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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不见 ...

  •   一种叫做屈辱感的情绪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雍王谢明曜脸上血色褪尽,从前清隽俊朗的面容已经被如今阴翳的枯瘦所取代,两个男人四目相对,那水到渠成狠与那外强中干的戾形成一种奇妙的对比,像是一枝要开一枝要败。
      谢明曜几乎可以确定对岸的那个女人是楚襄。可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她怎么能被别的男人搂在怀中!

      白泽生的高,苍葭仰着头望着他,又顺势将手勾到他脖子上。于是在白泽目光未及之处,她的指尖落了点点金色,风一吹开,令天地都蒙上了一层暧昧的金灰色。
      谢明曜觉得自己一定是出现了幻觉,女声落在他耳边,一字一句,字句清晰。那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也曾执手,也曾情稠,后来夫妻渐远,直至两看相厌。
      他曾想过一朝权在手便休掉她,却未能料竟是她先背叛了他。
      她怎么能?又怎么敢?!

      “你效忠的朝廷拿你的妻子换取了和平,满京城都知道哦,或许日后也能为此混个青史留名。大合头一个被俘的皇子,也是头一个妻子别嫁属国的皇子。”
      隐含着嘲笑与暧昧的声调在他耳畔炸开,谢明曜站定,绕开参天的树木与竹,衣摆摩挲间发出沙沙的响动声。
      他的眉毛拧起来,原本天生向上的嘴角此时已是彻底地撇下来。白泽见他像是要过来,唇角微一扬起,又不知他低头对苍葭说了句什么,惹得苍葭咯咯地笑,眸中像是藏了星辰。

      雍王如今行动不便,颇是费了点力气,方来到正你侬我侬的两人跟前。只见白泽将苍葭搂在怀里,她虽将脸埋在他胸前,但侧脸仍是清晰的。其实她的轮廓不算难看,只是与许忘忧那样几乎不见棱角的瓜子脸相比,楚襄的侧面棱角分明,是另一种清晰的端正。
      他望着那个匐在别人怀里的女人,望了又望,那种不可思议与让人嘴角抽筋的愤怒齐齐混进他的胸腔,形成一种难以启齿的苍凉之感。

      “楚襄!”
      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他那含着不可回避的愤恨与沉痛的调子落下来,惊起池边鸟雀,令交颈的鸳鸯各自奔逃。
      白泽顿觉不悦,右手将苍葭本来要侧过去的脸掰回他的怀里,在她耳边低声道:“我说了,不许看他,一眼都不许。”
      真霸道。
      他的声音低沉悦耳,含着令人心折的性感,令苍葭想起在地府游荡之时结交的海后朋友同她说过的话:“有时候男人性感起来,真就没女人什么事了。”
      苍葭此刻深以为然。

      他口中的那个叫楚襄的女人竟不回头看他,而那个将她俘在怀里的男人却扬眉去看雍王。在外人看上去,这场面滑稽极了。谢明曜的脸青白交加,其实他还有腿伤未好,此时能挺着身子站在这都已是困难之至。
      白泽唇微勾,看向谢明曜的目光如同看一头锋芒尽褪的困兽。他的声音轻而慢,合在一起便是彻骨的轻慢。
      “雍王这样直呼本王未婚妻的姓名,可不太好。”

      虽说已是有了准备,但人在心里脑补出的真相和真正面对真相时的心情是不一样的。一阵急遽的愤怒在他的五脏六腑兴风作浪,连日的奔劳早已折损了他的身体,大怒之下忽觉喉头一甜,竟呕出血来。
      苍葭闻到淡淡的血腥气,故作不忍的闭了目,心里却只想给自己鼓鼓掌。
      雍王又上前一步,他也是天之骄子,王孙贵族,怎堪忍受这种折辱。几乎是下意识要去将苍葭从白泽怀里夺回来骂她不守妇道,只是贱/妇两个字尚未出口,手在往前伸的那一刻,只觉一个闪电般的手势扼上了他的脖子。
      白泽只在苍葭耳边留了句在原地站着别动就放开了她,苍葭却不听他的,在白泽放开她的那一刻便含笑向雍王站着的方向望去。

      男人的虎口用力,竟硬生生将眼前这个身长八尺的人提起来。因为氧气缺失,他原本青白的脸色开始紫胀,想要反扑,双手却被白泽另一只手死死地钳住。
      “都说大合皇后的嫡子武勇,他们骗你的。”
      胜利者的笑容对于失败者来说往往是最刺眼的,却偏偏谢明曜仍不知天高地厚,双手发力想要摆脱白泽的控制,却偏偏不敌。这场男人与男人间的较量在一开始便已分出明显的胜负,唯有输的那个人不愿接受这血淋淋的现实。

      忽的眼角掠过一女子的倩影,白泽心下一沉,脸上戾气越发明显,钳住对方脖子的手又往上一抬,露出些微的外挥的弧度。
      “放开他吧。”
      她说,声音平静中带着一丝愉悦。

