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主总想拉我一起死》玄墨千年

47、第四十七章

　　迎着岑晓晓愈发羞愤的目光，修仙多年断情绝欲的湛大仙愣了好一会，这才勉强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他不由清咳一声，随后体贴地把眼光从某位衣冠不整的故友身上收了回来。
　　“……好的，我知道你的意思了。”示意性地朝少女点了点头，湛清背过身去，面向阵法外层的艳红屏障，五指并拢，抬手一掠而过。宽广的青色袍袖悠悠在风中荡起，短暂地遮住了少女的视线。
　　“咔嚓。”
　　空中传来像是什么东西裂了开来的声音，横亘在两人面前的艳红屏障破碎成漫天的火光，消散在山风里。而屏障之后，漫天飞舞的朱红符箓也跟着尽数凝滞。湛清举步向前，穿破散落的火光来到湖水旁，他身后的岑晓晓愣了愣，随后慌忙跟上。
　　青衣的仙者于湖水旁闭上双眼，掩于袍袖下的手指结出印结。五指之间，澄澈的青色光芒微微一闪便飞快消逝，一切像是毫无变化，可岑晓晓分明注意到，不远处一块不起眼的湖石突然碎裂了开来。
　　这一举动像是掐断了某种链接般，悬浮于空中的符箓虚影中，有一道缓缓褪去了原本朱红的色泽，随后无声地湮灭于山风里。而伴随着这一角的溃散，整座声势浩大的镇魔阵都在飞快崩毁。
　　岑晓晓惊讶地睁大了眼，她看着那些符箓的虚影一道接一道地黯淡，湖面残存的离火也快完全熄灭，脸上不由露出轻松的笑容。
　　“湛大仙，可真有你的！”她激动地扭过头来，想向身旁的湛清道谢。
　　然而她也许高兴的有些早了。
　　空气中忽而传来不详的空气爆鸣声，濒临毁灭的镇魔阵垂死挣扎般的做出了反击。虚空之中，最后一道朱红的符箓闪烁着，化为一团夺目的离火，狠狠拍在了慕泠音的躯体上。
　　这一击的威力像是会聚了整座镇魔阵的力量，庄重的火光之下，潜藏在慕泠音体内的魔气连反击的余地都没有，便被灼烧殆尽。而失去了魔气的保护，这具凡人的躯壳还未撑得住一呼吸的时间，便化为一团灰烬。
　　“这，这这这是怎么回事！”眼见着这一番兔起鹘落，岑晓晓脸上的笑容登时僵住，声音都颤抖了起来。她慌忙地想要冲上前去，迈步之前又像是想到了什么，转身拽住湛清的袖子问道，“我不是说了我要救他吗？”
　　“别急。”湛清脸上的表情依旧平静，他偏了偏头，示意岑晓晓向那团灰烬看去。
　　岑晓晓转过头来，随着山风的吹拂，尸体的灰烬很快便散了开来，露出中心包裹着一团幽蓝色的光影，但那段光影只是在空中停留了一刹那，便立刻四散开来，落入水面。
　　这…这难道就是……
　　魂飞魄散？！
　　这突然想到的四个字在岑晓晓脑子里如惊雷一般炸响，炸的她整个人都感觉不太好，她脚下颤了颤，要不是还拉着湛清的袖子，她差点就得摔地上去。
　　硬生生被她拽的的身形一晃，湛清叹了口气，只得低头无奈地看向她。
　　“他没事。”他出声解释道，“他被魔气侵染的时间太久了，这番离火炼体，对他来说反而是件好事。”
　　岑晓晓将信将疑地望了他好一会，却见青衣的仙者仍是一脸淡然平静的表情。考虑到记忆中这位故友素来守信重诺，她总算勉强定下心来，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佩戴着的“运”。
　　而这一次遍布细纹的黑色薄片竟突然给出了回应，伴随着她指尖的拂过，幽凉的光泽在上面微微闪烁。
　　“咦，这是？”直到“运”的光芒亮起，湛清才像是终于注意到它的存在，他脸上难得地露出一丝诧异的表情，俯身按住岑晓晓的手，如深潭般宁静的眼眸细细地打量着这块奇异的黑色薄片。
　　好像……有点近。
　　被湛清的举动吓了一跳，岑晓晓瞬间僵在了原地。她的手腕正被对方按着，皮肤上传来仙人陌生的温度。
　　此时此刻她的内心近乎是崩溃的，尽管她的潜意识里对湛清感到熟稔和亲近，但这样招呼都不打一声就凑过来盯着她胸口看这一点……她实在有些忍无可忍。
　　“喂，湛清。”岑晓晓咬牙切齿地开口，她的掌心正跃跃欲试地闪起金芒，“你看出什么了吗？”
　　“这就是之前在梦里你提到过的，他送给你的东西？”似乎没有注意到她的尴尬，湛清的目光仍停留在那块黑色薄片上。
　　“是啊，怎么了？”岑晓晓疑惑地眨了眨眼。
