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守人[开宝|亲情向|含部分伽小花小]》巫狐好耶

19、◣part18.仅此而已的故事？◥

　　41.
　　如果不是被托付的话，或许“花心”会想也不想立刻回答“那现在就激活怎么样？”。但被赋予决定权后，主角儿反而变得谨慎。他仿佛置身于交错纵横的蛛网之间，每一个动作都将牵动一根蛛丝，而后震动攀爬着传递下去，由直线到分叉，再延伸到更多分叉，一路前行，最终到达既定的终末之地。

　　“C5现在是完成了吗？”

　　“嗯……理论上是的。”花心调动着眼部的取景器，充分发挥机械的优势。博士看起来很平静，面部并没有出现撒谎的特征。

　　“为什么博士会让主角儿决定什么时候激活C5？”

　　“……花心，你就当作是我没有迎接后果的勇气好了。”宅博士的话犹如叹息，“你很重要，所以你必须做到，在将来的某天，成为最了解你的兄弟姐妹们的人——这不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吗？”

　　花心犹豫着，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干脆点答应，明明这应该是他作为“S3型半机械人”应该期待的：“是这样没错……但是……我仍然希望能从博士那里得到‘必须这样做’的理由。”

　　宅博士望向花心的目光带着几分赞赏，似乎他作为一个科学家，正在为自己的成果自豪着：“人类的生命长度是十分有限的，而且，总会受到很多外力的干扰。”

　　“我不会受到外力的干扰吗？”

　　宅博士摇头否认：“不，恰恰相反，将来你受到的干扰一定是我的数倍。”

　　「那为什么要把他的激活权交给我？」

　　S3用黑色的双眼向这位“父亲”一样的人物传递着自己的疑惑，这种神情和一个真正的人类男孩儿别无二致。

　　如果科技进步到一定的水准，“纯机械人”、“半机械人”还有“人类”的区别……到底在哪里呢？

　　这个问题还真是无趣啊。

　　“但是，我有着比你更大的局限性。”宅博士这么说了，“说不定在未来的某一天，我会做出和自己现在的心愿截然相反的选择……或者是，到那天，我已经没有做出选择的能力了。”

　　宅博士其实并没有说出具体原因，但是意思已经传达到，这就足够了。

　　“博士好像可以知道未来的事情一样，这是人类的能力吗？”花心很惊奇地眨眨眼，不得不说，这让他看起来有几分可爱。

　　宅博士笑笑：“怎么会……这种程度的推算，你们每个人都可以做到，而且，这种能力是你们的专长才对。”

　　“那么，依照博士现在的心愿，C5应该是什么时候激活最合适？”

　　“这个啊……”“花心”看到宅博士的黑眼珠在眼眶里转了一圈，颇有点狡黠的意味，这刷新了他的数据——他还是第一次在宅博士的脸上看到这么生动的表情，大概是一个死板害羞的宅男科学家的第二面孔？

　　“我也不清楚……”宅博士说着，忽然俯下身来，借助重力让他的头发从脸颊两侧垂下来，成为良好的屏障。黑发遮住他的两颊，只有正前方的“花心”可以看到宅博士的口型变化。

　　“最好是，战争结束之后吧……”宅博士背对着摄像头，安静如斯地吐出一道撕裂苍穹的惊雷。

　　“而且不能在战争刚结束的时候。”

　　「博士是不想被摄像头拍到吗？」

　　“害怕C5被送去灰阵营之类的？”花心并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惊讶，反而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推论，顺便面不改色地黑了研究所的监控。

　　这不奇怪，他的数据库里显示，星阵营为了一时的和平，是不吝啬于对灰阵营的供给的。星阵营这边在遇到灰阵营之前，重视的一直是经济的发展，对于军事这方面反而比较松懈，武器的研究还是宅博士的父亲为首的那批科学家开创的先河。而灰阵营则是牺牲了许多其他方面，一股脑地对外进攻。由于灰阵营在其他方面落后太多，星阵营还是比较乐意用一些在当地不算先进的产品来换取一些和平时间的。最初给出去的大都是生活用品，而这些年来，星阵营的“贡品”越来越有意思了……杀伤性强的武器和饱含星阵营特色的工具器械正成为主流。

　　有技术泄露的风险……但是如果能保证一些东西不被发现的话……说不定再送几次就可以终结现在的局面了。

　　哎呀，例如送炸弹但是把开关保留在星阵营这里之类的……

　　“花心”不自觉地勾起嘴角。

　　「星阵营这边的人，心也太脏了……」

　　「不过……主角儿喜欢！」

　　42.

