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时玉京秋（重生）》月合昏

28、第 28 章

　　山梦居里发生的事情，戚婉姝是不知晓的，哪怕知道了，估计也不会说什么，左右是狗咬狗罢了。

　　她如今在琼华宫里待时间长了，处处都熟悉起来，便也就心安气定，整日里除了看顾一下琼贵妃，免得她遭了未知的伤害外，便无事一身轻。以这种心态瞧皇宫各处的风景，和上辈子心事重重瞧起来的样子是绝对不相同的。

　　三皇子即将大婚，宫里到处张灯结彩，一片大红，就连宫女们都新发了套喜庆的宫服，头上再簪两朵粉红的绢花，心里别提多欢喜了。

　　但因着戚婉姝的缘故，整个琼华宫上下都未曾换上新衣，戚婉姝也曾向琼贵妃说过不必因她避嫌云云，但琼贵妃到底心疼她，便一直这样下来了。

　　昨夜下过一场雨，外面霎时间冷了下来，偏偏被窝里暖烘烘的，戚婉姝深埋大被不想起，默念自己是小童。

　　红锦自然不敢催促她起床，琼贵妃自己都还未起，整个琼华宫早晨都是静悄悄的，只有小太监在外面拿着扫帚扫落叶的声响。

　　这入秋以后，皇上又忙起来了，进后宫的次数屈指可数，一众妃嫔小主便也提不起精神来。

　　原本皇后娘娘还在的时候，还有每日定省，后来皇后娘娘去了，宫里又有两位同等级的贵妃，一位暂管后宫，一位深得圣宠，这一大早都不知道该往哪宫去。顺贵妃一直提着气不松口，就等着这晚入宫的琼妹妹带头屈服，到时候每日到她的福延宫里定省，她这个暂掌后印的‘暂’字去掉，也就指日可待了。

　　谁知道琼贵妃竟说出了“宫中无后，定省暂免”这样的胡话，偏偏皇上竟也同意了……结果御膳房的早饭分量越做越少，巳时左右来取糕点的宫女倒多不胜数了。

　　怨不得这琼贵妃的名声不好，这样乱规矩，哪还能好起来。

　　戚婉姝又迷瞪了片刻，终究觉得腹中有些饥饿，便唤红锦叠绣两个伺候她起床。毕竟还是年纪小，倒也不用涂脂抹粉，戚婉姝用温水净脸后，坐在梳妆台前，由着红锦给她梳了个童髻，叠绣给她略描了下眉，涂了层口脂也就成了。

　　叠绣这两日大抵也想开了，这戚姑娘长得好，性情温和，虽然是个孤女，但结个善缘总是好的，到底比伺候那些不受宠的低位嫔仪强。

　　屋子里的熏香大概夜半燃尽了，但余韵还在，戚婉姝闻惯了这香，想着以后离开，倒有些舍不得了：“红锦，这熏香是用什么香料配成的？”

　　红锦摇头道：“倒是不知，太医院里整日往各宫送，很易得，便也没人琢磨这些了。”便是有宫女太监琢磨出配方，又能如何，这是宫里的主子才能用的熏香，哪能逾矩呢？

　　戚婉姝点点头：“那到时候我向姨母要些好了，这香怪好闻的。”其实她上辈子见过那配方，还道是宫里都晓得呢，原来还在太医院手里捏着。

　　等到收拾利落了，叠绣便将那木雕芙蓉的窗子推开，一霎间吹进了凉浸浸的冷风，戚婉姝打了个激灵，细闻来空气中的桂花味都要轻微了，那院子里的菊花也坠了满地。

　　“姑娘可小心凉气入体。”红锦忙给她倒了杯热茶，“前几日芳云姐姐还问我要了姑娘的尺码，想来这几日便能再做几件厚实衣裳了。”

　　戚婉姝想想那大半柜子的衣裳，得，出宫的时候得装一马车的衣裳了。

　　等到一行人踩着湿润的地面到达正殿时，琼贵妃正坐在那里小口喝粥，瞧见戚婉姝来了，浅浅一笑：“昨儿个睡得可好？”

