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都想安乐死》东城南陌

91、第九十一章

　　一阵硝烟过后，空间中弥漫着浓浓的火药味，厚厚的冰墙挡住了所有的子弹。

　　在枪口散热的过程中，数枚冰刃齐齐斩断枪口，整面墙被无数藤蔓缠住。
　　在下一次射击开始前，全部损毁。

　　金属门被粗壮的藤蔓撑开，露出两人隐隐绰绰的身影。

　　“我们走。”

　　*

　　原谅低下头，看到自己被贯穿的胸口，眼神茫然。

　　这是一个瘦小的怪物，像没有毛的猴子，整个身体的皮肤是枯树藤的颜色，看起来诡异又恶心。

　　怪物得手向后窜去，口中发出呕哑的吼叫，手上沾着绿色的血液，眼神怨毒。

　　邱水目光一凛，迅速掠过，抓住原谅的手臂，输送能量。
　　血液流失过多，原谅又缩水了。
　　在从手臂处传来的源源不断的能量辅助下，维持在了四五岁的样子。

　　“我没事了。”原谅制止了邱水的能量传送，他揉着胸口的洞，不多时，恢复如初。

　　怪物见一击不得手，发出狂躁的叫声，又冲上前。

　　空中浮现出一颗颗圆润的水珠，墙壁上凝结出一道道水痕。

　　怪物敏捷的躲过水珠的攻击，却耐不住数量太多，几滴水珠接触到皮肤迅速渗入。

　　邱水漂亮的眸子闪过一抹冰蓝，瞬间整个怪物被定格在空中，皮肤上蔓延着薄薄的一层冰霜。

　　随着清脆的一声“叮——”，怪物瞬间四分五裂
　　一片寂静。

　　“我感受到了，五号在下面。”邱水牵起原谅的小手，眼神坚定，“我们的计划会成功的。”

　　*

　　残月微蓝，从屋顶的破洞中倾泻而下。暖色灯光在战斗中一盏盏碎裂，余下几个暗黄色的光团点缀其中。
　　大厅里面被控制的人偶越来越多，承天和陆东的特制子弹也用去大半。
　　不愿意下死手就导致人偶无限挣脱束缚，一切都是循环往复。

　　邢缘承的移动速度开始减慢。
　　听到祁思自我放弃的话，邢缘承面色一沉，语气压制着心中的怒气：“不许再说了。”
　　他背起祁思，用外套把人绑在自己身上。
　　“我会带你出去的。”

　　祁思默不作声，他看着仍然播放音乐的音响，又看向伊尹的位置。
　　“我们能出的去吗？”
　　一股颓靡之气从心底升腾，祁思无力的揽住邢缘承的肩膀，眼底的血红变得黯淡。
　　“我想杀了她。”

　　伊尹看着场上“垂死挣扎”的四人，有些烦躁，为什么还不放弃？
　　她有些厌倦了。

　　交响曲进行到了第四乐章，慷慨激昂的旋律让场上迎来了最后的高/潮。

　　伊尹眯起眼睛，看着那些被『芽』绑起来的人偶们，她轻轻抬手，手指指向祁思的位置，慵懒的声音犹如女巫蛊惑人心的咒语：“抓住他。”

　　人偶们收到指令，他们撑开『芽』的束缚，猩红的血眼，目标只有一个。

　　“放弃吧，你们的朋友死的死伤的伤，又何必苦苦支撑呢？”伊尹发出一声“悲天悯人”的叹息，“小思，只要你过来，妈妈保证，让你的朋友们安全离开。”

　　祁思暗淡无光的眸子闪了闪。
　　邢缘承察觉到他的情绪，手上更加用力，脸色阴沉犹如狂风骤雨即将来袭，少顷，他赤红着眼，咬牙切齿地吐出两个字：“你—敢—”

　　祁思悄悄凑到他的耳边，语气听不出悲喜：“邢哥，谢谢你。”
　　话音未落，布料断裂声响起。
　　邢缘承手上一空，惊慌地转过头，却正看到祁思落入人偶群。

　　“祁思！”

　　伊尹笑的得意：“过来，到我这里来。”
　　祁思直勾勾地盯着伊尹的脸，执拗地要求：“先放他们离开。”
　　伊尹眼中闪过一丝不耐，笑意收了收：“可以。”

　　人偶们停止攻击，低下头，默默让出一条通道。

　　“过来，孩子。”
　　柔媚地声音引诱着祁思，像魔鬼的低语，拉扯着茫然无措的人们坠入地狱。

　　“你们走吧。”祁思头也不回地向前走。
　　卡其色外套上沾染着谁的血迹，连带着里面白色衬衫的衣领上也透着微红。

　　邢缘承低着头握紧了拳，三人都一动不动。

　　伊尹的手指敲着节奏，耐心的等待战利品的到来。
　　三步，
　　两步，
　　一步。

　　祁思在一步之遥的位置停下，眼中带着冷漠。
　　伊尹有些兴奋，她站起身，口中发出感叹：“长这么高了。”
　　听起来似乎是母亲的感叹，但她眼中的火热却分明带着不加掩饰的恶意。

　　两人身高相仿，伊尹甚至还高出一些。
　　她的手指轻轻拂过祁思的脸庞，得到了意料之中的厌恶。
　　她笑了起来，凑的更近，点了点祁思的心口，说道：“这是厌恶的表情吗？”

