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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修) ...

  •   鉴灵剑诀,人传其剑势浩大,有开天辟地,移山填海之能,可鉴草木枯荣,山河更迭,日月轮转,天地造化之灵。
      玄妙高深,非武学精研至顶之人不可稍触其境。

      造出这套剑法的人,则是天下公认首屈一指的雄杰之首,隐仙抱朴子。

      传闻鉴灵剑诀初初露相,正是那同悲山守真君大举屠世,欲造一山之天下之时。
      隐世多年的抱朴子终于出山,独步青云,白衣破风,一剑掠来,方圆数里风雨千重,山河动摇。
      浩荡剑意如虹贯日,大开大阖,倒海一般倾然而去——正是鉴灵剑诀第八式,重玄天。
      而守真君一手名扬天下的“小荷”轻灵如风,恰恰拿捏的是荷尖一点巧意,身形缥缈陡转,体挪如悬绅,影动如枝横,不轻不重一点,双剑相叩。

      ——那一战,抱朴子胜。

      守真君退回同悲山时,抱朴子一战定下盛名。
      江湖榜上名姓偷换,遥遥丢开众人千八百里,隐仙之名传开。
      而抱朴子断了守真君的武功,将其拘在山野,以自己所在的山头为界,就此隔绝了同悲山与世人。

      直至十三年之后,守真君执念成魔,武学不得寸进,心性动摇,终于坐化。
      再一年后,抱朴子梦得仙道,踏出天人之间半步之遥,从此天上人间,飞升成仙。

      -

      匆匆然间,又是两年。
      至如今,同悲山乱世之灾,已过十六载。

      -

      “只可惜,这两位皆不热衷开山立派,守真君虽有同悲山之说,门下却只有两名徒弟。至于抱朴子的徒弟,也堪堪只有一名。”
      “守真君和抱朴子都是人中龙凤,想必他们的徒弟也是首屈一指的豪杰。”
      “此话不假,‘碧无穷’威名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抱朴子飞升之后,碧无穷入世,一手‘小荷剑’就是得了守真君真传——君不见当年萧漱华一剑挑遍宋家家主宋明昀、封家家主封沉善、辟尘门清如道君、欢喜宗宗主闻栩,而这碧无穷萧同悲却更放肆,下山首战便与宋明庭大打出手,竟还能力压一手,就此定了江湖第一的地位。”
      “那碧无穷不过二十来岁,竟已如此厉害?”
      “可不是么——依我看,抱朴子之后,独有碧无穷能当江湖第一的盛名罢。”

      二人一阵长吁短叹,江湖人才辈出,更代迅猛,又将后来的新秀封琳、宋逐波一通褒扬,只吹江湖英杰,就有旁观人奇道:“那抱朴子之徒,又是何等名次?”
      原先聊着的二人一顿,脸上烧起些尴尬来,良久才低声道:“得了吧,那抱朴子之徒出山三载,却从不参与试剑会,更未与江湖前五任何一位正面相抗,谁也不知道他有多大能耐。”
      “呜呼哀哉,如此庸人,也太丢抱朴子的脸面了罢。”

      最先开口的人又是一阵摇头晃脑,摇着手指道:“非也,非也,先前不是在说江湖人最想学的剑法么?……鉴灵剑诀为首,小荷剑为次,封家昆玉剑第三,而这第四嘛……就是这抱朴子之徒所创,酩酊剑法。”
      “——江湖酩酊剑,都听过吧?他就是抱朴子的徒弟。比起另外几个,这酩酊剑才是最奇怪的。据说他常年混迹酒肆茶馆,一天有四五个时辰都是酩酊大醉。虽才束冠之年,但迄今从无败绩,原先的江湖第九苏凌歌,邀他试剑会一战,这人倒好,嫌试剑会人声嘈杂扰他喝酒,就提了拂尘,一招排山,苏凌歌便无再战之力……”

      “真有这么神?”

