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学请不要这样》花灯里

6、第 6 章

　　三中澡堂是公用的，这个点人最少。

　　牙轩先用纸巾擦干净放衣服的架子，把浴巾和衣服放好，然后打开花洒，冲了一遍周围地板和墙面，连花洒开关也没放过。

　　他以前在一中宿舍有独立浴室，不习惯在公共澡堂洗，但牙轩自己做主转的学，现在只能入乡随俗，尽量适应。

　　郁澄已经洗完找过来，他才刚开始脱衣服。

　　“你先回去吧。”
　　牙轩知道自己慢，不想让人等。

　　郁澄看他神态有些扭捏，笑了声：“那我先去买盒蚊香。”

　　牙轩洗好出来时，看见郁澄坐在澡堂外长椅上，身边放着蚊香、电蚊拍，甚至还有一顶蚊帐。

　　“刚刚出来遇到几个女同学，我说要买蚊香，她们送的。”郁澄笑起来“真乐于助人。”

　　牙轩：“……”
　　他觉得，郁澄这人特别有渣男潜质。

　　就在来澡堂的路上，还有一个挺漂亮的女孩拦路表白。
　　郁澄：“同学你……谁啊？不好意思，我没印象了。”

　　“我给你送了一个月的水，你不认识我？”
　　女孩目瞪口呆。

　　下午篮球场边这姑娘也在的，连牙轩都看见了，可郁澄真的完全不记得。

　　他想起对面宿舍那几个男生的话，开始怀疑等周末自己回家两天，回来是不是需要和郁澄再重新认识一下。

　　-

　　牙轩收到林叔的消息，已经是第二天傍晚。

　　[青岚，17岁，第三中学高中部二年级学生，尸体发现于三中附近，死因为窒息。死者生前没有挣扎迹象，现场发现一条绳索与其颈部勒痕吻合，初步判断是自杀。]
　　[这是警方目前得出的结论。]
　　[死者家庭情况为单亲，家里只有一个酒鬼父亲。]
　　[据死者同学说，她生前话很少，没什么朋友，好像有抑郁倾向。]

　　牙轩皱了皱眉。
　　他忽然觉得，那个女鬼死后忘记自己的生平是件好事。
　　但还是没查到她生前在旧楼发生过什么。

　　牙轩从窗口望出去。
　　旧楼从树荫后露出一角，天台护栏爬满铁锈，被晚霞染成血迹似的暗红色。

　　他收拾好书包，离开教室。

　　路过办公室时，正好听见“旧楼”二字，牙轩脚步一顿，隔着窗玻璃望过去。
　　是高二的年级主任在训斥三个学生。

　　他靠近门边听了一会儿。

　　“你们几个胆子很大啊？在班里组织什么试胆大会……”
　　“违反学校规定，擅自闯进旧楼，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吗？”
　　“就算旧楼现在已经被人买走，不归学校管理，你们还是要吃警告处分的……”

　　牙轩愣了愣。

　　他从年级主任的话中听出，学校是禁止学生进入旧楼的。难怪那条路上都看不到人。
　　但郁澄那天怎么会出现在楼里？
　　他思考了一下，觉得郁澄可能是根本不记得有这个规定。

　　办公室里的三个学生胸前别的校卡上写着高中部二年3班。
　　和青岚一个班级。

　　牙轩决定在这里等主任训完话，拦住他们问问情况。

　　他没想到年级主任一念就是半个小时，还让他们留在里面罚站了一小时。

　　牙轩在办公室外靠着墙玩手机，看见郁澄给自己发的消息。

　　[吃饭了吗？要不要一起？]

　　郁澄一放学就被拉去打球了，这会儿估计刚散场。

　　牙轩走到长廊边往外望。
　　三中的篮球场晚间会开大灯，照得整个场地亮如白昼。郁澄就坐在场边长椅上，许是流了太多汗，风一吹觉得冷，篮球服外还披着件红黑格子的衬衫。
　　郁澄穿格子衫的时候，身上有种飞扬的青春气。每一格颜色都像晒足太阳，干净明媚，和主人一样浓墨重彩的好看。

　　[还没，我还有点事，你先去吃吧。]
　　[那我给你打包带回宿舍？]
　　[好，不要辣和香菜，钱我晚点转给你。]

