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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第一百章 ...

  •   醒来时已是半夜,窗外繁星两点,屋内烛火暖暖。

      江渔没想到的是,杨纪堂不仅没睡,甚至一脸神采奕奕,看那模样,似是一直在等她睡醒。

      “几点了?”

      “子时。”

      “你不睡?”江渔狐疑着起身洗脸,却见原本放在床边的旧物都被挪开。

      “收拾一下,我带你出去。”杨纪堂原本的发髻被解开,散散地披在肩上,冲她温柔地笑。

      “去哪?”江渔四处探头,问:“之前那些琴啊箫啊什么的呢?不是放这儿的吗?”

      杨纪堂咬唇不语。

      江渔那是明知故问,甚至特地不怀好意地靠近她问:“你是不是也觉得,在这里特别刺激?”

      “江——渔——”在杨纪堂濒临暴走的咬牙切齿声中,江渔连滚带跳一边蹦跶一边穿上外衣逃走了。

      江渔没想到的是,杨纪堂所谓带她出去,实际上还是在高府内。

      高府很大,走出庭院,绕过两条回廊,就是迥然不同的景象,一处亮堂庄严的宽宅,大门外敞,香烟袅袅,一抬头便能看见数百支长明灯层层叠叠围绕,看得人两眼发直。

      这是祠堂啊,最适合鬼故事开局的地方,这大半夜的,能把人吓出一身冷汗。

      杨纪堂合上门,压低了声音对她道:“小声点,别吵到别人。”

      江渔都快哭了——不带这么吓人的,大半夜的这里哪还有别人,除非是鬼,杨纪堂是带自己来鬼屋探险吗?

      她抓紧了杨纪堂的衣袖,提心吊胆地跟着向前,杨纪堂走了两步,转身好笑地看着她:“怕什么?”

      “怕吵到人……哦不,鬼。”

      杨纪堂满头黑线:“我说的人是指高家下人。”

      “哦……”江渔松开手,有种做贼的感觉,你可是长公主诶,进自己老家祖祠还要偷偷摸摸的?

      “过来净手。”杨纪堂指着长桌旁的水盆。

      江渔老老实实洗了手,用帨巾擦干水,只见杨纪堂神情肃穆,往香炉内立了三支香,在拜席上跪下,口中低诵往生咒。

      在她的低诵声中,那种胡思乱想带来的恐惧逐渐消退,变得分外安心起来。

      二人跪坐在地,香烛噼里啪啦地燃烧,连带着江渔那颗心扑通扑通,之前自己说拜访长辈那是半开玩笑,但这回好像是真的了?

      却见杨纪堂一揖伏地,许久没有抬起头来。

      江渔也取了香烛点上,很诚恳地揖了三揖。

      一篇经文念完,杨纪呢喃道:“江渔,你可知,带外人入祠堂,可是犯了大忌。”

      江渔还没来得及说话,她又继续道:“若母后尚在,得知你我之事,怕是连我也再也不能踏足祠堂。”

      “那个……我先出去吧。没关系,见不见长辈这事,我不介意的。”江渔以为她担心被人发现,连忙转身要退出去。

      “可我介意,”杨纪堂很认真地说道:“你我之事非比寻常,为图安全计,阿澈那边还需要瞒下去。但在这里,先人早已作古,没什么好瞒的。”

      原来如此,江渔停下脚步,理解地点点头。

      “高氏是我母族,这也算是……带你回家了吧。”

      江渔粲然一笑:“当然。”

      杨纪堂也微笑起来,满室芬芳绽开。

      她的用意很简单,那句带你回家是真心诚意的,她总是恪守自己说过的每句话。

      皇家祠堂不能随随便便前去参拜,可要出入高氏祠堂就简单多了,于是自己就被带来了,在她母亲的灵位下一同祭拜。

      不需要旁人见证,只需要她们自己。

      出门时,巡夜的仆人屁颠颠守在门外,弯腰弯成了直角,讨好道:“小的看祠堂门关上,猜是殿下深夜忧思前来祭拜,特地带了灯火送殿下回房。”

      “说话还挺文绉绉的。”江渔站在杨纪堂身侧笑。

      仆人猜不透她身份,猜是贴身侍女之类的,虽说着装不太像,但也没多想,低着头道:“咱们高家诗书传家,做下人的也要读点书。”

      “有点意思,那你可知比灯盏更亮的是什么吗?”

      那仆人一脸懵逼:“是篝火?还是烈日?姑娘是嫌还不够明亮吗?在下这就去取琉璃盏来,保证亮堂!”

      江渔挑眉道:“不用了,是电灯泡。”说罢就夺过提灯拉着杨纪堂大步往回走,留下那仆人苦着脸思索电灯泡是何物。

      “那家伙看到我们一起从祠堂出来,会不会察觉到什么?”

      “不会。”

      “为什么?”

      “因为,以往祭拜时我也带了人。”

      江渔瞬间表情炸裂,像一只炸毛的小兽,张牙舞爪地问:“谁?!”

      “佩玉与将将。”

      “额……”竖起的毛焉了下去,意识到她又在逗自己,江渔故意使气道:“我还当这待遇独一无二,现在怎么觉得亏了呢?”