　　“差不多是这样，”宅博士直起腰，仿佛什么奇怪的话都没说过，“看吧，推算就是你们的强项！”

　　“但是，主角儿认为把C5送走是对的啊。”

　　宅博士微微一愣：是了，他忘了“花心”现在是纯粹理性地按照收益的多少来分析衡量事物的价值的。

　　“花心，你先把这里的监控黑掉。”

　　“主角儿刚才就做好了哦。”花心调皮一笑，满满的自信感，“可靠”的讯息天然地萦绕在少年的周身。

　　宅博士几乎要为自己的成果欢呼喝彩了：他可真没想到，现在的花心居然已经可以单凭自己的判断，把事情做的这么周到了！

　　“花心，你很棒。不过你的专精是电磁，同是S系列的甜心对生物方面则更为精通。”

　　花心不明白博士为什么忽然提这个。

　　「反正主角儿才是最厉害的……」他很不快地想道。

　　“如果是甜心在这里的话，她就会发现，C5的□□，实际是灰阵营血统。”

　　“哈？！”花心实打实地受到了惊吓，“之前……”

　　宅博士摇摇头，慢条斯理地对“花心”的质问进行否认：“我并没有说过他是星阵营的军人，也没有说那些是事实——只是听说的而已。刚才我为你提供的有效信息少的可怜，而且，我甚至都不知道他的名字——你真的没有怀疑过我？”

　　“因为是博士说的，我当然想都没想就……”

　　“对于越信任的人提供的信息也就越容易不假思索地相信。花心能信任我，我很开心，但不要被这个拘束，以后包括我在内的很多人或许都会对你们撒谎，所以一定要提防。”

　　“主角儿不会犯两次同样的错误啦……”花心有些窘迫，“那么，博士又是怎么知道C5的血统的？”

　　“在我刚接收C5，向李门医生提出治疗申请的时候。”

　　“李门医生……”“花心”的资料库里有这个人。李门是星阵营最顶尖的医疗团队的领头人，掌握着最尖端的医疗技术。而且，李门在其他领域也有些很高的地位和声望……是个相当不简单的人物。

　　“在改造工作进行了一部分的时候我才发现，这位军人的生命力比我想象的要强的多。那时候我只来得及给他替换一部分骨骼。”

　　“明明出于人道主义为他打了麻药，他却在操作台上恢复了意识。那时他损坏的眼珠已经被切除了，什么都看不到却还是抓住了我的手臂。我听见他用很微弱的声音喊着，让我救救他。”

　　宅博士回忆着当初的场景。这个瘦弱男人的脸渐渐褪去血色，仿佛那个失血过多、几乎成为一个尸体但仍拼命挣扎着想活下来的人是他。

　　“最初我很感动，以为他说的‘救’是指让我赶快改造他，所以操作一直正常进行。正要切除他受损的声带时，麻药的效果居然消退了——灰阵营的人体质一直特殊，有些士兵甚至会接受药物改造……所以我怀疑，那是不是意味着，其实他一直保留着清醒的意识——总之我俯下身给他扫描喉口时，清楚地听到十分细碎的声音，大意是：‘都在骗我’，还有……‘我想回家’。”

　　“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那时的心情……”宅博士惨白着脸，表情在哭和笑之间挣扎着徘徊，“但我的第二反应很明确：我想救他，毕竟他看起来还是个孩子——对于我的年龄而言。所以我联络了李门医生。”

　　“李门医生同意治疗那位军人，所以你看到了现在身上毫无伤痕的C5。”

　　“花心”身体里的机械高速而冰冷地运转着。

　　可能的原因、结果和发展微妙间生长成枝繁叶茂的树状图，盘曲交错，蜿蜒不绝——

　　“但是，他还是被改造了啊。”但“花心”还是问了出来。

　　宅博士扶着操作台，仿佛被抽走了大部分力气一样，缓缓坐到地板上。他缓缓吸气，似乎这样才能供给大脑足够多的氧气，好让他有足够的能量把盖在“真相”上的裹尸布揭下来。

　　“啊，那位军人身上的伤被治好后，李门医生把他送回我身边。我发现李门医生并没有为他移植新的眼睛。”

　　“我当然知道排异反应还有器官来源都是很大的障碍，但我还是抱着希望询问了李门医生。然后啊，我得到了这样的回复——”

　　“‘老宅，你救人心切我可以理解，但你也是搞科研的，你也清楚医科水平的限制。况且……搞清现实吧，不要对灰阵营的人抱有太多善意，你不记得电视机老师从战场上抱回来的那个狼崽子是怎么回报他的了？那小兵现在的身体状况绝对够你进行实验了，关注他的事到此为止吧。’我当场就懵了……大脑一片空白。”

　　“我不知道在那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位军人被送回来之后就再也没说过话，也再没有表示过任何意愿，像是完全放弃了希望一样，主动躺到操作台上。”

　　“我什么也不能为他做，他毕竟是灰阵营的人，而我的研究需要由理论上升为实践，所以我还是继续了。”

　　“结果中途，我知道了他的一些回忆。”

　　“糟糕透了……”宅博士的声音已经不住地发抖，“花心”看到他把头埋的很低，肩膀颤动的频率愈发快速，根本无法抑制。

　　“他的过去糟糕透了……他遇到的人也糟糕透了……我也……糟糕透了……”

　　“我该怎么继续伤害一个从来没有被这世界温柔以待的孩子啊！”

　　“至少，让他作为C5……稍微的……”

　　“稍微的……”

　　「博士是在哭吗？」

　　“我不明白，博士。”“花心”的表情无比困惑，“如果把C5送给灰阵营是性价比最高的方法，我一定会这么做。”

　　“为什么博士会为这种事情苦恼？”

　　“我不明白。”

　　“完全不明白。”

　　恸哭着的男人惊愕地抬起头，对上那双明亮的黑眼睛。宅博士感到一股寒气顺着他的脊背往上攀爬，他的血液几乎冷彻了，整个人冻结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