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善之徒》莫道真

128、第一百二十五章 讲述

　　“要是‘末日’并不是一场意外，有人提前预知了‘末日’的到来呢？”

　　这个猜测太过惊人，以至于阿连娅一时完全说不出话，林塞也紧缩着眉头。

　　突然听见“意外”可能是“既定的”，不论是谁也会觉得这想法太过离奇。

　　——当然，笑脸面具也是这么认为。

　　所以他只是耸了耸肩：

　　“也别问我有什么证据，那家伙只是这么猜测的。”

　　他没向林塞他们表明自己到底是信还是不信，甚至也根本没有问过那家伙这么猜测的理由——因为这些都不重要。

　　“那家伙说，那些隐藏在‘幕后’，动用‘蛊虫’的人，很可能早就知道了‘末日’会到来——他们准备的‘蛊虫’，很有可能就是在为‘末日’做准备。”

　　笑脸面具这么说着，似乎也觉得那家伙的想法很是荒谬：

　　“这其实很奇怪，按理说，‘末日’到来了，那些人的目的也就到了，为什么在‘末日’后，他们还在继续暗地里搞那些小动作？”

　　笑脸面具随口说着，倒也没觉得太困惑，反正那家伙的想法他经常无法理解，去思考那家伙的思路就是和自己过不去。

　　“后来因为一些线索，我们逐步找到这个地方——奥莫拉区域。”笑脸面具说着，目光淡淡扫过了在场众人，“这个地方不欢迎外地人，但因为一些原因，我们进去了，并在这地方呆了一段时间——因此也得以确定，这里的人身体内都有‘蛊虫’。”

　　“……所有人吗？”林塞皱起眉问到。

　　“是的，除我和那家伙之外的所有人。”笑脸面具说着，“但这些人与我们之前遇见的并不相同——他们是自愿的。”

　　“自愿的？”阿连娅捂住嘴，有些惊奇，她显然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乐意让‘蛊虫’寄生在自己体内。

　　“嗯，自愿的。”笑脸面具的语气中带着几分嘲讽，“他们知道‘蛊虫’的存在，明白‘蛊虫’会带来的危害，却依然义无反顾地选择接受——就像飞蛾扑火一般。”

　　“可是……为什么？”凯丝皱起眉，问到。

　　笑脸面具静静地凝视了他们一会，没有说话，这让阿连娅他们有些疑惑。

　　但很快，他就收回了视线：

　　“力量总是让人着迷。但凡有一点变强的可能性，就会有无数人为此前仆后继。”

　　“可这‘蛊虫’来历不明，作用不明，他们难道不怕死吗？”阿连娅问到。

　　“怕死？”笑脸面具哼了一声，“没人不怕死，可是就算没有‘蛊虫’，他们也不一定能活。”

　　——反而是，‘蛊虫’给了他们更多活下去的希望。

　　“啊？”阿连娅他们并没懂，笑脸面具也不打算继续解释。

　　“这些人追求力量不是什么坏事，就算这一时变得强大了，也活不过多久。就在奥莫拉这片区域自生自灭也挺好。”笑脸面具继续说着，“可麻烦就麻烦在——他们觉得‘蛊虫’已经成熟了，自己的力量已经空前强大了，他们想要出去，想搅乱本就混乱的局势，想让无数人和他们一样孕养‘蛊虫’——”

　　凯丝不禁打了个寒颤，她脑海中浮现出看见过的怪物的样子——要是这整个世界都变成奥莫拉这样……

　　“所以，我和我的搭档，是来肃清这里的。”笑脸面具再一次重复不久之前说过的话，阿连娅他们这时候才真正明白“肃清”这个词的意思。

　　他是说——一个不剩。

　　阿连娅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出。

　　她不知道笑脸面具他们是怎么肯定所有人的身体内都孕养了‘蛊虫’——因为‘所有’这个词本就可笑，奥莫拉这么大一片区域，这么多人，难道一个一个检查吗？难道这么大片区域，就没有一两个正常的，普通的人？

　　她对此抱有疑惑，却无法质问出声，因为她清楚地明白，这个‘肃清’是指的所有。

　　林塞皱着眉想了想，抬眼看向笑脸面具：

　　“……所以，你们并没成功？”

