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岚调（暂停。大修）》呦呦呦呦鹿鸣

17、得失之间

　　好好的生辰宴这下全毁了，白浅的热情也被浇灭了大半。她此时一别往日，显得极为冷冽，眼神像猝了毒似的，狠狠地盯着玄女，心中五味杂陈。
　　更多的……是失望，是悲凉。
　　玄女，你是我第一个朋友。我有多重视你，今日在座的，都晓得。就连你，在四哥说出那番话时、在我送出那柄檀木梳时，也是晓得的。可你，为何如此？为何啊！
　　她闭上眼，冷静了几秒，稍后，冷淡地对玄女说：“念你未对小六儿造成实质性伤害，念及你我往日的情分，离开十里桃林。这里，不欢迎你！”玄女，你我就此各生欢喜吧。别了，我的第一个朋友，别了。
　　“浅浅！”玄女震惊，也很受伤，她再也无法稳如泰山。她摇摇晃晃地直起身子，额头上的血沿着脸颊流淌，“浅浅，我不过是夸赞了小帝姬，你为何如此对我？”
　　“玄女，”白浅顿了顿，“我们都是傻的不成？”她又道：“走吧，玄女。无须多言了。”
　　“不，我不走！”玄女倔强地说，“玄女之所以来十里桃林，是因姐姐有事。在她未处理妥当之前，浅浅你让我回哪儿去？你们又如何对我姐姐交代？”不错，玄女就是吃定这一点了，谁让我姐姐是你们的大嫂呢！
　　更何况，今日这事，任你们如何说，也只会显得你们不够大度，尤其对折颜上神和白真上神，那更是连个孩子都容不下了。我未曾伤害小帝姬，就算言语不当，也大可说成童言无忌。
　　这点，折颜和白真又岂会不知！
　　“你可以继续住，”折颜毫无温度地看着她，“但你最好安分些！本上神可无法保证，你能不能竖着从我这儿离开。”想他也是够憋屈的，他一个从远古洪荒活到如今的神祇，父神养子，天地间第一只凤凰——如今竟不得不“委曲求全”！
　　他身份尊贵，就算要拿玄女治罪，也无人能干涉。可偏生，因着真真的关系，他不能不顾忌个一二。
　　玄女唯唯诺诺的：“回上神，玄女一向很安分啊！”且还无辜地瞅着他。
　　折颜冷笑，安不安分你自己心里清楚。
　　正当他们决定丢下玄女回房时，玄女叫住白岚，她道：“小帝姬，您看这易容换颜的事？”
　　“本帝姬不喜旁人顶着自己的脸。”
　　“是玄女的错，”她颇为懊恼，“玄女还以为，小帝姬同浅浅一样，都是那般慷慨、深明大义呢……”
　　白真本想看在大嫂的面子上不与她计较，哪知她竟愈发放肆！
　　他施法，禁锢了玄女，令她不能呼吸。“你的嘴，还真是臭！记住了——青丘帝姬，不是你能惹得起的！”
　　玄女被白真的气势压趴在地，白岚朝四哥挥手，示意他撤掉法力。她走到玄女面前，居高临下地道：“你方才，说本殿是青丘最受宠的小帝姬？”她勾勾唇，整个人都柔和了许多，“都是最受宠了，比不得姐姐深明大义又如何？本殿下只管受宠就好。”
　　玄女被噎得说不出话。
　　折颜和白真也乐了，小六儿合该就是被众人捧在手心含在嘴里的妙人儿。
　　“可、可、小帝姬难不成就不在意那些言论？”玄女憋了半天，慌忙道。
　　白岚霸气回应：“放眼这四海八荒，有哪个敢得罪青丘？又有哪个，敢非议青丘帝姬？！”
　　玄女仰望着白岚，自惭形秽。这便是青丘帝姬——如此高高在上、睥睨众生——直至自己羽化，怕都无法企及……
　　她不甘地咬咬唇，自卑深深裹挟着她。嫉与妒在沸腾，在怒吼，在尖叫，在嘶鸣。她无法控制，更不愿控制。她紧盯他们的背影，恨意酝酿于心间，白岚，白岚！白岚！！！
　　这可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她这次，算是完了，彻底完了！
　　也倒确未料错，此事发生后的两百多年，白真和折颜视玄女为无物，白岚整日整日地见不到人影，唯一和玄女要好过的白浅也对她不理不睬。