　　牙轩从手机屏幕前抬起头，看见郁澄喝完水，把塑料瓶往垃圾桶里一投，转身离开篮球场。
　　路过楼下时，还能看清他湿润的额发，和被腕带缚着的手臂线条。

　　直到天色全暗了，那三个学生才从办公室出来。

　　他们被骂得头昏脑涨，又站了太久，这会儿精神都不大清楚，乍一看昏暗的长廊上站着个清瘦的白衣身影，都吓了一跳。

　　其中一个胆小的男生还躲到后面，嘴里咕哝不清地说着什么，有点神神叨叨的。

　　领头的女生看打扮像是个小太妹，妆画得很浓，戴了个夸张的大耳环。她骂了句脏话，又在看清牙轩模样后噎了一下。

　　“学长，你大晚上不回家，在这干嘛？”

　　牙轩组织了一下语言，才问：“你们认识青岚吗？”

　　听他这一问，三人脸上刚恢复的血色瞬间又褪下去，脸色变得非常难看。
　　只有小太妹扬了扬下巴：“同班同学，怎么了？”

　　警方去班级里调查过青岚生前的情况，她自杀的消息这几个人应该已经知道了。
　　牙轩直觉他们的反应不对劲，可能知道什么内情，又接着问：“她是不是和你们去过旧楼？”

　　他问出口才意识到，自己直接问他们闹鬼楼和一个刚过世同学的事，有些不妥。

　　那个胆小的男生脸色“唰”一下白了。

　　“提什么旧楼，真晦气。”
　　“那地方闹鬼你不知道吗？老师都不让我们去。”
　　“不说了不说了，我还回家吃饭呢……”

　　他们支支吾吾地走了，牙轩想拦，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
　　他本来就不擅长和别人打交道，能和陌生的学弟学妹问出这几句话已经算是不错。

　　夜幕落下，校园里很冷清，能听见寒蝉微弱的叫声。
　　牙轩心不在焉走在路上，影子被昏黄的路灯拉得很长。

　　他好像在周围沙沙的树叶声中听见了一点别的动静，但没太在意。正要往前踏，忽然被人猛地拽住往后一拉。
　　牙轩猝然回头，看见郁澄漆黑的眼睛。

　　一声巨响，身后一棵树身粗壮的法国梧桐轰然倒下，扬起漫天尘土。
　　如果刚刚牙轩往前走，这棵树砸到的就是他。

　　郁澄打量他片刻：“怎么那么不小心？”

　　牙轩看着面前小型灾难片般的场景，喉咙发干，下意识舔了舔嘴唇。

　　哪有人走在学校里会小心一棵树的？

　　“虚耗已经附在你身上两天了，招的灾会越来越难躲。”郁澄说“你注意一点。”

　　牙轩机械地点点头，和郁澄走回宿舍，才意识到什么。
　　“我和你一起，不是会给你招灾？”
　　但这两天，郁澄好像没丢过东西，也没倒过霉。

　　郁澄拆开外卖盒子，半开玩笑的语气：“那怎么办？为了我的人身安全，你要离我远点吗？”

　　牙轩确实有这个想法。

　　“不用了，它威胁不到我。”

　　牙轩一愣。他这两天和郁澄一起的时候，确实没出过问题，就算有也都避过了。
　　如果不是巧合，那他身上这只虚耗确实拿郁澄没办法。

　　“你……”他有些疑问，但觉得不合适，张了张嘴又给咽回去。

　　牙轩打开外卖包装一看，面汤上飘着香菜和红色的辣椒碎。郁澄果然把他的话给忘了。

　　他抽出张纸巾垫在桌上，打算把不吃的挑出来。
　　郁澄抬头看见，把自己那碗面推过去：“我忘了，不辣这碗是你的。”

　　他的面干干净净什么也没加，但已经吃了两口。

　　牙轩有点嫌弃地推回去：“你自己吃吧。”
　　他宁愿一点点把香菜挑出来，也不愿意吃别人动过两口的面。

　　郁澄有点郁闷：“你就这么嫌弃我？”

　　“我不是针对你。”牙轩蓦然抬眸望过去，眉眼格外清隽“你就把这当成……有钱人家少爷的坏习惯好了。”
　　他执筷的手指白皙修长，台灯光打在颈窝，勾勒出一片细腻的阴影。

　　郁澄眉眼一扬，笑了声：“那你这习惯得改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