　　他这么问着。

　　林塞的想法很简单，刚才他们在的是幻境，现在在的也是幻境，反正都不是什么现实，这两者中必然有些联系；刚才遇见的那些怪物也可以和笑脸面具口中的‘狂尸’粗略地画上约等于符号；再者，刚才他们所处的幻境明显是在‘杀戮者’清洗掉奥莫拉区域之后，如果眼前这个男人就是所谓的‘杀戮者’的话……

　　这就很容易得出答案。

　　出乎意料地，笑脸面具摇了摇头：

　　“不，也不能算是没成功吧。事实上，我和我搭档的确是在规定的时间内处理掉了这地方的‘狂尸’——可是，在最后一天，出现了意外。”

　　“意外？”林塞问到。

　　“最后那天，我和那家伙进入了一个幻境，见到了不该再见到的人，也因此耽误了好些时间。”笑脸面具平淡地说着，“等我们出来后，红色的太阳已经快至正中，而地底那些早被消灭，不该再能行动的‘狂尸’却爬了出来。”

　　“我和那家伙有个装置，可以吸引‘狂尸’，平时也是靠着这个诱捕它们的。可这些地底里爬出来的‘狂尸’，却并没对诱捕器做反应，反而向着另一个方向移动——就像是有什么在召唤它们一样。”

　　“我们感觉不对劲，就向着那边跑去。而在那里——我们看见这些‘狂尸’彼此吞噬，组合，就像是有意识一般……最终，形成了一个巨大，畸形的怪物。”

　　笑脸面具说到这里，有略微的停顿，林塞他们也沉默地对视了一眼。

　　——这越来越奇怪了。

　　前一秒才暂定这两个戴面具的奇怪的男人是“杀戮者”，下一秒又觉得这笑脸面具描述的“巨大，畸形的怪物”才更像“杀戮者”。

　　这笑脸面具的话可不可信先抛开不言。

　　这种奇怪的冲突和矛盾感，从进入奥莫拉区域就环绕在他们身边。

　　——就像是……

　　——就像是……你说的“杀戮者”和我说的，并不是一个东西，而我们就在这，在一个平台讨论，还觉得对方说的就是我想的这个玩意……

　　这咋眼一看还好，可谈论久了，违和感便越来越重。

　　——可如果眼前这个戴面具的男人不是“杀戮者”，那他又是谁？

　　——难道杰米说的“杀戮者的回忆构成的幻境”也只是一个幌子？

　　可这也没道理啊。

　　左右林塞他们也很难在短时间内从幻境中逃出，逃不出，回不到现实世界，就构不成威胁。

　　再者，杰米也没必要在这种事上说谎，在这种小细节上说谎也对他没什么好处——虽然也没什么坏处，但有些多此一举了。

　　因此，林塞能够肯定，杰米是切切实实地认为，这就是“杀戮者”的记忆构成的幻境。

　　可这一片灰雾，也只有两个陌生的家伙出现……不，现在目前就剩一个了。

　　这其中一定出现了什么在杰米他们意料之外的事——而这些事，他们可能还毫无知觉。

　　这种改变不知好坏，但林塞倾向于把事情往好的方面想——就比如，他觉得眼前这个戴笑脸面具的男人，对他们已经没有敌意了。

　　“我和我那混蛋搭档，尝试着在这个怪物还未成型的时候就攻击它，虽然有些作用……但这地方的‘狂尸’实在太多了，我们也仅仅是减缓了它融合的速度。”笑脸面具的话语中带着一丝轻嘲，“所以，我们也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东西成型。之后的攻击就没什么作用了，出现伤口，短时间内痊愈，这怪物就像是杀不死一般。”

　　“更麻烦的还是那些‘狂尸’。这怪物似乎是吞噬到一定数量就会饱和，就会成型，而周围那些压根不该再能行动的‘狂尸’却不知怎么地被它控制住，朝我们包围过来。”

　　“说来也是我们太轻敌，早该知道这些家伙留有后手，也早该知道那实验塔怎么会轻易被毁掉。”笑脸面具这么说着，语气中却没什么后悔或是遗憾。

　　“那你们怎么离开的？你们杀死了那个怪物？还有那些‘狂尸’？”凯丝皱着眉问到，虽然她在提问时就觉得不太可能，但她还是问了出来。

　　“没有，打不过。”笑脸面具耸了耸肩，给出了这个意料之中又是意料之外的答案。

　　“那你们怎么……？”凯丝想问他们是怎么脱困的，可她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啊啊，当然是看见太阳都在正中间了，中午了，然后想着该吃午饭了，接着一道白色的亮光直接晃瞎眼睛——”