　　自有小丫鬟给戚婉姝添碗摆筷，戚婉姝先行了礼，方才坐下，与琼贵妃话些家常。

　　看着戚婉姝将粥食吃尽，琼贵妃笑道：“总算养出些肉来，之前也太瘦了些。”

　　戚婉姝摸摸两颊，倒没什么感觉，也罢，多吃些长高点才好。

　　琼贵妃又叹了口气：“你可要注意身体，今儿早上祺元的嬷嬷来禀她又发了热，应该是感了风寒。”琼贵妃对这个养女还是很有感情的，只是她如今身体这个样子，也不敢去衍照宫里探望她。

　　“不若我替姨母去看望表姐罢，姨母如今身子不适，只能避让些，我倒是无妨的。”

　　琼贵妃略显犹豫：“你也大病了一场，哪好让你再去过那病气。”

　　戚婉姝摇摇头：“哪有那么容易就沾上病气了，表姐如今生了病，身子难受不说，也没个人陪在身边，我去陪她说说话，她定然很欢喜。”

　　“也好，你隔着屏风看一眼，略坐一会便回来罢。”琼贵妃到底还是答应了，转头又吩咐山碧挑拣些好东西，让戚婉姝带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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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次带路的还是陈喜，他对于这位小小年纪的戚姑娘已经有几分避让的意思了，毕竟不想经受二次打击。

　　等走出了琼华宫，戚婉姝便冲陈喜道：“陈公公，我初来乍到，对公主也算不上了解，不知可有什么避讳没有？”

　　陈喜虽然是个见人三分笑的样子，但内里最是谨慎，听了戚婉姝的问话，也能理解，还贴心为她解释甚多：“大公主性格舒朗，同我们这些伺候的人都能说上几句，是极好相处的，倒也没什么避讳，就是莫要提及她的生母齐嫔。”

　　戚婉姝瞧着陈喜那欲言又止的样子，便压低声音问道：“可有什么秘辛？”那低眉窃窃的样子，像是有重大机密交换，而不是什么后宫八卦。

　　陈喜被她那个样子逗笑了，摇摇头：“倒不是什么秘辛，实在是这齐嫔娘娘的手段不高明。”他也不把戚婉姝当成小孩子，毕竟都已经十一岁的姑娘了，在后宫里这个年纪都能培养着为主子分忧了，哪还需要避讳什么。

　　“当年德顺皇后去世，皇上也着实哀痛了些日子，那时候咱们娘娘还没入宫，皇上来后宫也算不上频繁，主子娘娘们大都有些急迫。后来，齐嫔娘娘耐不住，就用了昏招……虽是一朝怀了孕，但却惹得皇上不喜，生了大公主后，身子一直不好，昭明八年就去了。”

　　戚婉姝听了这话，心中啧啧，这位齐嫔娘娘大概也是想自博前程吧，昭明帝那时子嗣尚薄，大皇子刚刚立住，三皇子刚生下来皇后娘娘就去了，她如果能怀上龙子，便是皇上再不喜，也不会跟儿子过不去。可惜啊，生了个公主不说，身子又不好，偏偏后来者居上，新入宫的琼妃夺得了帝王的大半恩宠，她哪能不郁郁难安。

　　不过，戚婉姝又问道：“这位齐嫔娘娘是哪里人？不是咱们玉京人士罢？”

　　“那倒不是，这齐嫔娘娘也不姓齐，她出身西南敖安晁氏，是赫苗人，在西南那边算得上望族，当年皇上登基，晁氏为表恭顺，就把他们族长之女献进宫来，便是这位齐嫔娘娘了。”

　　戚婉姝点头，原来是西南晁氏。

　　大穆西南，多山重林，既使得当地闭塞，又让大穆在那里的统治权威得不到保证，所以才有了坐镇西南的镇疆将军府，萧家在西南的多有作为，至少将大穆王朝的王旗紧紧的插在那片土地上，望族献女这样的事，也就不足为奇了。