　　她心底蓦地出现一个念头。
　　那个无论对他做什么，眼中永远盛着爱意的孩子，不会再回来了。
　　有些可惜，但也就只有一点点。

　　伊尹喟叹，靠近，像从前无数次结束实验那样，以慈母的名义，“奖励”了一个额头的亲吻。
　　祁思顺从的低下头，似乎在默默接受即将到来的命运。

　　第四乐章旋律上扬，加快了节奏，或许是故事主人公也即将迎来剧终。

　　“乖孩子……”

　　伴随着最后几声节奏强烈的重音，掩藏了女人痛苦的轻叹。
　　音乐终结。

　　蓝色的月光照在女人的脸上，一半透亮，一半阴暗。
　　伊尹眼中带着讶异，表情有些痛苦。她低下头，看到心口的匕首。
　　同样的方式，
　　同样的结果，
　　不同的感情。

　　祁思一脸冷漠，或许他应该感谢强制恢复的那些记忆，让他心中不再有任何的一丝留恋。
　　看到熟悉的脸庞露出称得上难过的表情时，他甚至心中毫无波澜地用力推进，将匕首送往更深处。

　　“轰隆隆——”
　　雷声响起。
　　“哗啦啦——”
　　大雨倾盆。

　　闪电带着雷鸣火速赶来，谱写出了新的乐章。
　　整个会厅只剩下月亮投下的微光，照在这对只有血缘关系的“母子”身上。

　　雨水灌下，打湿了他们的衣衫。
　　地面上汇聚出一汪积水，慢慢染成黑红色。

　　伊尹嘴角渗出一丝血，不可置信的表情渐渐敛去，转而带上了疯狂的笑意。
　　祁思冷漠的后退，看着伊尹慢慢倒下。
　　人偶们失去了控制，横七竖八的躺了一地。

　　那是心脏的位置。祁思默默看着手心，蓝色的月光下，红色也成了黑。
　　月光给温和的少年，披上了一层陌生的冷漠。
　　冷色调下，一切都显得不甚真实，宛若一出舞台剧的落幕，最后由雷声落下一声铿锵，带着闪电击碎沉默。

　　“邢哥，这是真实的吗？”少年抬头看向邢缘承，眼中仍旧带着迷茫，“她死了吗？”

　　伊尹身下渗出大片血迹，悄无声息。

　　邢缘承紧紧拥抱着祁思，他差点就绷不住了。
　　这个计划太铤而走险，若不是有最后的空间底牌，他万万不可能同意祁思的提议。

　　邢缘承亲了亲他的耳朵，柔声说：“我们是真实的。”
　　热气吐在耳畔，祁思眨了眨眼睛，似乎整个人活了过来。

　　“咳咳……”女人的咳嗽声在空间中异常突兀。
　　地面上的尸/体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二十公分的破败娃娃。
　　“你真的很让妈妈惊喜。”女人的声音十分虚弱，“但是很可惜，太不乖了。”

　　邢缘承带着祁思后撤，到达干燥的位置。
　　他们无法确定女人的位置，似乎整个空旷的大厅，她无处不在。

　　邢缘承感受到祁思默默抓紧的手指，眸光微闪。
　　他向来不在意别人的死活，如果再出现刚才的场景，他也不会再束手束脚。
　　末世当头，只要能保护好在意的人，付出什么代价，违背什么良心，都无所谓。

　　“哦……那边小姑娘们真是让我吃惊啊，呵呵……不过，你以为你们成功了吗？”
　　留下一段莫名其妙的话，伊尹的声音渐渐消散。破败的舞厅继续承受着大雨的浇灌。

　　*

　　下雨了。
　　无数雨水打在房顶、地面、植物上的声音，在寂静的空间中，像是放大了无数倍。

　　巨大的培养罐中，数十根红白相交的管子交缠，连着斑驳的后背与额头。
　　男人身着白色防护服，黑发透着血红，双眼紧闭，似乎沉浸在漫长恐怖的梦魇中。

　　无尽的黑暗，没有一丝光亮，一片混沌。他在这里的日子无法计算，因为他一直沉睡着。
　　直到有一天，他睁开了眼睛，顺从心底的暴虐，打破了屏障。
　　然后，他的世界出现了第一个颜色，人类血液的颜色——赤红。

　　如果不按肉/体存在的时间来计算生命的起点，或许他的人生，从那个声音开始。

　　——“妈妈，这里有一个小孩儿。”

　　伊尹用身体中存留的能量，迅速用人偶脱身，拖着残破的身/体，回到了地下实验室。
　　难以想象，一直温顺的绵羊，也会磨尖他的牙齿。

　　大屏幕上出现一个男人，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语气明晃晃的嘲讽：“伊尹小姐，你的状态看起来不太好。”

　　伊尹抬起头，红色的血液浸透了紫色的旗袍，脸色苍白，她勾起唇：“是我低估他了。”
　　男人感叹：“没想到从您口中也能听到这样的话。”

　　“交给你了，冯秦。请——务必把他抓住。”伊尹眼神微凉，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又笑了起来，“一定是我先成功。”

　　空荡的实验室回荡着女人的笑声，冯秦皱了皱眉，暗骂一声，挂掉了通讯。

　　“我一定比你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