　　“再那么一睁眼，哇哦，那些怪物和‘狂尸’都没了。然后就看见了你们了。”

　　那个轻挑的声音这么随口说到。

　　笑脸面具在听见这声音响起的瞬间，就觉得自己额头上青筋跳了跳——然后他一侧头，就看见那个戴着夸张的哭脸面具的家伙正凑了过来，并把胳膊搭在自己肩上。

　　而这家伙还只露了半个身子，下半身子还在黑色的火焰中——就这副样子，也幸好现在不是夜晚，不然扔到路边怕是得吓坏一串的人。

　　——不过……既然这家伙出来了的话……

　　笑脸面具深吸了一口气，猛地一个转头，看向了金发男孩那边。

　　果不其然，那边也冒出来了一个家伙，脖子以下都在纯黑色的火焰里，就一个脑袋在那飘来飘去。

　　笑脸面具只觉得自己额头上的青筋跳得更厉害了。

　　金发男孩也是沉默着一脸忍无可忍的表情，他手指动了动，很想操纵着火焰又把这家伙吞进去，但又怕火焰会有些消化不良。

　　阿连娅他们倒是瘫着一张脸，目光停在那个脑袋上，看着那个脑袋在空中漂浮，然后向他们靠近……

　　他们一时也说不清自己到底是惊吓得不知怎么反应，还是已经习以为常了。

　　倒是那个脑袋好无自觉，欢乐地冲他们打着招呼：

　　“哎呀，好久不见。”

　　“……我们才十几分钟没见。”一直沉默地安可，盯着那个晃悠的脑袋，还是没忍住开口槽到。

　　“啊，有个成语不是说，度分钟如年嘛。”安泽一副你怎么这都没听过，好没文化的表情看了回去。

　　安可控制住自己发痒的拳头。

　　“道理我们都懂，只是你……”阿连娅深吸了口气，看着安泽漂浮的脑袋，“能不能别只露个脑袋说话，这里还有孩子呢，影响不好。”

　　说着，她一把扯过了亚米伦，

　　——？

　　亚米伦满脸迷茫。

　　——怎么，这时候想起我还是个孩子了？

　　——之前让我探路引怪的时候就想不起来了？

　　“不。”安泽摇了摇头，满脸严肃，“正因为他是个孩子，我才应该让他知道，在不同的地方，能够看见不同的风景。新的尝试往往能发现给多的东西，就比如我飘到这里，能从高处俯视你们——”

　　安泽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忍无可忍的黑色火焰再窜了满脸。

　　世界一瞬间清净了下来。

　　“哇哦，好恐怖哦。”那边的哭脸面具事不关己地，用一种极不走心的浮夸演技表达着自己的害怕。

　　笑脸面具非常不耐烦地把这家伙的手臂从自己肩膀上拨开——如果不是怕暴露，他也想用火焰一把烧了这个家伙。

　　阿连娅他们依然面无表情地注视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切，毫无反应，也毫无波动。

　　亚米伦想了想，走到前面安泽消失的地方，尝试着：

　　“要不，我给大家表演个魔术？”

　　阿连娅他们麻木的目光转到了他身上。

　　亚米伦一时有些发怵，但还是壮着胆子，扯着喉咙大声喊到：

　　“下面就是魔法时刻。”

　　“五——四——三——二——一——”

　　亚米伦还非常夸张地打了个响指。

　　阿连娅他们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他。

　　结果那家伙还真非常应景地从黑色的火焰中冒了出来，还有模有样地朝着众人弯腰致谢：

　　“谢谢大家。”

　　只可惜，这些“观众”没一个捧场的，甚至那金发男孩盯着自己的火焰发愁，在思考如果又把这家伙烧一次——火焰会不会吃坏肚子？

　　只有那边的哭脸面具扯着嗓子喊了声好，并且非常激烈地鼓着掌。

　　安泽十分感动地再次致谢。

　　笑脸面具往后推了几步，觉得自己不该参与进这两人的二人转里面。

　　拜这两人所赐，几乎在场的每个人都忘了之前说到哪了。

　　正当林塞他们艰难地在记忆中摸索的时候，安泽开了口。

　　他说：

　　“我们可以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