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道人心》易浅寒

21、汇合（下）

　　乐斐站在台沿前向下看去，有点头晕，他倒并没有什么恐高症，可从近三十米的楼顶往下跳，仅仅凭借一根不知安不安全的消防带，还带着小雯这个孩子，乐斐还是从心底里有些不安。
　　“记住我说的话，不用紧张，快跳！”骆昱星催促着乐斐。
　　“好！”乐斐鼓起勇气，做出跳远的姿势准备向下跳。
　　“你在干什么？准备去死啊？”骆昱星一把揪住乐斐：“不都和你说了嘛，面向楼面，一步一步跳着下去。”
　　“得嘞。”乐斐调转朝向，纵身跃下。
　　“踩楼面的时候踩住了，脚底千万不要打滑！”骆昱星一边用尽力气把住消防带，一边大声提醒乐斐。
　　乐斐一手护住身后的小雯，一手紧紧抓住消防带，身子不断在半空中晃荡，双腿借助楼面的作用力将自己晃出去，一点一点向下滑去。
　　身上的痛感越来越强烈，骆昱星忍不住咳嗽两下来减轻内脏的痛楚，鲜血从口中飞溅而出，紧抓消防带的手也因此略微放松了劲道，向下滑了一截。
　　乐斐只感觉束缚在腰间的力道忽然消失，不受控制地向地面急速落下去。地心引力如同黑洞一般，仿佛要将乐斐和小雯吸进去一样。
　　“啊！”乐斐的惊叫声传入骆昱星耳中，骆昱星试图将消防带紧紧攥入手中，可速度如此之快的消防带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就抓的住。骆昱星只感觉一阵火辣辣的疼痛感从掌心传来，骆昱星丝毫不敢松手，将消防带在自己手臂上绕了几圈，强大的重力几乎让骆昱星站立不稳，一步步向天台边缘滑去。临滑到天台边缘的时候，骆昱星用双脚死死抵在天台边沿，下坠的趋势才渐渐停了下来，骆昱星攥着消防带的双手则变得血肉模糊，血水不断浸染着消防带。
　　乐斐如同在鬼门关溜达了一圈，停在半空中，回头向下看，自己离地面只有不到十米的距离，要是刚刚消防带停地不及时，自己和背后的小雯现在估计已经成了一团肉酱。
　　“老骆！你没事吧？”乐斐担心骆昱星出了什么问题。他了解骆昱星的为人，如果不是迫不得已，哪怕拼着自己受伤，骆昱星也绝对不会让刚才的情况发生。
　　“该不是那群丧尸从门里冲出来了吧？”乐斐胡思乱想。
　　“我没事，刚刚手滑了，你们没事吧？没事的话就继续。”骆昱星虚弱的声音从天台传来。
　　“吓死我了，你能不能别跟我玩心跳啊，你这种行为是违法的。”听到骆昱星没事，乐斐忍不住调侃骆昱星。
　　十米的距离算不上太高，没花费多长时间，乐斐和小雯就安全到达地面，乐斐观察了一下四周的情况，并没有发现丧尸的踪迹，估计是全部到酒店追赶他们了吧。乐斐将绑在腰间的带子解开，对着楼顶大喊：“老骆，我们到了，你快点下来！”
　　看到乐斐安全到达地面，骆昱星开始将消防带往上拉，同时回头看了看隔开自己和丧尸群的那扇门，门上已经开始出现大大小小无数的裂缝，门边的墙上泥土也如落叶一般不断掉落在地上。
　　骆昱星加快了手上的动作，这扇门撑不了多久，甚至可能下一秒就轰然倒塌，现在每快一秒，自己就能多一分生机。
　　“你们往后撤撤，这门快撑不住了！”骆昱星将消防带全数拉上来，在自己腰间绑好之后，骆昱星将其余的消防带全部盘好拿在手中，看着门轰然倒塌之后涌过来的尸潮对着乐斐大喊，同时纵身一跃，从天台上跳下，同时攥紧手中的带子，一点一点向下滑。
　　事实证明，骆昱星让乐斐和小雯向后撤是对的，涌动过来的尸潮并没有因为前方是高空就停止行动，而是义无反顾的向下跳去，成群结队，如瀑布般连绵不绝。一只只丧尸在骆昱星眼前和身边呼啸而过，砸在坚硬冰冷的地面上，成为一堆堆肉酱，爆出一朵朵妖艳的血花。
　　乐斐看到此情此景，内心的震撼无以复加，没有什么能比一具具人体变成一堆堆肉酱，盛开出一朵朵血色花朵更有视觉冲击力的，而飞溅的血花甚至溅射在远远躲着的乐斐衣服和脸上。
　　最先跳下来的那一批丧尸已经变成了肉酱，但也成为了后面跟上来的丧尸很好的保护毯，随着丧尸堆积越来越厚，摔死的丧尸数量也越来越少，甚至比较早跳下来但没被摔死的几只丧尸已经开始拖着自己残缺的肢体向乐斐攀爬过来，对新鲜血肉的渴望让这几只丧尸的爬行速度并没有比常人行走的速度慢多少。