　　“……没什么。”湛清叹了口气，松开了岑晓晓的手。他似乎没有详细解释的意思，只是一笔带过地说道，“有了这个，你要救他，可能会稍微顺利一些。”
　　“这个薄片是和慕泠音有某种联系对吗？”岑晓晓追问道，“我知道这上面附着了某种术法，会将原本发生在我身上的伤，转移到慕泠音身上。”
　　“你猜的大致不错。”湛清点了点头，“好了，先不说这个。岑晓晓，你准备好了吗？”
　　对方转移话题的企图过于明显，岑晓晓梗着脖子盯了他好一会，可无奈她这凡人的气势实在是压迫不了面前这位仙气飘飘的湛清大仙，她只能无奈地败下阵来。
　　而且说实话，她现在的确也没什么心情再和湛清磨蹭下去，生死不明的慕泠音还在等着她。
　　“需要我准备什么？”她问道。
　　湛清没有回答，只是转身向湖水走去，岑晓晓赶忙跟上，岸边浅浅的湖水盖过她的脚背，某种柔软的潮湿感拂过她的皮肤，像是向她表露隐晦的留恋。
　　岑晓晓眨了眨眼，心中莫名地柔软了下来，而也是此时，湛清牵起她的袖子，脚下清风盘旋，托举着他俩一起飞到湖水的正上空。
　　阵法解去，朱红色的符箓与深黑的魔气一并消失在了夜色之中，留在湖面上的只剩安宁的月色，片片碎银流转聚散，如同湖水无声的呼吸。
　　岑晓晓俯身向下望去，脸上不由露出淡淡的怀恋。她有些迟钝地意识到，这的确是她熟悉的景色——尽管相隔轮回，她仍会为此触动。
　　在她身旁的湛清似乎又叹息了一声，不等她询问，青衣的仙者忽而伸手向下，自他指尖延伸出数道如兰草长叶般青碧色的虹桥，轻轻落于湖心之上。在两者交接的那一瞬，一层幽蓝色的微光自水面掠过，湖水如同冻结一般，顷刻间沉静如镜。
　　水镜中光影朦胧，月色笼罩下，有一个模糊的身影在镜中显现，他长发散开，在无数朦胧如雾般的镜中幻象里浮沉。
　　“说起来，你似乎并不知道他的真实长相？”湛清漫不经心地问道。
　　“对啊，慕泠音他之前一直都套着别人的壳子，梦里好像也没看清他长什么样，咦……等，等等？”话说到一半，岑晓晓睁大了眼睛，她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一会看看湖中水镜，一会又回头看看湛清。
　　她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突然出现了幻觉。
　　无他，这水中人影，长得实在是有那么一点点眼熟，瞧那眉眼如画，清逸出尘，除了多带了一点某仙没有的温润外，怎么看……怎么像此时此刻正站在她身边的湛清大仙。
　　“嘶……”岑晓晓倒吸一口凉气，心中忽而萌生了某个不太合适的猜测。
　　她记得以前曾听说过，有的仙人因心中执妄，心魔化形，离体而出……
　　莫非，在失去她之后，湛清的无情道当真修出了岔子？
　　“收起你那些奇怪的想法，此中缘由，你当问他。”一个冷漠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想象，紧接着岑晓晓的额上便遭遇了湛清的屈指一弹。她还没来得及感觉疼痛，一阵清凉感便从额心扩散开来。
　　“若你失败，此术能佑你魂魄，至少不会让你长困此间，为魔气侵染。”
　　“那么，去试着将他唤醒吧。”湛清继续道，声音里仍带着仙者一贯的平静与淡漠，似是对眼前的一切毫不在意，“岑晓晓，你想要救的人，正困在他自己为自己编织的长梦之中。”
　　话音落下，水镜中的人似有所觉，隔着月色水光向天空投来遥遥的一瞥。
　　“等等，湛清。”被那过于眼熟的一眼看的莫名有些紧张，岑晓晓慌忙问道，“我……我该怎么做？”
　　“去吧。”青衣的仙者却只是松开了牵住她的手。
　　“喂，湛……”来不及说完，脚下便蓦然传来熟悉的失重感，岑晓晓惊呼一声，整个人猛地向下栽去，而她头顶的湛清活像是摆脱了某个大麻烦一样，完全不顾她伸出的求救的手，只是一瞬，身形便化为一道华光向天际掠去。
　　在落水的那一瞬，岑晓晓竭尽全力地向某仙的背影翻了个白眼。
　　随后，如云彩般的柔软包裹住了她。
　　预料中的落水的痛感并未传来，岑晓晓只感觉自己是落在了一团温暖的云彩里，湖水从四面八方包裹而来，将她拥入怀中。而在她的眼前，水色将夜空吞没，留下月光破碎的光影，以及……一层浅浅的，如纱雾般的幽蓝色光芒。
　　“……晓晓。”湖水中传来轻轻的低喃，牵动着她的意识，一并沉入幽深的梦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