      “我说过,你再看他一眼,我就杀了他。”
      这男人犯起狠来竟不听话。苍葭微微挑眉,却见白泽大臂一挥。砰!
      男人的身体划成一个漂亮的抛物线,咔嚓,是肋骨断掉的声音。
      白泽还要上前,胳膊却忽然触上一只微凉的手,是苍葭。

      她目光惶惶如小鹿,使盛怒的男人骤然恢复了一丝理智与清明。
      “他,我。”
      他这啊那啊的讷讷良久,深吸了口气,像不怕丢脸似的,撒娇式的哄她:“我就是,就是嫉妒。我没有要吓你的意思。”
      这是属于雄性的充满血腥的胜负欲。

      苍葭却不语,她的眸子黑黢黢的,看的人心里发沉。爱到深处都是怕的,在苍葭熟悉的怕觉里,白泽被她拖到了雍王跟前。
      断掉的肋骨在他体内来横撞,每动一次都是尖锐的疼痛,他站不起来,又不想低头,不得不抬头看着这一对男女,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楚襄的脸上竟长出了一颗泪痣,疼痛和耻辱使雍王的身体不可抑制的发抖,他想说些什么,但一开口却先吐了口血。

      苍葭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莹白的脸上那双微抬的眼睛写满了冷漠,她唇角微微扬起,带着不言而喻的哂笑意味。
      “想不到吧,王爷。”
      蛇般的冷与暗令雍王和白泽同时打了个寒噤。

      雍王此时脑子空空,白着脸不知说什么。倒是白泽见她如此,反是放心。那盛极的嫉妒莫名便放下了,竟罕见的安静起来。如同猛兽收起浑身的尖刺,只一心守护着它的王与神。
      “王爷当然是想不到的,您有那一帆风顺的小半生,任您想要什么、想得到或想做到什么都不是什么难题。您是天之骄子啊,您可以肆意凭借着自己的喜恶生活。您喜欢的便视若珍宝,您厌恶的便弃之如敝履,可是那些被您厌弃的人又做错了什么呢?的确,我与您不算是两情相悦,但一个妻子该做的,能做的,相信我楚襄也做到过。您的妻子出身楚氏,在朝堂,您的岳家与您互成依傍,后宅中,您的妻子站在您背后将这一切打理的井井有条,您有过半分感激吗?没有。你只记得她折辱你心爱的女子,却早忘了当日结发的诺言。王爷,我有做错什么吗?”
      她慢慢蹲下来,脸迫近他的脸,眼睛迫近他的眼睛。雍王想要反驳斥骂,却碍于白泽在场,莫名的恐惧从脊椎爬到脑海,肋骨断裂的疼痛有增无减,他大口大口的呼吸,带着血沫子的空气直冲他的天灵盖,他就那样看着苍葭,带着怨恨而刻毒的目光。

      苍葭却依旧在笑,一面笑一面轻轻帮他拭去嘴角的血迹。
      “剥去那一层层贵族的桂冠,你也不过是个懦夫。谢明曜你记住,今日你能活着离开这里,不是因为你的身份,不是因为你这个人,更与你以为的’本事’无关。你今日能活着离开这里回到京城,是因为我楚襄大发慈悲,因为我不想看着你痛苦的死去,我想看着你痛苦的活下去。”

      雍王以瞪视表达这他的不甘和不满,实在令苍葭惊叹。连许忘忧都能明白自己的处境而衍生些许慌张,雍王却还做着天之骄子的美梦。
      “看,你偏不信。”
      她露出一个甜美的微笑,足尖点点,在雍王尚未回过神来之前,死死地将鞋底碾在他的右手上。听着雍王遏制不住的惨叫,她莫名想到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词,宁作尘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血落了满地,她可真是蛇蝎心肠。
      “谢明曜,我们此生,不必再见。”
      无视掉他因痛苦而扭曲的面孔,她慢慢站起来,用一种平静又悲伤的目光看向白泽,说:“咱们回去吧。我与这个人恩怨已了。”

      她用的词是咱们,他没头没脑地想。白泽应了一声,似乎怕她低落,头歪过去,羽扇般的睫毛的影子落到苍葭眼睛里,之前的狠戾尽数褪去。他安慰她:“明天就送他出凤城,你此后都不会再见到这个人了。以后你这一辈子,有我。”
      他话音一落,苍葭忽觉这具身体给她的补养越发丰盈,便知楚襄心愿已了。她应该算是个不错的,呃,商人?收魂办事,童叟无欺。

      天地鸿蒙间,不知道从哪传出一声清朗笑声,那是女子最初的柔软与纯真,是结发时恩爱两不疑的希冀与柔情,是被负后伤心欲绝的无助,是无依的绝望,是无爱的可怖,是不可消弭的恨与永不磨灭的被爱的渴望。

  • 作者有话要说:  还得成个亲,争取在1-3章后完结~
    谢谢留言,真的有看,反复看
    目前可以确定周五周六周日三天每天更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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