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7、父子 ...

  •   雍王妃出宫的路线与圣上往前朝去的路程是一致的,出未央宫后,苍葭令内侍加快脚程,不出多久便赶上了天子的仪仗。
      她自然是要过去请安的,大大方方地拦着天子的轿,又大大方方地向皇帝陛下问安。公公与儿媳之间其实向来说不上几句话,但许是许忘忧那张脸在他心里反复横跳的缘故,皇帝陛下竟对雍王妃出奇的和善。

      苍葭也像是知道他那内心深处的不可告人似的,与陛下道:“本来今日是想带着许氏一同回府的,但她身子单弱,恐晚来风凉伤了身体,只好明日再入宫来接她。不然此时就是儿臣与她一起向父皇请安了。”
      她恍作不觉的去看天子的脸色,只见他眉间的沉吟与思索更明显了一些。又道:“也唯有父皇这样的明君,夙兴夜寐的为苍生为百姓,才能让儿臣们在父皇的庇佑下安享盛世太平。”

      皇帝对她的吹捧没什么反应,看起来有些神不守舍地,只是唔了声,又勉励了她几句便打发她走了。
      苍葭十分恭敬地告退,眼底却是深深笑意。
      这父子俩倒是一样审美,真真算是嫡亲父子了。

      ——
      夜,宣政殿。
      宣政殿中雍王正与李相吵的不可开交,但今日一反常态的,三皇子竟站在了雍王这边主张我朝与南越开战。
      皇帝胸中十分烦闷,概因实在不想听他们再争执下去,十分烦躁地挥挥手弹压了双方,冷淡地说了句此事明日再议。

      雍王不能心服。他本是八尺男儿,金尊玉贵长大,幼时读我花开时百花杀,也读不破楼兰终不还。
      他是中宫唯一在世的嫡子,在他的潜意识里,江山总有一日会是他的。
      他因此不能接受不战而降的耻辱。

      想到这儿,他又一躬身。
      “父皇,若是朝中无将,儿臣自愿领军出战。”
      靠。楚襄的祖父,国朝正二品标骑将军在心里骂了句脏话。
      什么是朝中无将?你是不把我这老将放在眼里?想起昨日长子的一席话,楚将军再次看向雍王的目光就带了凝重。

      因为心中那不为人晓的欲念,陛下现在看这个儿子并不顺眼,淡淡问他:“你是觉得,自己比朝中老将还要稳健了。”
      三皇子本来站的略后雍王一步,闻此却先抬起头来,立刻要把圣上这点不喜坐实,朗声道:“父皇明鉴,那南越国也实在欺人太甚,屡次勾结西凉犯我边境,二哥一向勇猛刚直,从前父皇不也赞二哥骑射上佳,日后必有一番作为。西南、西北边陲太平太久了,咱们也隐忍太久了。二哥毕竟是中宫嫡出,若有一嫡皇子领兵边陲,定我军心,定能慰将士慰三军,也好让那些小国明白我朝国威。”

      三皇子说的风光霁月,笑起来亦一派潇洒。天子素知这俩兄弟不合,今儿却不知是怎么了,竟一个鼻孔出气,正游移不定,却见楚将军亦出列道:“陛下,国朝的难处老臣晓得,但西南、西北边陲此患甚大,若是次次退让,日后恐生祸端。”

      除李相外,剩下的几位阁臣或是想将宝押在雍王身上,或是已被三皇子收买,或是骑墙等着下注两边不站,因此有着两位皇子你一言我一语的,又有楚将军推波助澜,陛下本就不是个强硬的人,由这几人说来说去,虽然心里也觉得儿子与他意见相左不是很爽快,但又真担心那些人打到京里来。一来二去的,竟将出征的事定了个大概。
      虽说如此,皇上心里到底不大痛快。

      约亥时末,众人议事到夜深,皆散了。
      被儿子压了一头的滋味并不那么好受,尤其是等宣政殿空置下来,想起儿子走时那张志得意满的脸,天子父子亲情里总是参杂了许多的防备和算计,于是愈想愈觉得气闷。
      他不是个英明的皇帝,也不昏庸。但他能坐上皇帝的宝座其实说到底还是有运气的成分在,他做皇子时就是平庸的,如今做皇帝了,先帝留下的江山外忧内患的,他战战兢兢好多年才有了如今的局面,他的儿子却要来质疑他做皇帝的本事。

      却偏偏他不能直接反驳儿子的质疑。他不喜欢战事,也厌恶穷兵黩武,但他其实心里也隐隐担忧西南边陲若是一直如此,是不是会像前朝末帝那样连失十二府城,最终国破家亡。
      但他又不敢信任朝中武将,武将篡权是自古都有的例子。他性子温文,不一定能钳制住权臣,因此思来想去,若真的要战,只能是派皇子监军合适。
      只是……他如今正盛年,就已经要被儿子夺去光芒了吗?

