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我的大明星》北街流浪猫

5、第五章

　　出了包厢，已经11点半，学校宿舍早关门了。
　　周远洋低头看表，故意问张少彦晚上住哪。
　　“我要去趟中心医院。”和周远洋单独在一起时，张少彦有些不自在，可出于对他的感谢以及愧疚之情，他忍住了。
　　“周哥，有没有微信？交个朋友，以后有事叫我，能帮忙一定帮。”张少彦主动问道。
　　“别喊我周哥，我只比你大一岁，同样大四在读，”周远洋心里一阵激动，表面仍不动声色地挑眉道，“能帮什么忙？”
　　张少彦略一思索，“比说跑腿，干杂事之类的。”
　　刚才一番话原本只是想寒暄一下，却没料到周远洋当了真。可他实在想不出其他的忙了，两人又不是一个学校的，平时的生活也没有任何交集。
　　他的回答正中周远洋下怀，没有交集就创造交集，没有巧合就制造巧合，他周远洋最擅长这个了。
　　周远洋掏出手机，装作犹豫道，“刚好我缺个秘书，需要形象好的，一周来三次，日薪一百。”
　　张少彦抬头看向他。
　　周远洋故意话锋一转，“可已经有人了。”
　　张少彦说，“那真遗憾。”脸上却没看出一丝遗憾的神色，反倒像是松了一口气。
　　其实倒不是周远洋在唬他，这几天还真聘上了个女孩儿，每天在他办公室进进出出，帮他打杂买饭取快递，只不过周远洋对女生没感觉。可若是换成张少彦这种美型男，光是想想都能让他如打了鸡血一般，精力十足。
　　可话不能说满，公司那边还需要再调解一阵。退一万步讲，夜场认识的人若是一上来就热情似火，很容易让人产生疑心，等到架起防线时，就攻破不了了。所以必须得慢慢来，一点点渗透进他的生活。
　　“先加上联系方式，职位我帮你留意着，有消息再联系，”周远洋加了他，又问，“你父母在医院工作？”
　　张少彦立刻摆手，“亲人住院，晚上得去守夜。”
　　“真不容易，家里没人帮忙吗？”
　　“我爸……呃，他比较忙……”张少彦支支吾吾。
　　看出他的抗拒，周远洋没有追问，转而说，“你等着，我送你去医院。”
　　张少彦摇头道，“不用了哥，我搭个出租车，很快。”
　　“出租车花钱，不如坐我车。”周远洋掏出车钥匙，一上一下甩着说。
　　张少彦犹豫片刻，才说，“麻烦了。”

　　夜场工作的人不是缺钱就是缺名和利，张少彦不像后者，唯一的解释就是前者了。像他这样长相出众的男生，来干夜场简直暴敛天物，幸好他生疏的样子估计是才干没多久。
　　周远洋从小到大没缺过钱，不太理解穷孩子是怎么想的。他觉得送他去医院，帮他省钱，就能讨他开心。
　　周远洋心情舒畅，哼着小曲往停车场走。
　　幸亏他今天开的是宾利，光是商标就足够震撼这穷孩子，明天再送他回学校，准能满足这个年龄阶段男孩子的虚荣心。
　　就这么一来二去的，指不定哪天就能摩擦出点情意来。
　　这事再简单不过了，泡到他指日可待。

　　虽然这么想，等他把小宾利开过来的时候，张少彦早已没了踪影。树影婆娑，路灯稀疏，一切不甚清晰。
　　此时午夜12点，隔壁教堂里传来了钟声。
　　就像灰姑娘从王子身边逃走一般，马车会变成南瓜，车夫会变成老鼠，他也像做了一场梦——张少彦就这么从他身边离开了。
　　周远洋回到车上，掏出本子和笔，写下他动画剧本的第一句话，“一个浑身是迷的男人。”

　　*
　　张少彦一个人走在凌晨的街道上，手机没电，口袋里没钱，也舍不得花钱。
　　从城市的东边到西边，四十公里的路，五个多小时，走到中心医院的时候，天边已泛起鱼肚白。
　　早班的护士还在睡觉，他也没打招呼，按下电梯门，直升六楼，普通病房。
　　病房前脏乱差，什么人都有，农民工，进城看病的外地人，打工仔……他们把被絮铺在地上，或是拉上一张临时病床，将就着躺上一夜，第二天继续排队就医。
　　张少彦绕过他们，走进了其中一间病房的最里面。他的母亲就躺在床上，黎明的光芒洒在她的周身，睡得很安详。
　　张少彦坐在她身边才感到几分安稳。过了7点，准时喊她吃早饭，再帮她准备好午饭。医院食堂的大锅饭难吃，张少彦特地买来了豆瓣酱，放在母亲床头。