　　不过这位齐嫔能够从西南脱颖而出献至玉京，还能在深宫中博得嫔位，怎么会为了急于生子而做出如此荒唐的事情？更何况这大穆的太子，也不该有西南民族的血脉，她当年，究竟为何会如此迫切呢？

　　玉京皇宫里这些说不清理不明的暗事，真是多了去了……

　　皇子们年满八岁后，会统一搬到元熙宫中居住，而公主们，也会在十岁之后，迁到衍照宫生活，由教养嬷嬷进一步教导。

　　如今皇宫中仅有两位公主，一位是大公主穆祺元，今年十六岁，另一位是二公主穆娴元，今年才有十三岁。二人分住衍照宫东西二殿，想来互不干涉，戚婉姝去的时候，二公主刚好不在宫中，便免了拜见，径直去往穆祺元所在东殿。

　　穆祺元的教养嬷嬷赵嬷嬷热切地将戚婉姝和陈喜迎进门去，她是琼贵妃指派来照看大公主的，结果大公主身子刚好没几天又染了风寒，是以十分内疚。

　　“大公主刚还念叨着，说让娘娘牵挂，实在不孝，可太医又让大公主少虑静养，还在那药汤里填了味助眠的药材，如今姑娘刚喝了药，已经歇息了。”赵嬷嬷脸色也是不好，“实在是不凑巧，老奴在这里替大公主谢过娘娘，等过几日好些了，大公主是定然会去琼华宫里问安的。”说完，还朝琼华宫的方位拜了拜。

　　陈喜连忙摆手：“赵嬷嬷这就生分了，娘娘挂念着大公主，大公主亦牵挂着娘娘，这母女之情，哪还用得着这些虚礼。娘娘吩咐了，一定要让大公主把身子养好再论其他，赵嬷嬷只要安心照顾大公主就好。”

　　赵嬷嬷连连称是，戚婉姝只坐在一旁暗暗观察，教养嬷嬷应该是宫里经验丰富，熟谙规矩的老人，缘何这位赵嬷嬷，瞧着却不甚圆滑，怪道那位长公主也只能做些表面功夫，当着她的面，连虚伪的几分亲热都挤不出。

　　这一来二去，事情都交代明白，陈喜瞧了戚婉姝一眼，戚婉姝自然心下明了，放下茶杯说要告辞。

　　赵嬷嬷恭敬地送她出去，哪知道这宫门口还没迈出，却又发生了一桩官司。原是有个小宫女从外面匆匆走进来，怀里还抱着一盆枝叶繁茂的花植，一时不察，差点冲撞了戚婉姝，那小宫女连忙将花盆放到一边，跪下来磕头请罪，赵嬷嬷还在一旁训斥。

　　戚婉姝摆摆手：“我又无碍，快起来罢，何用得着这样的阵势？”

　　她身后自然有机灵的小太监上前把那小宫女扶起来，可那小宫女被扶起后仍旧是弓背低首的样子，戚婉姝倒觉得有几分怪异：“抬起头来让我看看，可是磕着了？你是哪宫的，唤什么名字？”

　　那小宫女一时没有言语，赵嬷嬷便怒道：“戚姑娘问你话呢，你竟聋哑了不成？”

　　那小宫女只好快速得抬了下头，又低头回道：“奴婢没有磕到，只是因一时慌张，有些失语。”

　　虽然只是飞快一眼，但戚婉姝瞧见了她的样子，是上辈子见过的面孔，还有些面熟，她又问道：“你是哪宫里的，名字是什么？”

　　这回是赵嬷嬷便抢先替她回答了：“她是衍照宫里照顾花草的宫女，叫白珀，平时就有些呆愣，不爱说话，让姑娘见笑了。”

　　话已至此，戚婉姝也不好多问，便同陈喜一起回琼华宫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