      皇上的目光渐冷,几个时辰前那一双琉璃样的眼又再次撞进他心里。
      那又如何,朕才是合朝的天子。这天下的一切都是朕的。
      一股莫名的邪火涌上皇帝心头。他召来了心腹近侍。

      夜,未央宫。
      皇后本来睡的正沉,外头一阵响动终是吵醒了她。她仍没从梦中完全清醒过来,人略有些怔,还是温嬷嬷苦着一张脸,颤巍巍地唤了声皇后娘娘,才将她从那懵懂的恍惚里拉到现实里来。
      温嬷嬷跟了她很多年,见过很多风浪了,怎么如今竟是这般模样。

      皇后心里莫名觉得乱糟糟的,叫温嬷嬷起来说话,又问她怎么了?
      即使到了如今温嬷嬷仍觉得不可置信,只觉得做梦一般,心里觉得十分羞耻难为情,竟不知道该怎么才能说出口,这来这去了好一通,直至皇后先不耐烦起来。方道:
      “是陛下身边的福公公过来了。”
      既是陛下身边的近人,这又有什么好慌张的呢。皇后十分不解。
      “哦?福公公这时候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温嬷嬷简直一副要哭的模样。
      “福公公说,福公公说奉了皇上的令,请,请许氏过去侍君。”
      温嬷嬷羞愤欲死。

      ——
      雍王回府时,夜已经黑透了。
      苍葭站在内院的月亮门边等他,她披着一件宝蓝色的大氅,月华之下,她略有些疲惫的面孔也泛出宁静高贵的温柔。
      只是她的眼神是不同的,她的眼神静而野,看向雍王的时候,有一种不属于世家女的力量。那是天与地赠给她的力量。

      雍王不欲理她,连睬都不想睬一下,脚步未停,欲走。苍葭却拦他,施施然落一个笑,施施然道:“听说王爷不日就要出征,我专程在这儿等着,便是想贺王爷一声。”
      雍王正是志得意满的时候,闻言回头过看这个已经被他拉开了一个步子距离的妇人。这是他的夫人,但他却厌极了她。
      勾出一个非常冷、甚至带着恶意的笑。
      “看来你还是没把爷早上跟你说的话听进去。楚襄,你不是挺嚣张的么?高门贵女,父皇亲自指婚。”

      他一边说着,一边挨上前去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你记着,等爷凯旋之时,就是你跌落云端的日子。”
      他的呼吸落到苍葭脸上,苍葭的心脏不可制止的一缩,她知道这是宿主身上最本能的反应,是宿主应有的绝望与恨。
      楚襄垂眸不看他,虽然她很想一样恶狠狠地笑回去,然后说我等着。
      但她没有,毕竟她没必要对一个将死之人嚣张。
      即将生不如死的不是我,是你啊,谢明曜。

      ——
      足足一柱香的功夫,皇后都没有明白温嬷嬷的话。或许是她不愿意明白。
      直到福公公实在不敢再等下去了,强令人将他带去许忘忧所居的未央宫西侧殿,美人在灯下,琉璃似的眸子惶惶然。
      许忘忧记得,这个人似乎是皇上身边贴身的内侍。
      可他这个时候过来做什么呢?

      福公公也没经历过这样荒唐的事,但他是皇上身边最贴心的内侍,皇上有谕他自然不敢不从。这位许氏日后或有大灾或有大福,但日后的事暂不与福公公相关,他如今只需要将这位许氏全须全尾地送到宣政殿去。
      于是他上前朝许氏打了个千儿,带着十分谄媚的笑容对许忘忧道:“皇上有诏,请夫人去宣政殿。”
      许忘忧怔怔的,屋子里本来是半暗的,烛火熄了一半,灯影下的她被这话吓的脸有些白。门又在这时候开了,阴影下她望见皇后森然的脸,吓得直接打了个寒噤。

      “皇上这是要做什么?福公公莫惊扰了许氏肚子里的龙孙,还是快请回吧。”
      皇后一面训斥,一面拔步走在许忘忧床前,虽然此时心里已经恨毒了这个小chang妇,此时却还是如母鸡护雏一样挡在她跟前护着她。
      福公公其实也有些怕皇后,毕竟皇后育有嫡子,日后保不齐就母凭子贵,但目前这天下还是皇上说了算,福公公不敢管这许多,垂着眼对皇后道:“娘娘,皇上有谕咱家不敢不尊,也请娘娘掂量,听说皇上已经许了王爷带兵巡视西南,为了王爷的前程,娘娘且掂量掂量。”

      福公公越说越顺,最后目光竟迫上皇后的眼睛,言语既带着胁迫又十分恭敬。
      “娘娘细想,究竟是一个没出世的皇孙重要,还是雍王殿下的前程重要?”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