　　“砰砰！”乐斐连开数枪将向自己爬过来的几只丧尸一一击毙，乐斐的枪声成功将楼下堆积起来的大部分丧尸注意力吸引了过来，有数十只丧尸翻滚着从尸堆中爬出来，楼下原本堆积起来的尸堆高度瞬间降下去不少。
　　“老骆！我这边把丧尸引过来，你那边找个合适的高度直接跳下来！”乐斐一边扣动扳机射杀丧尸一边提醒骆昱星。
　　骆昱星转头看了看楼下的尸堆，高度大致堆积到三层楼的高度，虽然乐斐不断在楼下开枪吸引丧尸，让尸堆的高度不断降低，可楼上的丧尸如同机器流水线生产一般源源不断从楼顶跃下，哪怕不断有丧尸向乐斐爬过去，可降低的尸堆很快就被新掉下来的丧尸重新填高，这段时间，整个尸堆的高度只有微小的降低而已。
　　“妈的，这是周边所有丧尸都聚集过来了吧？”乐斐看着无穷无尽仍然向下跳的尸潮，忍不住爆粗口。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如果周边还有丧尸活动，很快就会被乐斐的枪声吸引过来的。”骆昱星心想。
　　“乐斐，带着小雯先往集合点跑，我下来后去找你们。”看着越来越多的丧尸向乐斐爬过去，骆昱星大喊。
　　乐斐如同双儿忽然失聪一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只是不断重复着装弹、上膛、扣动扳机射杀丧尸的过程。
　　骆昱星见乐斐充耳不闻，心中十分焦急，自己已经被丧尸咬了，变异只是早晚的事情，他知道乐斐为什么这样做，但他不允许因为自己这么个快要死的人浪费两条宝贵的生命。骆昱星狠心将攥在手中的带子松了松，身体飞速向楼下坠落，尸堆最上方的丧尸看到从天而降的骆昱星如同看到天降美食一般，张开自己血腥污秽的嘴巴，挥舞着双臂等待着“美食”的到来。
　　骆昱星看着尸堆，心中默默计算着尸堆与自己的距离，在距离尸堆不到十米距离的时候猛地攥住带子阻止自己继续下坠。手掌再次与消防带产生剧烈的摩擦，骆昱星感觉自己的双掌已经疼到麻木，甚至已经能隐隐约约感觉到自己骨头和消防带的激烈摩擦。
　　好不容易停下自己下坠的趋势，稳住了身形，骆昱星转头看了看下面的尸堆，距离最顶端的丧尸只有半个身位的距离，哪怕这几只丧尸能够直起身子，它们期盼已久的“美食”都可以唾手可得，只不过现在尸堆中的丧尸已经缠绕在一起，别说起身，就是翻个身都是不可能的事情。哪怕骆昱星再晚一秒停住自己的身形，现在都已经成为这对丧尸腹中餐，尸骨无存。
　　骆昱星丝毫不敢停留，毕竟楼顶上的丧尸还在源源不绝地向下跳，以现在的堆积速度，不一会儿就能抓到自己。骆昱星不断晃荡自己的身子，用脚钩住酒店窗户的内沿，，慢慢将身形调整过来，解开腰间的带子，跳到酒店二楼的窗户外。
　　这家酒店窗台与窗台之间的间距很大，想通过窗台之间下去不太现实，而这虽然是二楼，距离地面并不算高，但是楼下丧尸堆的范围很大，就这么跳下去也只能落在丧尸堆里面，只能先翻窗户进到房间里面，找远离丧尸堆的房间或者从酒店大门逃出去。
　　“找房间从窗户跳下来，从大门走不安全！”乐斐好像能读懂骆昱星心思一般，对骆昱星大喊。
　　骆昱星走出房间，狭长的走廊已经看不到半只丧尸的踪迹，估计真的是全部都跑到天台上去了，打开房间的门并不是难事，早在骆昱星上楼探查情况之前，骆昱星就有在探查完楼道之后去房间寻找通讯设备的打算，所以随手将酒店前台的万能房卡放在身上。
　　找到合适的房间，骆昱星打开房门，现在的情况已经不允许骆昱星悠哉游哉地去寻找一部可用的通讯设备了，骆昱星打开窗户，尸堆距离这已经有比较远的一段距离了，骆昱星纵身跳到楼下，一边拿出枪一边一瘸一拐着向乐斐跑过去。
　　“快走，咱们汇合的时间不多了。”骆昱星跑到乐斐身边催促乐斐。
　　“走！”乐斐一手牵着小雯，一手搀扶着骆昱星跌跌撞撞地向距离自己不远的汇合点跑去。
　　眼看着距离汇合点只剩三条街的距离，乐斐等人的身后又响起杂乱的脚步声，骆昱星回过头看去，远处自己撤离的地方，一群身手健全的丧尸正在向自己逼近，乐斐的枪声终究没能躲过其他地方丧尸的耳朵。
　　“臭小子，说实话我很生气，要不是运气好，后面那群丧尸可能在我还没逃出来之前就到你们那了，你要为了我一个已经被病毒感染的人把小雯和你的性命都交代在这里吗？你之前有什么事情都能想的很周到，这次是怎么了？”
　　“老骆，我…”
