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年光》梅时雨深

1、窃国者侯一

　　窃国者候一
　　幽国现任国君正从行宫避暑回来，一队白衣华服的骑士正驾着骏马并击头清道。这支御林军乃国君亲信，队伍里多选拔贵族显要中年轻有为的弟子，仪表堂堂，身姿挺拔，更兼一身白衣翩翩如羽衣，愈发显得他们风姿绰约、尊贵非凡。如今他们一字排开，缓缓行驶在京畿大道上，宛如一棵棵临风玉树，让不少姑娘芳心暗许。可比起宛若“云中鹤”的御林军，相国杜弘的亲卫兵却显得更加威严肃穆、不容侵犯，他们黑衣黑马，衣着单调朴素，沉默地行走在御林军的身后，像走在羊群身后的狼。
　　先帝敬仁王在位期间并无子嗣，于是立文亲王之子李恒为太子，但先帝被敌国细作毒害后，贵妃魏氏伙同原本只是翰林学士的杜弘等人篡位，杀死文亲王及太子恒，转而立文亲王年仅８岁的幼子李濛为帝，时光流转，转眼已过六年，外戚的势力在杜弘等人的打击下渐渐缩小，而杜弘的势力却愈发浩大，外国使臣前来拜访幽国时，不问帝王只问宰相。拥立幼帝李濛的皇亲贵戚见此不忿，却不敢言，只在私下里痛骂杜弘为窃国贼。
　　回宫后第二天，皇帝就召开了朝会。相国杜弘身着深紫色的朝服，头戴进德冠，腰配玉带钩，双目炯炯有神，威武不凡，立于朝堂之上。朝中大半官员围绕着他站立，如众星拱月，另外一些少的的可怜的官员排成一排，以丞相赵留言为首，恭恭敬敬地看向皇帝。杜弘用眼角的余光瞥了面无表情的赵留言一眼，心道也不知道魏太后一派是否加入了皇帝的麾下，是自己太心急才让皇帝有了可乘之机吗？不过太后一党在自己多年的打击下力量所剩无几，就算加入皇帝陛下的麾下也掀不起什么风浪，但是，杜弘抬头望向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沉重的冠冕压在他头顶上，似要压断他纤细的脖颈，在这朝堂上他一直低着头，不敢和自己正面对视，杜弘的视线在懦弱得连头都抬不起来的皇帝身上逡巡，并露出了玩味的笑容。丞相赵留言是先帝旧臣，后转投李濛一党，和皇亲一起，以匡扶皇帝为己任。他是少数几个敢在朝堂上和相国据理力争的大臣，此时见杜弘目光阴沉地盯着皇帝，毫无臣子礼数，不免怒从心来，他面露厉色，朝杜弘呵斥道：“臣子没有臣子的仪态，大逆不道，该死！该死！”
　　围绕杜弘的一派官员听后个个对赵留言怒目而视，整个朝廷山雨欲来风满楼，杜弘听后哈哈大笑，他半敷衍半开玩笑道：“赵丞相一如既往，不失武将的豪迈直爽，不过却也言之有理，还请吾皇息怒，微臣下次定不再犯。”
　　尽管他如此态度，皇帝也奈何他不得，只应了几句，给双方一个台阶下。李濛此时正处于变声期，不太喜欢说话，但此刻他还是看着赵留言的脸色缓缓道：“其他事情，暂且不提，今日朕召集众爱卿，是为了雁门关将领任命之事。”
　　杜弘亦正色道：“臣也正想说这件事。”
　　不等杜弘继续发言，赵留言立刻进言道：“原本雁门关的士兵由先帝旧臣谢老将军统领，半年前谢将军不幸病逝，微臣力荐同为先帝旧臣的王将军统领军队，如此，方能让雁门关的军士心服口服。”
　　杜弘却反驳道：“赵丞相此言差矣，边塞苦寒，气候反复无常，谢老将军正是因此患病，怎么又能让同样年迈的王将军领兵呢？陛下仁德，定不会作此残暴之事。”
　　朝堂上的口舌之辩，文官出身的杜弘自然比武将出身的赵留言更加驾轻就熟，他随口一说，便将一顶残暴不仁的帽子悬在幼帝头顶，令赵留言噤声不语。杜弘继续道：“微臣推荐谢老将军之子谢晏将军担任雁门关统帅之职，谢老在雁门关统军多年，威望甚高，若是老将军之子继续统领军队，想来也能服众。”
