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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来自倭国的忍者小姐(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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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19回坑后的续写,尝试变成短文
      - 已坑

      *

      初月孟春,树木枝条抽长。

      这个季节里正在生长的不只有后院的叶与花,还有一个个不安分的小萝卜头们。他们伸长了胳膊,拚命垫着脚尖,想要触碰积满细细灰尘的屋顶,还有天空中的飞鸟、蝴蝶与柳絮。他们总是期盼自己快些成长,好赶快摆脱书塾先生的「子曰、子曰......」。

      小姑娘躺在廊边,向外延伸的一小块檐替她挡开了正午的日头。汗水在木质的地面汇成了浅浅的水洼,但她知道,很快的,水便会蒸发为水蒸气消失无踪。

      孩子倒挂在廊上,正在进行日课修行。血液一股脑的往脑门涌,他憋着气,汗液流入眼睛,不适的眨了眨想驱走不适感。

      她抬高脚,用大拇指趾头点了点孩子汗水淋漓的面,提醒:「气憋好,记得照节奏调息。你这样撑不了太久的。」

      这一插手坏了孩子的平衡,只听“碰”的好大一声响,他终是没有撑住,直直从上头摔下来。

      「我早跟你说啦。」

      她一副「看吧」的样子。

      「如果你不动我,我还能撑三分钟的!」

      孩子不服气,拿着苦无插上墙壁,又要来一遍。他长大可是要成为屋敷里最厉害的忍者,怎么可以在这里认输。

      「去吧去吧。姐姐我当年的纪录可是撑了整整三小时哟。」樱撑起身,把手中仅剩的丸子吞进肚里,「你呐,还差远啰!」

      「你等着!我一定会打败你的!」

      走远了还能听见孩子在后头朝她下着幼稚的赌约。或许她该替他布置新的课程了,免得他又纠缠着自己要学习新的忍术。

      她一身的浪士打扮,齐肩的头发不足盘髻,全数绑成一截马尾随意塞进衣领中。举手投足尽显一种不受拘束的潇洒,丝毫没半分江户女子的腼腆端庄。眉宇之间带着飒爽英气,远观竟真像一名翩翩少年郎。

      长刀随性的绑在腰间,手持草扇。说起来,这刀还是她从杂货店里买来的次品,才使用几次刀刃便断了。她就这样携着这把半断的刀刃行遍江户,反正平时收在刀鞘里无人知晓。

      长年和一群大老粗混在一块,她把自己当男人惯了,扮起男性来简直得心应手。

      忍屋敷里的人大抵都有着双重的身分,像她,白日里是游手好闲的流浪武士,夜晚一到,又成了甲州道街上赫赫有名、地方探题苦恼不已的“五右卫门”。

      樱的师傅教育她,即使是做忍者,也要有个像样的名号。樱想了想,毫不犹豫选了五右卫门这个名字。

      石川五右卫门是樱十分崇拜的对象,世人眼中他是忍术高明又可恶的盗蠹,在她眼里他却比那些满嘴道义的正经武士更伟大。他知百姓疾苦,勇于行义盗,最后却因为失手被盛怒的丰臣秀吉处以釜煎之刑。

      但至少,这个男人是被记住的。她也想被世人记住,尽管身为忍者,阴影是她的唯一归处。

      出了屋敷,樱朝街角的茶馆前行。头上的大斗笠几乎把女孩子整张脸都遮在阴影下,草麻与藤编成的篷子搭在身上,掩住单薄身板,让她看上去就像任何一名普通的浪士一样。

      她在吵闹的茶馆里寻到老位子坐下来。茶馆、游街、宿场,这些地方都是获取情报的好地方,人多了消息自然流通。她本想打探今晚目标的情报,不想今日的茶馆里倒是与平日有些不同。

      有一名男人正在高谈阔论。手持灰褐色圣经,另一手紧握项颈的十字架,穿着标准的传教士长袍。她以手撑着下巴,起先一知半解,后来似乎摸到了一些门道,越听越入神。

      半数里茶馆的人都昏昏欲睡。

      「各位,福音来了,神的国度就要来临了!我们生来便是有罪之人,死后的归所唯有地狱——」神父继续道,「唯有回归我主,方能得到永生!」

      他说的神色激昂,樱内心一动,却不是因为那句「获得永生」。

      生来,便是有罪之人?