      “照这么说,若他乐意清醒时运起鉴灵剑诀,谁又能猜到这位已修至几重?——能和碧无穷一争高下也不一定哩。”

      众人怔忡,面面相觑,酒馆闲言碎语通通歇下,无人敢再提这位怪人。

      直至角落一声嗤笑,一顶斗笠在空中一旋,露出主人谪仙一般的面容。
      他眼底的剑意磅礴而不凌厉,反是温润如一壶陈年酒酿,霞姿月韵,仙骨天成。

      “哈,贫道本人尚不自知有如此神通呢。”他开口带笑,抚掌大笑,“居然还能和萧同悲一争高下,真得多谢诸位高看。”
      众人皆退,一是为酩酊剑威名所骇,二是受这惊为天人的容貌所惊,总之四下沉寂,一双双眼惊恐万状地打量这位威名在榜还来酒馆厮混的酩酊剑。
      孟醒却不再多言,只是仰脖饮尽杯中物,风流眼梢带喜,大笑着扬袖而去。
      与他同桌的一名小少年站起身来,在桌上排出一列铜钱,朝着人们款款作揖:“还请诸位勿怪,师父他又喝多了,胡言乱语而已,多有叨扰,还望海涵。”
      不等人们回话,那少年也已大步出门,扬声唤道:“师父——”
      再过一瞬,便是那白衣的俊俏郎君去而复返,搂住那孩子腰肢,嗓音微哑:“沈元元,再敢磨蹭,自己剃度上山当和尚去。”
      “我有大名。”那孩子低眉顺目,说的话却威胁意味颇浓,“您酒钱有了?”
      “……”孟醒一噎,算是认可了这说法,低声暗骂一句,两人眨眼便又不见了身影。

      馆中人这才如梦初醒,轰地炸开议论纷纭:
      “这小子轻功好生了得!行不带风,无影无痕……竟和碧无穷一般神妙!”
      “依我看,还是碧无穷更胜一筹,毕竟是江湖第一,这酩酊剑若真有这能耐,为何不去试剑会继承他师父美名?想必是不敢和碧无穷正面相抗罢!”
      “谁知道呢。我倒是觉得这酩酊剑深不可测,瞧着还是少年身量,做派却不输那些老油子!”
      “——哎呀,喝酒喝酒,等他俩真的打上一架再说吧!”

      -

      只是别人议论再多,当事人孟醒一句都听不见。
      这人一招拂云身遁出数十里,直冲郊野,沈重暄颠得快吐,直到落地也昏头昏脑摇摇晃晃。

      半晌沈重暄缓过劲来,朝着孟醒一躬,态度还算温和:“弟子恳请师父酒后施展轻功莫再带上弟子,若是妨碍了师父,成师父累赘,酿成大祸,弟子必然会愧疚终生的。”
      “那你这终生也就十三岁了。”孟醒掰着指头一本正经算数,“可惜啊,为师还没带你瞧瞧风露楼的几位神仙姐姐,叫你白活一回,为师也会愧疚的。”
      沈重暄冷笑:“……您可以考虑怎样不成大祸。”
      “咱这就回山上打山耗子吃,活不到九十岁为师的棺材送你睡。”

      沈重暄翻个白眼,懒得理他。

      孟醒究竟神通如何,不止天下人好奇,沈重暄也好奇。
      他从未见过这人收起过那副轻浮的神态,端出正经架子处事待人,更别提他拿剑的模样。
      最最让沈重暄看出他能耐的一次,也是孟醒唯一动了手的一场,是与苏凌歌的那一战。

      世人都说是酩酊剑法立威之战,但沈重暄知道那次,孟醒只懒懒散散倒提了拂尘一甩,像个醉仙般恣意,便真如拂去灰尘一般,苏凌歌倒身退去,再不能起身。

      反正就是很厉害。
      十三岁的沈重暄只能这样概括。

      周遭寂静得很,唯独鸟叫吵得孟醒头疼,索性就地一软身子,盘膝倚树,歪歪地靠着假寐。
      沈重暄早习惯了自家师父说睡就睡的本事,也知道自己这点儿小脾气压根不会被孟醒当回事,只好自己收拾了脾气。

      这么坐着实在无聊,沈重暄闷闷不乐脱了外套帮孟醒挡风,便蹲在一侧打量自己一无用处的师父。
      好看是真的,也不怪世人肤浅,毕竟他沈重暄是其中翘楚,天下肤浅第一人。
      孟醒天生一双眼蕴尽了天下风流,鲜妍若红尘公子,细细看时,只余满目散漫恣情,朦胧醉意自在其中,轻而不浮,稳而不重。

      自眼而下,琼鼻菱唇,处处风情。

      虽然也只剩好看这么一个优点。

      -

      沈重暄还记得自己头回遇见孟醒正值春日。

      白衣胜雪的少年道长负剑踏花而来,臂上斜斜挂一拂尘,一身的慵色倦意。
      道长见了他,打个哈欠,伸出手来:“呀,看我发现了什么?一位离家出走的小公子?”