　　白岚感慨不已，她总算知道了什么叫“机关算尽反误卿卿性命”，啧。
　　“浅浅，浅浅，这是姐姐从凡间买给我们的，都好漂亮。这是给你的，这是给小帝姬的。”此刻，十里桃林正上演着“日行一缠”。
　　两百多年了，要说还真是“佩服”玄女的不屈不挠，白浅冷淡无视她那么些年，她倒从未放弃，无论何种天气，皆是风雨无阻日日来求白浅原谅。
　　没办法，她现下唯一能做的便是把白浅哄回来。
　　先前，她得罪了十里桃林，得罪了青丘，若再失去浅浅这个大腿……
　　玄女打了个寒颤，那后果不是她想看到的！
　　“浅浅，小帝姬这份，还需你帮我带给她。”玄女把东西向白浅那儿推了推。白浅淡漠地看看：“你收回吧，她不会接受，我更不会。”说完，又自顾自旁若无人地修炼起来。玄女深感挫败，都两百多年了，她好话说尽，想了一切可行之法，得到的却也不过是如今日这般的漠视。
　　她故技重施，跪在地上，也不管白浅闭着眼，更不管她有没有在听：“浅浅，这些小玩意儿是姐姐送来的，指明我们三个一人一份。就算、就算你不愿收，看在姐姐的份儿上，还是收下吧！你总不能让我把其它两份退回去吧？”
　　“本帝姬记得已同你说过数次。你，没资格唤本帝姬‘浅浅’。”此种做派，她是仿的白岚。她觉得，拿小六儿的姿态去面对玄女，是再好不过的。
　　玄女眼神暗了暗，“浅浅，这两份，我就放这儿了。我不打扰你，我先走了。”她急急忙忙退了出去。对白浅的话，她只当没听到。
　　白浅结束了修炼，睁开眼，沉默良久。
　　她终是经不住玄女的死缠烂打，与玄女“重归于好”了。可这心里，到底留了根刺。
　　玄女极为老实，她自知小帝姬那儿是无望了，虽有不甘，却再不敢央求于白岚。她把主意打到了白浅身上。
　　玄女着实安分了些日子。近期，她觉得时机已成熟，无须再披着老实的皮了。她试探性地跟白浅“诉苦”，想看她是何反应。结果真是出乎意料地好！白浅侧耳聆听，并无丝毫不耐。玄女大喜，得不到小帝姬的容颜，那得到浅浅的也不错！
　　这次玄女聪明了些：“浅浅，你先前不是问我为何对容貌这般在意吗。我告诉你！”她一脸悲怆，挤出了几滴泪，“来十里桃林前，没人跟我玩，我也没有朋友。他们都叫我丑八怪，就连我娘，也总是姐姐长姐姐短……所以我想，是不是变漂亮了，我就有朋友了？”她定定地看着白浅，道：“浅浅，你能帮我吗？”
　　白浅本就对此不甚在意，今时了解了因由，便同意了玄女。“好说。我带你去找老凤凰，一个小法术而已。不过你记得啊，不能用这法术做坏事，因缘果报，做坏事会被惩罚的。”
　　玄女眉开眼笑：“我怎么会做坏事呢！”
　　白浅对折颜絮叨了一通。
　　“小五，你可想好了！”折颜皱着眉，严肃地说。
　　“想好了。”白浅道，“她既想要，那我给了她便是。”
　　“那好。”折颜叹了口气，为玄女换了颜。
　　“浅浅，谢谢你！”玄女拉着白浅，选了棵桃花树，坐下，“你对我真好！”
　　继玄女得到白浅容貌之后，白岚飞升上神的天劫也来了。当中，还发生了件“小”事，不过此事也唯有玄女和白岚二人知晓。
　　白岚渡劫前，青丘正下着清冷淅沥的绵绵细雨。折颜急忙从藏书阁抓到白岚，带上白真说是要前往北荒。好在他准备的理由足够充分，白浅和玄女并未察觉有异。
　　出了桃林，折颜便严肃地说：“真真，时间紧迫，我回头再解释，你快去通知你二哥、三哥，我先带小六儿去碧海苍灵。”犹豫了片刻，折颜还是说了句：“有玄女在，你大哥那儿……”
　　白真点点头。
　　白岚道：“可是飞升上神的天劫？”
　　“不错，”折颜抱起她，“小六儿，这次同之前并无区别，依旧是在碧海苍灵。只是这雷劫，却不知还是不是先前那个。”
　　“无妨。就算是，我也有把握渡过。”
