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驭灵》斩春刀

21、第二十一章

　　薛榆“噗通”一声掉入湖中，冰冷的湖水瞬间淹入口鼻，一股阴寒气息沿着脉络席卷全身，五脏六腑撕心裂肺般疼痛，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在用力拉扯。
　　她迅速屏了息，手脚并用向上游去，可身体不但没有上浮，反而还在疾速下沉。

　　与此同时的岸上，季员外看着突如其来的一幕，就连呼吸都找不到了。他转头朝旁边急道：“还愣着干什么？快去找人过来救人啊！”

　　小厮被吓得魂飞魄散，听见这声吼才勉强找回神，跌跌撞撞地往外跑。

　　赵小山双眼颤动地看着湖水，想都没想就要往下跳，结果被身旁的小厮死死拉住。他拼命地挣扎：“放开我！我要下去救我姐！”

　　“小师傅你不能下去！已经叫人了，你别着急。”小厮用力拉着他。
　　赵小山双眼通红：“废话，那是我姐能不急吗？你放开我！”
　　“小师傅你别冲动！”
　　“......”

　　后花园里一阵人仰马翻，小厮婢女们进进出出，有人高声呼喊着，有人点燃了更多火把，有人找来一大捆绳索。
　　但在面对谁下去捞人的时候，大家全都沉默了。没人能忘记刚才那一幕，那双惨白的手在提醒他们，湖中除了有一个活人之外，还有一个凶狠无比的恶鬼，这一下去保不齐就没命上来了。

　　就在众人犹豫之际，湖中忽然传来一道轻响。像是雀鸟点了一下，湖面泛起微微涟漪，很快就又归于平静，倒映出岸上一众面面相觑的人。

　　薛榆随着湖水疾速下沉，不过几息之间，就已经下沉了数尺。
　　她看见水面上亮起一簇簇火光，下午给他们领路的小厮站在湖边，神色焦急地往下凝望着，可双眼里却空无一物。

　　这湖水明显有问题，岸上的人看不见她，就像他们刚才看不见湖中的女子。而她可以清楚的看见、听见岸上的任何风吹草动。

　　薛榆突然想起拉她下来的手，从当时抓着的力度来看，分明是想要季元的命，如果不是自己及时踢开，如今沉向湖底的就是季元了。

　　季元那副虚弱不惊吓的模样，猛一掉入水中定然会慌了神，再发现自己不管怎样都游不上岸，而岸上的人也无法看见自己时，说不准还没等气息耗光就活活被吓死了。

　　季府不是那亡魂的心念之处么，她又怎么会伤害自己的心爱之人？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薛榆在脑海中回忆起之前的事，她先前只是听了季元的话，才以此推测出季府是亡魂的心念之处，可若是他说谎了呢？
　　这季府也许并不是亡魂的心念之处，而是......她的丧命之处！

　　现在想来，季元当时也有些奇怪。
　　他在面对心爱的女子时表现出的居然是胆战心惊，就算他有负于对方，也到不了这种程度，那更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所以才不敢面对。

　　这时，薛榆袖中突然一阵翻涌，好像有什么东西飞了出去。紧接着，身后兀地响起一道尖叫声。

　　她扭头看向身后，一个满头发丝尽白，双眼苍白无神的女子站立于湖水中，黑色的怨气蜿蜒缠绕了周身，像一条条伤痕更像一条条锁链。
　　与赵小山之前所描述的一样，这是湖中的亡魂。

　　女子站在薛榆身后不远处，惨白的手捂着一边脸颊，那下面有一道狰狞的伤口，从左眼尾划过挺翘的鼻梁，一路延伸至右耳垂。
　　伤口两侧的皮肉外翻着，露出里面白森森的骨头。她痛得浑身发抖，却不知道为何迟迟不敢靠近。

　　那双眼中明明只有一片惨白，可薛榆却好像看见了忌惮。
　　这亡魂在怕她。

　　薛榆浑身上下除了袖中的纸符，没有任何东西能够震慑女子。可自从落水到现在，她连彭都没有碰过纸符，不可能让女子怕成这副模样。

　　纸符......

　　薛榆忽然想起什么，转头在四周寻找起来，随后在自己身侧看见一张飘着的纸符。
　　她确定自己没有用纸符，可纸符又怎么会在这里？

　　“背信弃义！薄情寡义！季元你不得好死！”女子捂着脸颊，声音尖锐刺耳。
　　她声嘶力竭的声音在湖中响起：“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们！我要将季府一花一木、一人一畜统统屠完！我要整个季府给我陪葬！我要这世上再无季元此人——”

　　随着话音落下，原本平静的湖水陡然波澜大作，无数惨白虚影从四面八方涌来，好似杀气腾腾的千军万马，又似昼伏夜动的魑魅魍魉，齐齐朝着薛榆奔腾而去，仿佛要将她撕碎吞没。

　　薛榆反手甩出一张纸符，只见纸符在湖水中一闪，转瞬间化出了无数张，带着凌厉之势横扫而去，似一张骤然出现的巨网，要将那些虚影全部绞杀殆尽。

　　然而变化就在刹那间，女子见状却露出一丝得逞的笑，艳丽朱唇在惨白肤色下衬得诡异至极——那些虚影顷刻间消失不见，而那些纸符却悄无声息出现在薛榆身后，正要将她一口吞没。

　　薛榆余光瞥见背后时，已经来不及躲开了。

　　女子疯狂地说：“你既然要多管闲事，那就替我去死吧。”

　　“就凭你？”一道沉静的声音传入耳中。

　　薛榆还没来得及抬眼去看，就被人揽着肩往前轻轻一带。
　　那一瞬间，她心里没来由的生起一种熟悉感，像是终年不见天日的大殿里，有人携着清晨第一缕风匆匆而来。

　　薛榆下巴靠在对方的肩上，温热的体温隔着长衣传来。她意识到来人是长终，很轻地眨了一下眼睛，湖水带来的酸涩感加重，让她也从那种情绪里抽离了出来。

　　他们几乎是相拥，发丝尽数缠绕在一起，分不出你我。

　　长终一手虚揽着薛榆的肩，另一手抬起朝那些纸符拢去，原本环绕成阵的纸符顿时化为飞灰。

　　与此同时，惨白虚影骤然出现，张牙舞爪地向两人一涌而来。湖中随之掀起一个漩涡，呼啸着将他们卷入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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