      沈重暄心知自己肤浅,可实在是被孟醒的脸惊艳了一瞬间,随后才烧红着脸低头佯装成熟:“我、我出来找人。”
      “找人?”孟醒沉吟片刻,“你找谁?”
      “一位善用刀的,黑衣的恩人。”沈重暄想了想,郑重其事道,“若道长能助在下一臂之力,在下定以千金报答。”

      小包子双颊鼓鼓,神色郑重,锦衣缎袍在身,说话咬文嚼字,孟醒住在山中多年,像小公子这样满身文人酸臭味儿的,确实还是头回见。
      新奇得很。孟醒就这么挂上了笑。

      可这位恩人,一听就知道——江湖人。

      “……唔。”孟醒的目光逡巡着,落在沈重暄怀抱的剑上,眸光微凛,接着道,“你今日要寻,是一定寻不到了,但贫道可以去与令尊商量,带你各处去找找。”
      “道长所言当真?”沈重暄两眼放光,果然精神不少。

      孟醒看他变化,也觉得有趣,但仍不忘初心地问:“自然。小公子,看你衣着华贵,是富贵之家?”
      沈重暄小声道:“是沈家。”
      这回孟醒眼睛亮了,守着最后一点矜持地确认:“可是阳川首富沈家?”
      “正是。”沈重暄尚不解他为何这般执着,正想追问,却见孟醒清了清嗓子,忽然与他郑重道:“你可知贫道为何特意寻你?”
      “?”

      “贫道远远地便发现此处祥云聚集,有龙虎之象……”
      “道长,那是帝王。”
      孟醒改口道:“你根骨奇佳,是习武的天才啊!”
      “……”
      沈重暄觉得这话在街口那位王半仙嘴里也常听见,但既然是美人道长所说,也可姑且一信。

      “贫道孟和尘,乃江湖抱朴子之徒。不若你拜贫道为师,贫道必定让你才尽其用。”

      那年杏花未开,微雨不来,孟醒就着山风开口,得了沈重暄懵懵懂懂的一眼。
      那一眼沈重暄只恨自己肤浅,居然还没顿悟,到后来才多少看出点端倪。
      即使孟醒始终不愿承认,但沈重暄已非吴下阿蒙,看出这厮当初就是为了挂靠一个地主,骗一点酒钱。

      呵,男人的嘴。

      -

      想到当时,沈重暄又有些忍俊不禁。

      江湖本无酩酊剑,若非当时苏凌歌不识好歹,孟醒迄今也不过无名小卒。
      ——可现今的酩酊剑毕竟是江湖第九,何况他远不止于此,若真是缺钱,全不必要领着徒弟到处游山玩水。

      但沈家,不也只剩钱财可图么?

      “元元,又盯着为师发呆了。”孟醒出声,眼里全是调笑。
      沈重暄面色烧得像涂了胭脂的姑娘,愤愤瞪他一眼。
      孟醒却装瞎,接着笑:“为师貌美心善,也不至于三年了都看不腻吧。”

      沈重暄不是会撒谎的性子,对上孟醒那双眼,死活说不出“没看”这句假话,只能任由孟醒厚颜无耻地仰天长笑:“元元,你脸红的时候特像个黄花大闺女。”
      “……你有点烦。”
      “嗯?”孟醒凑近了捏他,笑意不减,“嫌烦是吧。你去找,看谁不烦,求他做你师父去。”
      沈重暄恨得牙痒:“安心吧,别人铁定都比你尽责。”
      孟醒勃然变色:“胡说。”
      沈重暄被他吼得一愣,却听孟醒接着道:“为师可待你不薄,为了你,为师及冠了都不曾去过云都,欢喜宗的美人们为师都望而却步,你说辛苦不辛苦?”

      “……”

      孟醒的神色很认真,不像在开玩笑。

      ……靠之。

      沈重暄今天也想欺师灭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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