　　此番雷劫，在白岚意料之中，只是数量翻了两倍，围观者少了许多，翼族没来，仅有零零散散的天族人。唯一令她诧异的，是渡劫后的漫天霞光和九十二只五彩鸟。
　　折颜同她的几位哥哥一样极为震撼，这景象，是昔日父神嫡子墨渊降生时才有的啊！
　　白岚虽一身血污，但头脑清明，并未昏迷。她还留了些微弱的法力。施了个“净身术”，却毫无作用。白真试了试，亦是如此。“或许，和‘紫金雷劫’有关。”折颜思忖了片刻，道。
　　“那怎么办？”白岚无奈，“我不能这样回青丘。”
　　“莫不如……去北荒？二哥，去你那儿如何？”白颀道。
　　“不可，”白奕谨慎地说，“我们必须保证万无一失！若岚儿的身份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白颀和白真急得团团转，折颜皱着眉，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好法子。
　　天族打道回府，他们心知，少不得要就这撼人的景象来次朝会。
　　白岚若有所思，她往碧海苍灵内围走去，却被一道结界拦住。“折颜，你说，碧海苍灵里有没有池塘？”
　　“有是有，但你进不去啊。”
　　“想法子把这结界破了就是。”
　　折颜满头黑线：“东华帝君亲自设的结界，你拿什么破？再说，动了这结界，帝君必会知晓。你确定？”
　　“要不然呢？”白岚翻了个白眼，“你还有更好的法子不成？”
　　“那，还真没有。”
　　白岚试探性地触了触，正打算让白颀用法力开轰，却发现结界不见了！
　　“消失了，结界消失了！”白岚笑道，“我去了！”
　　白真、白颀、白奕也跟了进去，在相隔不远处为她保驾护航。折颜迟迟未动，心思流转间已然把一切看透了。他挑眉望天，挂着丝调笑，东华，是你吧！
　　“老凤凰，你在做什么？”白真喊道。
　　折颜定定神，若无其事地入了内，“没什么。”
　　白岚洗好后，换了件淡紫色衣衫，且不顾众位哥哥劝阻，好生在碧海苍灵玩了玩。如她所言，进碧海苍灵可是万万年难能一遇的，这次若不逛上一逛，往后就再没机会啦。
　　白奕他们还能怎样呢，进都进了，玩玩也好。
　　他们宠溺地看着白岚。
　　别看她这时玩得开心，往后有她后悔的！
　　“四哥四哥，你们快来！”白岚兴奋地挥舞着手臂，另一只小手里似乎攥着些什么东西。他们来到那颗佛铃树下，问白岚：“要回去了？”
　　“不是不是，”白岚把攥着的手摊开，露出几粒圆滚滚的粉紫色种子，“我猜这是佛铃树的树种，你们快上去找找，我法力不够！”
　　白奕叹了口气，依言去找。
　　白真险些“泪流满面”，小六儿总算像个真正的孩子了！
　　白岚心里美美的，她已打定了主意，回青丘后便悄悄把树种种在自己的地盘！
　　佛铃树下已被她翻遍，仅得了这么几粒，也不知好不好养活？
　　她倚靠着树干。空中，朵朵白云在悠闲地漫步，伴着绚烂的霞光和华贵的五彩鸟，场面煞是壮观。
　　“也是奇了，渡劫后竟会引来此种景象！”折颜感叹道。
　　白岚侧头：“有无新树种？”
　　“我们仔细找了，未曾发现。”
　　“是啊，只差没把这棵佛铃树刨了！”白颀揉着肩。
　　白岚平静地说：“那回吧。”
　　“回？回青丘啊？”白颀诧异，她玩够了？
　　“嗯。”
　　白真头痛不已，这丫头怎的又变回老成了？
　　为不引人注意，折颜并未邀白奕和白颀去十里桃林做客。
　　“老凤凰，你们可回来了！”白浅道。
　　“折颜上神、白真上神、小帝姬，浅浅还以为你们在路上出了什么事，很是担心呢！”
　　先前，白岚并未注意到玄女，如今一看，真是不得了！她什么时候得了自家姐姐的容貌？本身玄女便与姐姐有几分相似，此番，竟有了七八分像！
　　不由得，白岚心里直犯恶心，给了折颜一记恼怒地眼神。玄女看白岚皱眉，心知肚明。当下，用纤纤素手抚上脸颊，语带羞怯地说：“能成为浅浅的朋友，真是玄女几世修来的福分。这容貌，我用着甚好，甚是喜爱！”
