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学请不要这样》花灯里

12、第 12 章

　　风停了，乌云散尽，日光重新落在天台。

　　邱嫚缩在天台门后往外望：“刚才那是……笔、笔仙？”
　　牙轩沉默片刻。

　　“没有笔仙，是附在他身上的恶灵。”
　　郁澄说完，蹲身检查被牙轩拖到天台门口的男生。他脸色惨白，手脚抽搐个不停，明显是中了邪。

　　牙轩把衬衣往下一扯，挡住腰上的伤口，走过去：“笔仙游戏那晚，是他身上的恶灵在作祟。”
　　被恶灵操纵的人力大无穷，足够控制那支笔。

　　邱嫚颤声问：“青岚是他害死的？”

　　“是自杀。”郁澄抬手在男生眉间一点，让他彻底昏厥过去“那只恶灵还没到能杀人的程度，不然也不用附在他身上。”

　　它原本实力不强，甚至不能离开宿主，刚刚是受牙轩身上虚耗的影响，才演变成灾难级的恶灵。

　　郁澄问：“那天晚上，青岚问笔仙什么问题？”

　　邱嫚愣了一下。
　　“她，她问的是……怎么才能好起来。我当时还很奇怪，怎么她召唤笔仙会问这种问题。”
　　后来才知道，青岚问的是抑郁症，她想好起来。

　　牙轩皱眉：“她平时怎么样？”

　　“青岚经常趴在桌上睡觉，总是兴致不高的样子，问她怎么了也不说。”邱嫚回忆“对了，她有一个日记本，之前被年级主任没收了，不知道她看过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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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翻开看过两眼，就一些小女生伤春悲秋的话，扔抽屉里了。”

　　从年级主任那里，牙轩拿到了青岚的日记本。
　　本子是很旧的样式，仔细看能发现其中几页泛黄的纸面上，有晕开的水痕。

　　[总想睡觉，提不起力气，什么都做不好。]
　　[我很痛苦，可在别人眼里只是矫情的小事，说出来大家都会不开心。]
　　[想知道明天会好吗？]
　　……

　　日记中，这个女孩好像关在水族馆的箱子里，和世界隔了一层毛玻璃。

　　牙轩能从字里行间看出她觉得活着很辛苦，或许笔仙的回答，就是压死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邱嫚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抽噎起来，“学长，你是不是看得到鬼？”
　　经过笔仙的事和刚刚那一幕，邱嫚觉得牙轩和郁澄是能看见鬼的。

　　牙轩点点头。

　　“那青岚她现在在这吗？”

　　“嗯，在那里。”
　　青岚的鬼魂就坐在邱嫚身边，看着那本日记，若有所思。

　　“对不起，对不起。”邱嫚看不到她，对着空气不停道歉“会好起来的。”

　　“希望你下辈子能好好的。”

　　恶灵被驱散，青岚的执念也已经解开。

　　她用灵体抱了抱邱嫚，飘飘悠悠地离开，临走前朝牙轩挥了挥手：“谢谢你，我要去投胎了。”

　　牙轩想对她说什么，最后又咽回去，只挥了挥手：“路上小心。”

　　腰上的伤隐隐作痛，他眼前蓦地一黑。
　　意识断线了。

　　……

　　牙轩在黑暗中沉睡了很久，前方兀地亮起一簇光。

　　他看见一个男人破开虚空，抓住一只长着牛鼻子的红袍小鬼。那红袍小鬼应该是虚耗，这男人却明显不是钟馗。

　　他轮廓俊逸，黑发红衣，额前贴了张纸符，掌心捧着支火烛，烛光照亮周围的黑暗。

　　男人把虚耗抱着不撒手的袋子倒过来一抖，里头掉出被盗的财物。叶林掉的纸币和手机都在其中。

　　“还有呢？”

　　“没有了，没有了，大人。”虚耗合掌冲男人摇了摇“就这些了。”
　　小鬼的语气还有点委屈：“我就附身这些天，您一直在旁边看着，都没偷着什么……”

　　“你们不是喜欢破坏喜事，偷走别人的欢乐？”

　　“是这样没错，可这个宿主太穷了，他根本就没有欢乐，我上哪偷去。”
　　“真的，这人好像出了什么问题，就和那个投胎女鬼一样的……”