      「什么神不神、下地狱的?」隔一桌有人咕哝,「我只信佛陀。」

      「传教士真是越发多了。幕府也不管管这些人!」一名下士打扮的武士义愤填膺,他压着腰间的太刀,在传教士朝他靠近时猛然起身:「别烦我!吵死了!」

      传教士被他突然的动作吓着,却没有退缩,反还想同他讲道。只见武士一把抓住他的衣领,放在刀柄上的手微动。桌上的茶水在混乱中打翻,有谁企图上前劝阻,被下士以太刀打退。

      樱警觉的捏住一枚手里剑,决定一旦刀出鞘,她便立刻出手。这时,几名男性打起布帘,见了异状,其中一名较年长者开口:「这是在干什么?」

      下士面色几转,最终仍放开了传教士。他看见了他们身上穿着的「裃」。这是幕府中武士的打扮,他不过区区一名下士,是招惹不起的。

      他行礼,并道:「报告大人,这名传教士在非规定时间宣教,已经犯了法,所以......」

      「所以你是在代替幕府—我们—执法?」

      青年上前一步,分明笑着却气势迫人。黝色瞳孔折射熠熠光辉。

      「小、小的不敢......!」

      「好了,泉奈。时间快到了,你先离开,这里我来处理。」

      「是。父亲大人。」

      年长的男性收回注视青年的目光。「你、你,还有你。」他点了几名闹事者,其中也包括了遭到为难的传教士,「你们随我来。」

      樱收回手里剑。她的目光在男人绣上的家徽凝了几秒。

      火红色的团扇标志,正是信中告诉她的其中线索。

      *

      和室内端坐着两个人。

      其中一名松了松脖颈的领带,将西帽拿下。这回挑的时间不巧,还差点没买到船票,只得坐下等人坐的下舱。

      那实在不是什么好体验。滞闷的空气、孩子的啼哭,还有那些自以为聪明的扒手。他微妙的露出鄙弃的神色——手都被他抓住了才意识到要跑,手法拙劣就算了,连一点危机意识也无。江户城里随便一名未受训练的盗贼都比他来的厉害。

      一脸倦容难以隐藏。对面的青年开口:「斑大哥,此行不顺利吗?」

      「不。没什么。」斑揉了揉眉心,「只是有些累。」

      「田岛大人呢?」

      「方才途径茶馆有人闹事,父亲大人去处理了。」

      「是吗。」斑挑眉,却没有半分讶然,田岛的缺席似乎早在他的预料之中,「没想到他会愿意屈尊就卑去做这种事。」

      他的语气淡漠,好似口中的那人压根不是自己的父亲。

      泉奈摆在膝上的手不自觉握紧:「斑哥,父亲大人对你......」

      「行了。」他打断泉奈的话。田岛的为人与想法,他自己还是清楚的:「他不愿见我便罢了。也省得争吵。」

      对于这对父子之间的心结,泉奈深知自己无能为力。一方是他从小尊敬憧憬的大哥,一边是抱有养育之恩的父上,他哪方都帮不得,也舍弃不了。

      斑自六岁便被送到欧洲学习,兄弟二人共同的记忆虽不多,关系却是相当好。斑不是那种好相与的类型,与性子较温吞的泉奈不同,他总是非常直接的表达内心所想,不管是好是坏,全然不顾这么做会造成怎样的后果。

      又或者说,他只是不在乎而已。

      面对流言碎语,他不会耗心力与之较劲。只要不是所认可的东西,连多看一眼都觉浪费。

      或许。泉奈想。其实自己是羡慕着这样的斑吧。所以这些年里他总是不自觉的模仿起记忆中大哥的影子,可那种骨子里浑然天成的自信他终究是学不来。

      泉奈瞧见斑挂在胸前的项链,觉得十分地眼熟:「这是?」

      「十字架。」斑说,「离开前,教会的神父送我的离别礼。」

      看着泉奈欲言又止的面容又道,「放心吧,我不会让他看见的。」

      田岛极反对他信教的事情,而这正是让两人的关系落至冰点的转折。十八岁那年,他义无反顾受洗成为天主教徒一事彻底惹怒田岛,差点要被从族谱中剔除姓名。幸亏最后他的几名兄弟劝阻,这种事情亦不是说能就能做的,斑才不至于在流落他乡时又失去家族庇护。

      泉奈垂下头。心里有苦味泛出,玄米茶香在鼻腔扩散,茶的热雾氤氲了眼睛。

      他想说些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心口彷佛有重石压住,他想挪开它,却不得要领。

      千言万语,在头顶传来轻微触动时兀然消散一空。

      「你没有错,泉奈。」

      他听见斑这么说。

      「你只要保持现状,做自己就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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