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守人[开宝|亲情向|含部分伽小花小]》巫狐好耶

20、◣part19.复杂漫游◥

　　43.
　　身体僵直着被钉在原地，任由血液逆流的惊惧持续数秒，多年沉淀下已然成型的科学家素养又开始迅速夺回支配权。宅博士的大脑飞速运转着——

　　「花心不应该是这个反应，是哪里出错了……」

　　「当初就是因为深刻地清楚S3型机的重要性，我才会格外小心……硬件的错误不会这样体现，而所有的编程都是由我和自己研发的机器助手完成……核心的审查是我亲自进行的……」

　　「哪里出错了……？」

　　「哪里可能出错……？」

　　这个问题可太严重了。

　　「常规情况下，最容易出错的部分是……？」

　　「非常规的情况下，最不可能出现的错误区域是……？」

　　……不能放过错误。

　　中年科学家的脑门渗出点点晶亮的汗液，紧握的指尖挤破表层皮肤和毛细血管，向大脑制造着疼痛，也将不合时宜的多余压力排泄到大脑之外，以便于大脑进行更为高效的运作。

　　出错的后果宅博士承担不起。S3型机是核心也是基础，一招失策，大厦将倾。

　　不可能全面排查，那样仅靠人力的话又要几年的时间。

　　那么……那么……那么……

　　宅博士的眉头收紧了，他听到太阳穴附近的血管收缩的声音。

　　那么……

　　“等等。”宅博士听见自己对自己这么说。
　　「可能出错的区域是……」

　　【】

　　“试试吧。”他格外冷静，黑眼睛里迸发锐利的光芒——并非抓住了清晰可见的希望，但是他素来愿意全力以赴。

　　优秀的人从来不缺狠劲儿。

　　实践永远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科研精神驱使这个看似软弱的男人迅速振作，宅博士当即站起，俯视“花心”。
　　他的身影骤然高大，但面对这个孩子，永远又多了一丝温和：“花心，我需要对你进行复检，可以吗？”

　　可以吗？
　　创造者不会这样询问一个只需无条件服从命令执行命令的被创造者。

　　这不是发明家和产品间的对话。

　　44.
　　宅博士会在这时提出“复检”，意味着自己身上很可能出了什么问题——也就是说，主角儿身上被发现了瑕疵。
　　花心有那么一瞬间的不愉快，仿佛小孩子在闹脾气。但他仍然很快表示了赞同，顺便十分贴心地把研究所的监控全部恢复了，编辑剪切并且经CG技术修改后的监控记录完美无瑕。

　　有时宅博士不免觉得花心的性能太破坏科技生态了——不过，还好，花心的系统几乎没有可复制性——毕竟这可是凝结了两位全球顶尖的科学家父子的最高技术啊！

　　“我给花心输入的人格，是我小时候向往，却没有实现的。”幼年丧父为孤，在渴望向父母撒娇的年纪他被迫着选择自立，因此花心有明显的孩子气，也会在做选择时朝着宅博士倾斜。

　　“而之后的程式给予他‘择优’的能力和倾向。”因此花心在对C5的处置中表现出断层式的冷血理性。

　　「当理智不站在我们的那边时，它就成了最可恶的东西。」宅博士无端想起这句话。

　　“或许计算机所理解的‘最优’是以最小的代价获取最大的利益，但这是很低级的运算，我居然会忽略这个道理。”宅博士顶着胜似烟熏妆的黑眼圈，放下营养液后改抿了一口咖啡。

　　“花心分析可能选项的能力没有问题，问题在于‘选择’。”

　　“我还真是头脑简单啊……”宅博士又抿了一口咖啡，烦躁和无力开始覆盖理智和从容，“人类的情感，果然不是那么容易就可以复制的……”

　　“啊——这算是理工科出身的弱点？”宅博士小小地吐了个槽。
　　要说感情方面，桃子姐姐这样的主持人应该很了解吧。
　　「可是我绝对不会去问她。」
　　宅博士死死盯着桃子姐姐的海报，暗自想着。

　　「她就该远离这些，就该光彩照人地活着。」

　　「……那C5呢？」宅博士望望躺在操作台上的身影，他暂且这么称呼他。
　　人和人真是不一样的，有人什么都不做就可以光鲜耀眼地活着，有人历经磨难后可以过的很好，也有人一路磕磕绊绊最终还是一头栽倒在荆棘丛里。环境决定论的光环随着经济人文的发展必然渐渐淡化，主观能动性的地位也定当稳步上升。但极端总是存在的，至少他所了解的C5的前身——那位连名字都不为人知的军人——承担着的恶意是常人难以想象的。

　　“真可怜。”

　　“不只是他，还有更多可怜的人。”
　　网络热词中包含“白莲花”、“圣母”等，用来讽刺无原则地包容他人的角色，宅博士敢肯定，绝对会有人把自己和这些带有贬义的词划上等号。

　　压力会让大部分人处于极端情绪，而处于极端情绪的人又会作出各种反常行为，为了将内心的压抑发泄出来的人又会排斥异端们。越是处于重压，这种诡异的循环就越容易呈现。而大部分的人在受伤后会一次性透支内心的善良，为循环的进行推波助澜。

　　宅博士不能说不恨重伤自己恩师的少龙，只是每每想起那孩子遭遇的种种，又觉得事情的发展合情合理，实在没办法把这恨意转投入C5。

　　划阵营真是件很无奈的事，很多身处阵营的人只是恰好在那里降生。

　　但是，倘若不加防范，更近的灾祸便会降临，所以还是划定阵营更加简单直接。

　　可是……
　　“为什么星阵营外围的枪声还未停止呢？”
　　宅博士长叹一口气。他仰头，整个人瘫坐在那里，充满血丝的双瞳盯着从自己嘴里吐出的水雾，见证着亿万水珠的诞生、沉浮，和挣扎。

　　但最终都消亡了，他们都是。

　　他忽然很难过，控制不住身体的痉挛！一肚子苦水酸水攀着他的肚子往上爬！往外钻！钻出后再往下涌！
　　他在被淹没！
　　他很累。
　　他暂时任凭自己溺水。
　　“啊……生命为什么那么脆弱呢？爸爸——”

　　声音扭曲着钻出口腔，在空气中漂浮一阵后啪嗒落地，落地成盒（注）。盒子里锁着他对父亲的思念和对心上人的向往。

　　一个得而早失，一个可望可得但不能得。

　　他深爱他们。

　　他也深爱被他们深爱着的世人。

　　他太累了，眼睛都要流汗。

　　体力的透支让这个中年男人沉睡着溺了水。可是爱让他擅长潜泳闭气。

　　没关系，无论多么糟糕的境遇我都会挺过去，再深的海沟也阻止不了我的上浮……因为我仍然深爱着你们。
　　时至今日啊，你们为什么仍然是我的光呢？

　　“呜……”哭的话要怎么睡觉啦……
　　宅博士用袖子遮住自己的眼睛，无奈地笑着。

　　至此，很多问题还需要很长的道路去探索。
　　伤感失落是无法前行的。

　　宅博士重新戴上眼镜，此刻他已收拾好心情：“是时候找老门聊聊了，关于孩子们做‘选择’的优先顺序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