　　白岚被气得晃了晃身子，她抵住额头，稳了片刻，之后便拂袖离开了。她刚渡劫，身子尚虚，不该大动肝火！
　　“四哥，小六儿这是怎么了？”白浅担忧道，“要不，我先……”
　　“累着了，让她休息吧。”折颜打断白浅，解释道。
　　“累着了？你们莫不是走着去的北荒？”
　　“嗯，是这样。”
　　白浅无语：“难怪！你们为何不用飞的？”
　　“小六儿说，在桃林憋了这么些日子，想散散心。”
　　“也对，”白浅不疑有他，“小六儿自来了桃林，反倒更是刻苦了，连休息的时间都没几天，终日忙个不停。让她游玩一番也好。”
　　白岚回了书房，按上自己不甘寂寞的小心脏——真是个傻子！
　　她脑中不再为玄女留有一丝位置，摊开手心，微笑着把其中三粒佛铃树种种在窗后，又把余下的四粒种在自己的狐狸洞前。千年后，若是顺利，看书时打开窗子便能看到梦幻的佛铃花了，而狐狸洞前，则会挂上雅致的秋千，届时，就可以和姐姐一起在上面玩耍了。
　　姐姐……
　　白岚顿了顿——这个傻子！
　　玄女心下存疑，小帝姬这表现，怎么看都不像是没问题。她到底怎么了？莫不是……
　　玄女咬了咬唇，握紧拳头。怎么可能？不可能的！小帝姬才多大，她怎么会飞升上仙？！不可能，绝不可能！就算天有异象，但未必一定就是小帝姬不是么！
　　她谎称身体不适，先行回房了。在姐姐给她备下的包裹里，她找出了一朵深蓝色的花，冰清玉洁，典雅精美。
　　她走进白岚的卧房，看到躺在榻上，病恹恹的白岚，小心翼翼地问道：“小帝姬，玄女之前便见你脸色有异，是不是玄女的容貌让你生气了？”
　　“本殿无事，你退下吧。”白岚闭着眼，不欲多谈。
　　“好，那玄女不扰帝姬，还请帝姬不要为此事生气，毕竟，这是浅浅允了的。”
　　玄女告退后转身去了白岚的书房。她见书房中有一壶茶，便从怀里拿出那深蓝色的花，放入茶壶中浸泡了片刻，随后又往空杯中注满了新鲜的茶水，“你在做什么？”白岚倚在门框，淡问道。
　　玄女一惊，茶壶应声而落，摔为数片。白岚走近，端起盛满了水的茶杯，细嗅一番，然后危险地眯起眼。“很好！”她把杯子端离鼻尖，与胸口持平，“你还真看得起本殿，竟用上了‘寒冰花’。”白岚冷笑。
　　“你、你，”玄女慌了神，结结巴巴地说，“小帝姬在、在说什么？玄女不知。”
　　“噢？你当真不知？”白岚轻笑，把茶杯递到了玄女手中，“既然不知，那这杯，你就喝了吧！”
　　“不、不……”玄女惊恐地摇着头，后退数步。
　　白岚神情突变，挥手打碎了茶杯：“你三番五次惹上本殿，本殿确是懒得理你。但你别以为，本帝姬真的动不了你！”她的气势在刹那间展现，玄女吓得瘫坐在地。
　　不可能啊，纵使她飞升，也不过一届上仙，如何会有这般强大的气势？
　　“先前，本帝姬顾及大哥大嫂，不愿同你计较。可你最好懂得什么是适可而止，别真把本帝姬惹怒了！”白岚轻飘飘地一句话，倒教玄女如临深渊。“是，是，玄女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求小帝姬饶了玄女这次吧！”
　　“看在五姐的面子上，这次，本帝姬饶了你。不过你记住，这是最后一次！”白岚紧接着道：“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你罪孽甚重，若不加以惩罚，日后恐会犯下大错。本帝姬这便化去你五成修为，如此，也算你应有的报应了。”
　　玄女苍白着脸，额上冷汗津津，连滚带爬地逃离了书房。太可怕了，实在太可怕了！小帝姬不能惹，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