　　“别打断我，听我说。”骆昱星打断乐斐。
　　“臭小子，我这辈子带过的新人不少，可真正意义上的徒弟就你一个，你小子，有头脑，会想问题，嘴很毒，但心却没那么坏，而且你小子学什么都很快，是个天才，说实话，我很喜欢你。小雯是个很听话的好孩子，我们找到他的时候她爸妈都已经不在了，保护好她，她的重要性我不说你也应该知道，但别只因为这个照顾她，把她当成家人一样保护她，我的兄弟们都因为这场灾难死了，我把他们的信息都整理在本子里了，拿好它，等这场灾难过去了，把这个交给国家，给他们讨个名分，他们都有家人，我不能让他们变成无名游魂，至少让国家认可他们，让他们的家人后半辈子的有个最基本的保证，最后，你一直都没叫过我师傅，能叫我一声‘师傅’吗？”此时骆昱星的体力已经消耗殆尽，生化病毒对身体的折磨也越来越严重，看着身后的丧尸离自己越来越近，骆昱星知道再这么下去，三个人谁都逃不掉。
　　“老骆，你开什么玩笑呢？怎么感觉像交待后事一样？”乐斐心里一惊，感觉骆昱星有点不对劲。
　　“等咱们安全之后，我就叫。”
　　骆昱星嘴角泛起一丝笑容：“臭小子，你这毛病真是一点都没变。算了，你要真这么痛快地叫了，反而不像你了，我累了，跑不动了，你带着小雯先跑吧，反正我迟早会变成丧尸的，后面的丧尸就交给我来对付吧。”骆昱星一边说一边将有用的东西全部塞进乐斐的背包中。
　　“老骆，你又哪根筋不对了？犯什么混呢？”乐斐不可置信地转头看向骆昱星。
　　“让你走你就走，费那么多话干什么？我现在对你们而言不仅仅是个累赘，更是个定时炸弹！你走不走？还是非要逼我现在就开枪自尽？”骆昱星举起枪对准自己的太阳穴。同时狠狠将乐斐向前推了一把。
　　“哥哥，叔叔是不是不要我们了？”始终没有说话的小雯忽然开口说话，一双眼睛扑闪着泪花，眼神中满是令人心疼的神色。
　　“当然不是，叔叔帮我们去挡那群追我们的怪物了，等他把怪物打跑之后，就会回来的。”乐斐回头看了一眼安详地坐在地上对着丧尸射击的骆昱星，拉着小雯继续向前跑。
　　“骆驼，你有没有听到枪声，好像离咱们这儿不远。”骆昱辰的队员捅了捅来去往返，焦急不安的骆昱辰说。
　　“嗯，可能是我哥他们遇到麻烦了，你们几个呆在这，我们几个过去看看。”骆昱辰带着三名队员向枪响的地方跑去，现在距离当初约定好的时间已经所剩无几了，可自己还是没有看到骆昱星等人的身影，在心底那份隐隐的不安，也越来越强烈。
　　骆昱星换好弹夹，回头看了看已经逐渐跑远的乐斐和小雯，总算放下心来，追赶他们的丧尸还有七只，自己应该能尽量多的帮乐斐解决几只，现在乐斐的位置离集合点已经很近了，即便是乐斐没有能力自己解决，骆昱辰也应该能发现和帮助他们，自己的意识已经越来越模糊了，口鼻中的鲜血也不受控制地如泉水般涌下。模糊的视线已经不足以开枪射杀丧尸了，丧尸也离自己越来越近，骆昱星很累，从生化病毒爆发到现在，他没有一分一秒能够将心安下来，他厌倦了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他想结束了，即便护送小雯的使命还没有完成，但是相比于当初，他已经有了可以托付的目标，那颗始终没能安下来的心，也终于能够安下来了。
　　“臭小子，别辜负我的托付，接下来就靠你和小辰了，兄弟们，芬利，我已经找到值得托付的人了，对不起，我没能力为你们报仇，小辰、老婆、女儿，对不起，我没能和你们见最后一面，再见了，兄弟们，我来了。”骆昱星举起枪对准自己的脑袋扣动扳机。
　　“砰！”一声枪响之后，整个街道又重新回归平静，就仿佛刚刚激烈的枪声已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乐斐飞奔的脚步停顿了下来，肩膀细微地抖动了一下，拉着小雯的手将小雯死死地护在怀中，不让小雯看到身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哥！”刚刚抵达街口的骆昱辰发出了撕心裂肺的一声叫喊。
　　“小雯，走，咱们安全了。”看着街口出现的骆昱辰等人，乐斐牵着小雯重新向前走去。
　　“师傅…保重….”乐斐丢下一句话后，拉着小雯消失在街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