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梨花白》北木南知

3、踪迹

　　三人在葭麓山从正午一直找到天黑，又从天黑一直找到天亮，期间没少抓了山中精灵盘问却也都不曾见到，陆离就像是凭空蒸发了一般毫无踪迹可循。到第二天天亮，贺泧忽然想起自己曾在树林拾得陆离遗落的一片衣角，便请凌至道长施术看看能否从这片衣角中寻得些陆离踪影。

　　凌至道长话不多说，直接对这片衣角施了寻踪术，那布片立即凭空浮起，似注入了灵魂般原地转了一个圈，继而左张右望，试图找到主人的方向。而凌至道长则全程闭着眼，口中念念有词，折折腾腾过了好半晌，神神叨叨的凌至道长方才收势停法。

　　贺泧将布片塞回怀里，忙问道：“师父，怎么样了？”

　　凌至道长睁眼，高深莫测的看了看贺泧：“在山阴县。”

　　“什么？山阴县？”贺泧惊道。山阴在东，与葭麓山相隔千里，比同样在东边的云苍山还远。短短一天，莫说陆离，就是凌至道长御剑也到不了那么远的地方。

　　贺泧难以置信：“师父你莫不是在说笑？”

　　凌至道长大怒；“我骗你干嘛，不相信我，你自己施术看看陆离到底在哪儿！”

　　贺泧：我要是会追踪术，犯得上用你吗？

　　贺泧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快去山阴找陆离吧！”

　　凌至道长一脸严肃道：“不行，你看看你这样还经的起折腾吗？没找到陆离你就先交代了。陆离现在很安全，一时半不会出事的。我先送你们回云苍山，然后再下来找他……”

　　贺泧体力早已透支，宽大的孝服被划的破烂，身上到处是伤，仿佛一片被虫蛀了千百个窟窿的的破树叶，被晨光拉的格外长的影子，则佝佝偻偻的像一个拄拐的老太太……

　　贺泧仍不死心：“可是……”

　　“不要可是了，听我的。”

　　随后凌至道长放缓了语气，轻声道：“我答应贺溢保你平安长大，至于陆离……他父亲陆鸣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也一定会将他平安带回云苍山，我保证……。”

　　贺泧从凌至道长那不正经的脸上见到了从未有过的凝重，而自己去了也只会成为拖累，大概他真的从那片碎布上探到了陆离现在的情况……贺泧虽不愿意，却也只得听从凌至道长安排。

　　来江陵的路上凌至道长并不着急，带着梁谌边走边游历，回去的路上带上了贺泧，又急着找陆离，越来越心焦，索性直接御剑。贺泧本就刚学会御剑，歪歪扭扭，还不如跑的快。不然也不会在葭麓山被追的那么惨。他又把脚扎了个洞，现在别说御剑了，站都站不稳。

　　凌至道长御剑奇快，压根没想到后边还有俩倒霉徒弟。这可苦了梁谌，他不仅要带贺泧御剑，还得腾出手在剑上架着他的倒霉师弟，全靠麓白剑在那撑着才能勉强看见点影，不过与凌至道长比则像是御了个蜗牛。

　　关于云扬居贺泧也略有耳闻，云扬居坐落在云苍山上，云苍山上有云苍派，是世上数一数二的仙门大派，有的人为了子女能出人头地，位列仙班，争着抢着把子女送到各大门派去修仙，而云苍派更是可遇不可求，收门人弟子不仅要考察天资品性，连父母宗族都要查个遍。

　　云苍派的山头很多，这个长老，那个道长的都能立门收徒，而云扬居却是云苍派最有名的。人都道“天下名门有云苍，云苍第一属云扬”，而云扬居是云苍派前任掌门施云扬的故居。而施云扬则是凌至道长的二师兄。

　　施云扬年轻时曾与与陆离的祖父陆炼联手封印凶兽赤崇，救黎民于水火之中，广受世人尊敬。他为人热忱，虚怀若谷，修为更是高深莫测，二十多岁就修到了普通修士一辈子都达不到的“化气”境界。晚年提前将掌门之位传给了弟子，隐于云扬居不理俗务，世人皆称其“云扬上仙”，乃是公认的仙门楷模。

　　贺泧很清楚自己是个什么德行，他完全是走后门，贺溢切断所有后路，来了一招死前托孤，逼着凌至道长捏着鼻子收下他。

　　凌至道长虽然脾气不好，但看着也不像什么穷凶极恶的坏人，自己和陆离平安长大应该不成问题，修炼几年，到时候再回贺家报仇雪耻也不迟。

　　既然师父不太待见自己，贺泧便打起了他那个没什么存在感的师兄的主意。几天下来贺泧一直缠着梁谌说这问那。

　　梁谌比他大三岁，可惜除了那天拔剑的时候有几分少年人的英气，其他时候都是问一句答一句，而且还十分爱自言自语。

　　据贺泧目测，差不多类似于写人间传奇小话本的精分作者。

　　贺泧和他绕迷魂阵，灌迷魂汤，软硬兼施，旁敲侧击了好几天，才从他脑子里挖出一丢丢有用的东西。

　　第一，凌至道长大名刘灵芝，就在贺泧惊诧于这个比葭麓山还诡异的名字的时候，梁谌又接连抛出第二个。

　　第二，他师父很反感别人叫他大名。

　　贺泧：“……”

　　梁谌有次曾提到他是施云扬的大徒弟梁予之子。关于梁予，贺泧还是有所耳闻的。梁予曾与贺泧老爹贺溢，陆离老爹陆鸣在鄱阳湖联手除去了骚扰地方多年的鄱阳水怪，因三人的关系极好，所以世人将他三人称作“鄱阳三友”，名重一时，小话本没少出过“鄱阳三友”改编的各种事迹，贺泧曾偷看他老爹私下收藏的不少珍品，虽然最后都烧了。

　　不过，没过几年本该继承云苍掌门的梁予却公然叛出门派，继而不明不白的死在枯木林，随后施云扬的关门小弟子陆鸣消声觅迹，多少年音信皆无，贺溢回长泽山庄与世无争的做起了庄主，专心抚养自幼丧母的贺泧，直到一个月前被贺添害死。合着这传奇的“鄱阳三友”没一个善终的……

　　按理说梁予之子应该算凌至道长的侄孙辈，可梁谌却被凌至道长收了做徒弟……云苍派不是最尊师重道吗？为啥收徒不讲辈分？

　　贺泧再追问，梁谌却像个受了惊吓的河蚌，怎么不肯开口。

　　就在贺泧对他们错综复杂的师徒关系晕头转向的时候，他们到云苍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