　　虚耗和男人的声音渐渐淡去。

　　牙轩掀开眼皮，烛光落进眼底时他差点以为还在梦里，仔细一看才发现自己躺在床上，红木桌边点着一支蜡烛。

　　房里陈设古朴，供着张香案，墙上挂了幅画像。
　　画中是刚刚梦里那个男人，红衣黑发，捧着火烛，纸符几乎盖住整张脸，下半身化为龙尾盘亘在山上。

　　牙轩坐起身，发现床帘边挂了只袋子，袋子里装着虚耗偷的那些东西。

　　门被推开，他循声望过去。
　　“郁澄？”

　　郁澄走进来，抬眼打量他：“看来是没事了。”

　　“我怎么了？”牙轩揉揉太阳穴。

　　“你被恶灵抓伤，差点没了。”
　　那处伤口本来不致命，但受了虚耗的影响，郁澄发现时牙轩差点被黑气抽干。

　　他看拆楼也来不及，就把牙轩带回家，让家里供的神像帮忙驱鬼。

　　牙轩抬手指着墙上的画像：“那是什么神？”

　　“就一山神。”郁澄在床边坐下“没什么特别，除了长得比较帅？”

　　“……是挺帅的。”

　　郁澄家很大，建筑风格大气古朴，像是古时候传下来的宅子。牙轩走出房间，看见长长的一条屋廊，庭院中还有假山和池子。
　　四下没见着人影，整个院落静悄悄的。

　　“你一个人住？”

　　“嗯，还有一只猫，不过它现在出去玩了。”

　　牙轩觉得有点奇怪，出声问：“之前没听说你家有神像能驱鬼？”
　　还有今天在天台上，他觉得郁澄很陌生，好像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人。

　　“我不随便带人回家的。”郁澄舔了下虎牙“所以之前没告诉你。”

　　牙轩沉默片刻。
　　他觉得郁澄家确实有些古怪，郁澄身上秘密应该也不少。自己再呆在这儿，说不定会撞见什么不该看的。

　　牙轩收回目光没再问，识趣地和郁澄告辞。

　　他离开郁澄家，踏出门槛没几步，再回头时，发现那古宅从外面看上去并不大，像间寺庙。牙轩联想到聊斋里那些隐没山林的屋落，后背有点发凉，赶紧掉头快步往外走。

　　走出没两步，身后传来脚步声。郁澄也从宅子里出来。

　　他黑发像沾过墨，月光下衬着红润的唇色，颜色妖异。

　　这几天见多了鬼怪，牙轩忽然发觉自己的同桌可能也不是人。
　　“你怎么也出来了？”

　　牙轩见郁澄走过来朝自己伸出手，下意识躲开。

　　郁澄眸光黯下去，“你走错路了，我和你一起回去。”

　　他扣住牙轩手腕，换了个方向：“就算地球是圆的，你这么走也要走个几千年。”
　　“不过你要不介意，我陪你从那条路回去也行。反正我时间很多。”

　　“青岚的日记本我带出来了，你要吗？”

　　牙轩摇了摇头：“遗物还是留给她爸吧。”
　　他之前调查过青岚的生平，知道她家就在学校附近，好像是为了方便上学租的。

　　回宿舍前，两人先去了一趟青岚家。

　　青岚父亲眼神浑浊，模样比一般学生家长苍老得多。他看完女儿的日记，抬手擦了擦眼睛：“谢谢你们。”

　　“那天她半夜从学校回来，躲进房间一直哭，我喝醉酒还骂她……”
　　“没想到再找的时候……人已经没了……”

　　开始他们都以为青岚死于一场灾难，直到看见日记，才发现原来她是被一点点累加的绝望拖垮，最后选择离开这个世界。

　　把牙轩和郁澄送走后，青岚父亲坐在门外的台阶上，抱着女儿的日记本出神。

　　他午睡时做了个梦。

　　梦见青岚站在门外，穿着她最喜欢的白裙子和自己挥手。
　　“再见了，爸爸。”

　　平静得就像过往的每一天，好像她只是照常出门上学，等到太阳落山时，还会如旧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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