　　谢老将军是正统将领，拥立的是幼帝李濛，但谢老之子谢轩却是相国一派，若谢轩掌管雁门关，那么就连拱卫国门的士兵都要被相国握于手中，李濛的皇帝之位更加岌岌可危。赵留言绝不容许这样的情况发生，此刻正绞尽脑汁阻止想办法。可相国掌握着实际权力，再怎么冠冕堂皇的说辞都无济于事，在绝对的权力面前，就算是皇帝一派也步履维艰，李濛像个提线木偶一样端坐在金銮殿上，表情呆滞，仿佛所有的事情和都和自己无关，表现得比中立派还要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就在赵留言苦思冥想之际，原本保持中立，站在旁边神游天外的王拂老将军出列，不忿道：“王拂虽老，尚可一用，若因畏苦畏寒拒绝担任雁门关将领一职，岂不让天下士兵耻笑？他日战死沙场，也无颜去见谢老将军，”他单膝跪地，朝皇帝恭敬道：“老将鲁莽，向陛下请命，愿前往雁门关驻守。”
　　见王拂如此表现，杜弘知道自己失言了。自己的话反倒让保持中立的元老级将领倒向皇帝一派。他看向幼小的皇帝，皇帝正看着地面，因此看不见脸上的表情，又转头看向从容不迫、理应如此的赵留言，杜弘的嘴角却突然翘起，暗道了一声“有趣”，又叹了一声“可惜”。他思索了片刻，启唇，道：“王拂将军一片赤胆忠心，让人肃然起敬，那么边塞统军就由王将军担任，陛下以为如何？”
　　李濛自然答应，这样一来，边塞守军就交由中立派管理，虽然自己也无法调动，但比落入杜弘手里要好多了。
　　“不过，”杜弘转折道：“王拂将军一走，他统率的一干水师群龙无首，臣请求让谢轩担任水师提督，拱卫我国北方。”
　　王家水师守卫幽国北海海域，负责抵御海上流民和倭寇的侵扰，且有一条运河直通京都，是比远离朝廷的边塞更加重要的军队。
　　赵留言闻言出声道：“王家水师虽是王拂将军一手培养出来的，但三年前王拂将军在与燕国的交战中负伤后，一直是由将军之子王瑜白统领水师，也就是说，王家水师早已有统领，又何来群龙无首之说？”
　　杜弘但笑不语。
　　忽然王瑜白出列，上奏道：“王家水师应由谢轩将军统领，臣并无异议。”
　　此言一出，满庭愕然。心高气傲如王瑜白竟然主动让出王家水师统领之位，杜弘的本事真是能通天了。
　　还没等赵留言发问，王瑜白自己坦白道：“两个月前我和谢轩将军曾各自带领着一半水师在水上操练，结果，”王瑜白的脸面有点挂不住，但他还是继续道：“结果，屡战屡败。王家水师是我家的军队，水上的情况我也远比谢轩将军清楚，人和地利的优势我都占了，却没有赢下一局。论领军才能，我远不如谢轩，实在愧于担任提督一职。”
　　等王瑜白说完，杜弘朝赵留言一摊手，道：“丞相你看，群龙无首，我并没有说错。”
　　赵留言不理杜弘，向王瑜白确认道：“王将军，你当真要把水师之位让给相国推荐的谢轩吗？你可知对一直保持中立的王家来说，这意味着什么吗？”
　　王瑜白应声道：“王家一直保持着中立态度，从不干涉朝堂政事，现在也是如此，只是谢轩的才能的确高过我，水师提督之位，自然是强者居之。”
　　杜弘笑着接道：“王将军说的对，天下之职，强者居之，不管什么位置，都是如此。”他话如此，言外之意不言而喻。
　　赵留言看看跪在地上的王瑜白，又看看对面的杜弘，咬牙切齿，满腔怒火无处发泄。
　　两派人正处于激烈的争执中，紧闭的朝堂大门却突然被人打开，一个豪情万丈的声音应和杜弘道：“这句话说的好，天下之职，强者居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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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试水，探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