      杨纪堂虽是刻意逗她,也是在安她的心:“你和她们不同。”

      “那确实。”江渔也不是真的生气,扬扬嘴角,又开心了起来,把手中提灯往上挑了一挑,暖黄的光映着前路,映在脸上。

      在侧室守夜的将将早就挨不住夜,睡得很是香甜,隔着一堵墙也能听见均匀的鼾声。

      江渔一边摇头一边吐槽:“你这是养了只守夜的猪吗,听这又是哼唧又是呼噜的。”

      杨纪堂只笑不说话,若非将将睡得沉,她二人想往外跑也没那么容易,何况小姑娘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贪睡也没什么要紧。

      怕吵醒熟睡的小猪,二人小心翼翼地推门,木门转轴的吱呀声被拉得很长,鼾声顿了一顿,二人下意识踮起了脚……

      杨纪堂嘴角抽了抽:“没必要这么小心。”

      “也是哦。”听她这么一说,江渔才后知后觉,动作改为大咧咧的,随手放下提灯,腾出手掸外衣上的水汽。

      才拍了两下,就感觉到了不对,明明是平整的地面,灯光却有点斜,杨纪堂的影子打在墙上也是斜斜的。

      江渔用脚踹了踹灯盏,一副摇摇欲坠没放稳的模样,拿开提灯一看,一沓黄纸被揉成卷丢在地上,自己那随手一放,恰巧将它压住,所以提灯才会没放稳。

      这是昭皇后故居,即使是高府亲眷也不能随意入内,更重要的是,今日长公主将屋内物品收整得干干净净,怎会落下一卷纸。

      这是有人趁她们外出时塞进来的东西,江渔脑海里白光一掠,闪过无数念头与片段,痴心仰慕、豪宅恩怨、暗谍密报……最重要的是,此人可能一直监视着屋内的情形,才能准确把控好投纸的时间。

      江渔心中发寒,转头看杨纪堂,眸中竟是有冲天的怒火,这是江渔第一次看见她发自内心的愤怒,疯狂而克制,像是冷冽的寒风夹着刺骨冰霜席卷而来。

      杨纪堂的担心还有一层:今日能往房中投信,明日是否就能投毒投暗器?高家内部是烂成了什么样子,才会连长公主的安危都视为儿戏。

      至于纸上是什么内容,已不算重要,江渔展信略看一眼,冷声道:“高子友才薄德寡,狗苟蝇行,难为闵氏女良配,望长公主慎思。”

      这都什么跟什么,江渔读完也一头雾水,她连高子友是谁都不知,估计是高家人,那闵氏女又是谁,和杨纪堂又有什么关系,就为这种破事跑来触怒杨纪堂?疯了吧?

      杨纪堂倒是对世家纷繁错结的联姻关系很了解,高子友与她同辈,是高氏二房的公子,闵氏女也是本地大族,听闻高氏与闵氏有婚约,看来就是这二人,只说身份地位的话,还是很相配的。

      纸上字歪歪扭扭,看不出是什么笔迹功底,杨纪堂也无心分辨,捏着额头道:“蝇营狗苟,这词用得还真是合适,若心怀光明,怎会用这等下流伎俩。”

      江渔听出她说的不是高子友,而是投信之人,赞同道:“要我看,不搭理就是了,心怀叵测的人总会忍不住冒头的。”

      是这个道理,杨纪堂默默思考,道:“你我并肩并未遮掩,若是被有心人看去,只怕会有麻烦。”

      江渔也沉默,一颗心七上八下地跳,看来当务之急还是找出投信者,只是一时想不到什么好办法。见杨纪堂也在苦思,江渔伸手替她按了会儿头,道:“我去问问将将。天天吃了睡,总该有点用吧,说不定注意过什么动静呢?”

      杨纪堂闭眼沉思,嗯了一声,又嘱咐道:“问归问,不必责怪她。”

      江渔撇嘴:“知道你护短,放心吧,真要有麻烦,那也是我的错,我哪来脸去怪她。”

      将将于睡眼朦胧中被叫醒,听江渔说完事态后被吓了个激灵,三魂七魄都丢了大半。被人悄无声息投了信,那是严重失职,不过江渔只细细问过话就走了,别说惩罚了,连重话都没说过,显然心思不在她身上,倒让小丫头愧疚自责无比,默默擦着眼泪。

      江渔也没对这只顾着睡觉的丫头抱太大期望,问过话后更是确认了这点,此间庭院的护卫外松内紧,院外有军士不间断巡逻,院内只有杨纪堂自带的随从,都是熟面孔,因此将将放心打盹去了,有过什么动静都不知道。

      也就是说,只要有人收买或瞒过巡逻军士,就能溜进庭院往杨纪堂房中投信。这么一来,高府内简直人人都有嫌疑。

      简直棘手。

      不过好消息也有,她与杨纪堂刚入住开始胡天黑地的时候,将将忙着整理行李,一直在庭院内穿梭忙碌,庭院内的草木刚修剪过,还没到可以藏人的地步,因此没人能在那时就躲在院内窥视。

      江渔一边分析自己的推论,一边松了口大气,杨纪堂蹙起的眉头也舒展了些,偏着身子望她一眼,表情似笑非笑。

      “还好还好。”江渔拍着胸口,很有劫后余生的感觉。

      “还敢不分时间场合胡来吗?”杨纪堂笑得很危险。

      江渔瑟瑟地后退一步,求饶道:“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安全第一,安全第一。”

      “哼。”

      如果没有她那时的一时兴起,二人也不会因为担心被窥视而紧张兮兮的,好在是虚惊一场,不用担心被人捏住把柄。

      至于黄纸上的内容,江渔连人物关系都理不清,杨纪堂看出是高氏内有人不喜这段联姻,想利用她的支持谋取某种结果,但手段太鬼蜮,让人觉得不怀好意,她怎会顺遂这等人的意,袖手旁观还差不多。

      呑吐着烟雾的熏炉被打开,伴随着纸张化灰的草木味道,燃起一股青烟,江渔合上炉盖,冷笑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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