　　学生办的负责人把他招来，甩出一份文件到他面前说，“今年的学费也申请贷款吗？”
　　张少彦低头看着脏兮兮的球鞋，点点头。
　　负责人转过身，嘴里不满地嘀咕道，“没钱读什么表演系，不知道这种艺术专业都很贵么？”
　　拿着文件，走出办公大楼，此时他的室友正在篮球场里三打三，看见他出来，对他大喊，“打球么？”
　　张少彦朝他们招招手，说，“下次吧。”
　　他蹲在附近的草丛边给他爸打电话，打了三遍，又等了好久，电话才接通。
　　“喂，不是跟你说了，没事不要打电话过来么？”
　　他握紧话筒说，“爸，我的学费。”
　　“打你账户上了，”他爸的语气明显有一分不烦，“给莹莹听到，她估计又得闹了。”
　　张少彦张口想说什么，又吞了下去，低声道，“谢谢爸，也谢谢……后妈。”

　　刚挂了电话，室友岳江渚朝他跑来，搂住他的肩膀，说，“院花指定你了，这场球你跑也跑不掉。”
　　他抬眼，坐在球场边的林宛如也向他看来，两人对视，林宛如顿时红了脸，低下头摆弄裙角。
　　“喂，张少彦，快过来呀。”她的声音软软绵绵，空气中飘来一股芬芳馥郁的香水味儿，一点也不似昨晚男人身上的汗臭。
　　同学们传球给他，张少彦握着手里的篮球，愣了愣，嘴角边不禁挂上了笑容，表情里恢复了往日的神采与张扬。
　　“谁输谁请客啊。”
　　他脱下外套，活动了一番筋骨。几个回合下来，稳胜。林宛如又给他递水，又为他扇风，全场的视线都嫉妒地停留在他们身上。
　　张少彦掀起球服擦汗，环顾四周，注意到别人的眼神，忽然冷脸对林宛如说，“你以后不要这样了。”
　　这不像他平时会说的话……
　　林宛如嘟起嘴，轻哼道，“我不！”
　　张少彦把玩着球，不说话。远远看去，仿佛是个玩世不恭的贵公子，皮肤白嫩，身材高大修长，颇具欺骗性的长相。
　　思索片刻，他像是下定决心一般，将球抛了出去，转过身来说，“我们不适合。真的。”
　　球进了筐，是个漂亮的投篮。

　　中场休息时，岳江渚走过来低声说，“林宛如暗恋你四年了，你也该答应她了吧。”
　　张少彦喝了一口水，把瓶子放在地上，慢悠悠道，“你喜欢她，对吧？”
　　岳江渚“哎哟”一声站起来，扭着腰了，只好又蹲下去，戳着张少彦的肩膀，小声道，“你可别告诉她。”
　　张少彦说，“你表现得那么明显，她早就知道了，哪还需要我告诉啊。”
　　岳江渚低头傻笑，好半天才说，“我就希望她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每天开开心心的。”
　　张少彦叹了一口气，说，“她和你一起才能幸福。”
　　岳江渚反问道，“为什么？”
　　张少彦笑了笑，站起来扭着手臂，说，“休息够了吧，继续打”。

　　晚上，林宛如穿着一身白色连衣裙，画着淡妆，到张少彦宿舍楼下拦截他，她等了好久，等到双腿发麻，终于盼到张少彦和几个朋友有说有笑地走了出来。
　　所有人露出了然的表情，唯独岳江渚变了脸色，主动推了张少彦一把。
　　“去呀。”他说。
　　宿舍楼旁是一排自行车棚，傍晚时分下起小雨，棚内一个人都没有，路灯斜斜地笼罩着两人，雨滴落在塑料棚上“啪啪”作响，像是一首小调。
　　林宛如红着脸，想牵张少彦的手，被他躲开了。
　　“你今天下午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张少彦静静注视这位花一般美好的女孩，说，“就是字面意思。”
　　林宛如说，“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喜欢你？你知道暗恋你有多辛苦？你暗恋过人吗？”
　　张少彦沉默不语。
　　“张少彦，你比女生还细心。只要是经过你身边的女生，你总能注意到她们的尴尬，并不动声色地照顾她们。你的眼神很温柔，面带微笑看人的时候有一种深情的错觉，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因为你原本就是个很温柔的人。”
　　张少彦说，“对不起，做了让你误会的事。”
　　林宛如小声抽泣，眼泪漫上眼眶。张少彦脱下外套，盖在她的头上，又重复了一句，“对不起，是我的原因。”
　　林宛如愣了，说，“为什么？”
　　他一时语塞，答不上来。

　　因为她是从小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
　　因为她需要的是像山一般值得依靠的男人。
　　因为她单纯而又美好。
　　而张少彦配不上的。穷小子配白富美这种事只有童话故事里才会出现，他们虽然在一个学校，一个院系，彼此却天壤之别。他很清楚自己的定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