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船上 ...
-
澄澈的水面风平浪静，一艘身长四十多米的大船行驶在水面上，很是不凡。
一位中等身材的姑娘站在甲板上，一阵大风吹过，她裹紧了身上的披风。
白巧又想起了那天。
张氏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她结结巴巴的说：“京城？京城好啊，天子脚下，可气派着呢……”
最后终于说不下去了，她眼巴巴地瞧着白巧，似是希望能从她嘴里听到什么：“闺女，他们家宅子那么大，总是要留人看家的吧？”
白巧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下来了：“不行，不行的娘……我是大丫鬟了，四少爷太看重我了……”
文思院走了秋韵、秋茗，却只提上来一个她，以前两个大丫鬟的活计都在她身上了，可见四少爷对她的器重。
白巧也打听过各房留下来看见的人选，无一不是一些稳重的媳妇子，或者是不太受看重却又有些资历的老人。
只有一个例外，是二房那边四少爷的奶嬷嬷。
她自己有儿子傍身，家里有孙子要照料，又有奶大四少爷的情分，且早就放了契出去了，二太太也不是不通人情，见她实在是故土难离，便留她看守宅院，也算是全了这份主仆之情。
只是她有什么呢？
她现在是文思院唯一的一等丫鬟，如果她被留了下来，别人不会说是主子恩典深厚，却会说她是遭了厌弃。
遭了厌弃被放出来的人，看秋韵的样子就知道了：被放出来的第三天，她家里人就因为受不住旁人的指指点点，将她远嫁了。
而且，四少爷放不放她还是两说，若是遭了人嫌，却还得在丁家吃饭，又该如何呢？
当然，若是那胆子大、有冲劲的，赌便赌了，便是失败，也能不给自己留遗憾。
但白巧终究是太过贪心，她在丁府当了这么些年的奴才，整日里谨小慎微，一句话要在脑子里过三遍才能出口，原本她进府时还有个“嘴甜”的名声，不到一个月便成了“性格稳重”的评价了。
后来她是发现四少爷似乎更喜欢她活泼一点，有意放纵，这才试探着在四少爷面前显露出“本性”来。
所以，如果黯然收场，她如何甘心？
事到如今，竟不如不那么出挑，也能走走人情，在这关键时刻求个恩典出府去：丁家为了名声，这次上京也是要放了不少人的身契的。
“娘，您听我说，”白巧抹了泪，抓住张氏的手，“这里面是七十两银子，您拿着，全都置办成田地，别留太多在家里。
“康康上学了，您一个人干不了那么多活就别勉强，把地租给咱们村上的人，少收些粮食也没什么，但也别少收太多，不然别人家收租的要骂的……”
白巧絮絮叨叨了许多，以前她还能抽空回来一趟，照看一下母子俩的生活，如今她即将远行，留这孤儿寡母的实在不放心啊。
张氏强忍悲痛，挤出一张笑脸，说：“我们巧巧真的是大姑娘了，你也别太担心家里。村长人公道，咱们村也没有那等不要脸皮的；何况你娘也不是好欺负的。
“家里的织机也赎回来了，就是不买地，我和你弟也能过活。京城那种金贵地方，使银子的时候多着呢，这些你自己拿着……”
“娘，”白巧强硬地把包袱塞到了张氏的手里，“我还有呢。府里这次北上，连四少爷也不让多带东西，这些银子死沉死沉的，我都不好处置。”
白巧早就料到张氏会推拒，她从袖中掏出一个布包来：“你看，这是历年来我得的赏赐，金戒指金镯子金簪金钗，都是十成十的，您不用担心我没银子使。”
金灿灿、亮的晃眼的金子一出来，把张氏吓了一跳：“好好好，娘知道你有，快收回去，可不敢让人看见。”
只是终究是放心不下她，张氏最终也只收下了五十两：“这快过年了，娘还没给我们巧巧压岁钱呢，这些就当是提前给你的压岁钱了。”
白巧破涕为笑：“那我可得意了，就是丁府的小姐们，压岁钱也就这个数了。”
张氏见她收下了，也欣慰地笑。
只是笑着笑着，眼角的泪就又淌下来了。
“白巧姐姐，四少爷找你呢。”
白巧从回忆中醒神，却是杏雨，不，现在应该叫清雨了。
她也被提成了三等，却是赶上“清”字辈的最后一年。
清雨见白巧似乎还有些怔愣，以为是外面风大，听不清楚，便提高了嗓门又喊了一遍：“白巧姐姐，少爷找你呢。”
白巧又紧了紧身上的披风：“行，我知道了。”
穿过寒冷的甲板，船舱里却是无比温暖。
船体是木制的，所以等闲不能生火，但凡是漏风的地方，都用厚实的布料严严实实地遮了起来，有地位的主子房里，更是都用皮子铺在地上，却是再暖和不过了。
四少爷房里铺的，更是上等的皮子，白巧一进屋，便感觉自己带来了一股子寒气。
四少爷窝在被子里，倒也没嫌她，只不咸不淡地对在屋里伺候的雪琴道：“去厨房要一碗蜂蜜姜汤来。”
白巧知道这是给她喝的，默默地坐在了脚凳上，乖巧地裹紧了身上的披风。
丁维看她这幅模样，气不打一处来，没好气地扔给他自己的斗篷，道：“你看看你那衣裳，都要结冰了，你越裹得紧，寒气就都进去了！”
白巧知道他这是担心了，也不反驳，默默地把身上的披风换成了丁维的斗篷。
丁维也是窝了一肚子火：“你瞧你现在这个样子，早知道就留你在家，不带你来了！”
他也就是说说而已，如果真的不带白巧，他肯定是第一个跳出来的那个。
“本少爷都说了，等一下船，就让人把你家里人都接过来，你也不愿意；都已经派人去关照老宅那里的下人了，让他们多照应你们家，你又不放心，你就折腾吧你！”
白巧委屈巴巴地看着他：“……还冷。”
丁维一下子就败下阵来，连声吩咐一旁的北微：“你去瞧瞧，看热水送过来没有？”
热水自然是有的，短了谁的也不能短了这位爷的嚼用，只是丁维还不满意：“要刚烧开的。”
就在这时，雪琴端着姜汤进来了。
丁维怕她不明白，又连声叫道：“给你白巧姐姐喝。”
白巧看着这一碗金棕色的姜汤，内心是抗拒的：即便放了再多的蜂蜜，也掩盖不了它姜汤的本质啊！
丁维一声令下：“给她灌下去。”
雪琴还没动手，白巧就投降了：“别别别，我自己来。”
白巧心一横眼一闭，捏着鼻子就把这一碗姜汤灌下去了。
丁维还不放心，下床来拉她：'“你到榻上来，我给你暖暖手。”
小少爷火力确实旺，手心暖暖的，都有点烫到她了。
两只小肉手被小少爷骨节分明的大手包在掌心，耳边是小少爷有些别扭的关心：“我上次教了你什么，你还记得吧？我考考你……”
白巧觉得，自己似乎也没有那么遗憾了。
“呜——呜——”
船上岸了。
脚下所踏之地，是京城。
作者有话说第47章 船上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