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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第九十章 ...


  •   “甭管是谁写的,反正现在就是孙可好的主打曲了!”炀里大手一挥,不耐地说,“这事儿没商量!”

      炀里的办公室宽敞又凉爽,空调风呼咻咻地吹着,茶几上的几株吊兰微微颤抖着枝茎,静谧恬适。然而刘大为的背上却已经起了一层热汗,是急出来的,他推了一下眼镜。

      “可是……可是孔庆山的官宣都已经出来了啊,和Hertz合作,出solo歌曲,早就已经开始宣传了啊,现在换人的话根本来不及!不如撤回……”

      “撤回做什么?”炀里眉毛一竖,“就算不给可好,他孔庆山还能从坟里头跳出来唱吗?我花大价钱买回来的歌,难道还要拿去当他的陪葬礼?这不是浪费吗?!”

      “可是……”

      刘大为还要反驳,他当着路西法的经纪人,亲手将他们捧到了全国大势男团行列,也亲眼目睹了其中一位成员死后冰冷的尸体,对他而言这一切都是那么难以置信。其实,如果孔庆山真的是抑郁症自杀那么简单,他或许还不会像现在这样时常感到阵阵寒意。然而,自从拿到尸检报告并且封锁了消息之后,他便开始终日惶惶不安。

      他总觉得心里不着落,因为眼前的水面太过平静,还因为他压根看不清水面底下的东西是黑是白。

      但显然,炀里并没有想那么复杂。

      “就这么定了,趁着现在还有人记得阿庆是谁,他还有点热度,尽快把这首歌发出去,也不枉他受这一遭活罪。”炀里慢悠悠地掏出烟盒,“孙可好这些年来忙着演戏,都快忘了老本行了,这首歌必须要火,要给她做出来空前绝后的效果!孔庆山没了,往后黄从江也不一定能看得上咱们千里娱乐了,得赶紧捧几个大流量出来……”他忖度着,叼一根烟,点着了手里的打火机。

      还没等刘大为开口回应,他忽然又想起了什么,继续道:“你记得近期去外地的学校还有舞蹈学校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小男孩想当练习生,年龄……”他顿一下,“年龄最好是十四五岁,训练上一两年正好可以送出去。”

      刘大为想说话,可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却像是堵了一块棉花,让他发不出声音。

      炀里尚未结束嘱咐,吐出一个烟圈,舒服地往后仰着,椅背吱呀作响:“长相嘛,当然得好看的,孔庆山那模样说难找也挺难找的,能跟着黄总那么多年,也不知道这孩子使了什么妖魔鬼怪的手段……反正就先从外貌条件看吧,最好是有漂亮酒窝,还有……”他说着说着,皱起眉头认真地思索起孔庆山的长相特征来。

      刘大为涩着嗓子干咳几声,挤出一个难看的微笑,他小心翼翼地搓搓手,说:“您可能不知道,孔庆山这两年也挺难过的,黄总看中了另一个孩子,据说一直没能约下来,所以对孔庆山就冷淡了许多……”

      炀里瞪起眼:“你怎么知道?”

      刘大为“嗐”一声,“他周围不还那么多成员跟练习生吗?我天天带着那群孩子,这些小八卦一听一个准!”

      炀里居高临下地睨他:“所以你是什么意思?”

      刘大为悄悄瞥他一眼,低声下气地弓着背,他有点紧张,忍不住咽一口唾沫,“就是……就是我觉得吧,照着孔庆山的路子再找个替身给黄总送过去这事……不太现实……如果黄总还是好这口,那好办,可万一他已经玩腻了这款,你说咱把‘第二个孔庆山’送过去,这不就撞枪口上了吗?我觉得,要么就算了,让孔庆山好好安息,咱们顺其自然……”见炀里神色不动,没什么反应,刘大伟壮了壮胆子,忽然提高了音量,“其实黄氏集团也没给咱们多少好处,大部分资源都是给了孔庆山一人,顶多是给咱们开了一条躲开那些税务……”

      炀里锐利的眼神瞬间朝他刺了过来,刘大为一个激灵,不得不把后半句话硬生生地吞回肚子里。

      “你的意思是,咱们就干脆主动放弃黄氏集团这棵大树算了……”

      “可以考虑……”刘大为点头哈腰。

      “……就因为少了孔庆山这一个人?”炀里一个大喘气,才把后半句说出来,阴恻恻地。

      刘大为登时噤声。

      “先督促A&R组赶紧把可好的歌发了,我给你一个月时间,出差还是休假自己安排,给我带回来三个练习生,”炀里吸了最后一口烟,把烟头摁灭在手边的玻璃烟灰缸里,不由分说,“要是带不回来,你就走人吧。”

      空调不近人情地吹着生冷的风,咻咻响。

      走出炀里的办公室,轻手轻脚地替老板关上门,转身走进昏暗的走廊里时,刘大为的肩膀终于可以舒展开了,他抬手锤几下变得僵硬的后脖颈,撞击声回荡在走廊间,被放大了好几倍。他停住动作,长吁一口气,喃喃自语好似叹息。

      “庆山哪,不是哥哥不帮你说话,你也看到了,实在是为了生计不容易呐,你也体谅体谅哥,要是有什么恨什么怨,你就去找那个炀里算账吧,可千万……可千万不要来找我啊……”

      *

      那些坏水浸到骨子里的人,都是会遭报应的。

      郑西西焦头烂额之际,还抽出空来咒骂了一句。她只恨当今世界是个法治社会,不然说什么她也要现在就去手撕了那个多管闲事的举报者,给他从头到脚从里到外做一次彻彻底底的垃圾分类。

      今日凌晨,徐秋生以家中种植大/麻以及吸/毒的罪名被警方逮捕,网上一片哗然,而Hertz的媒体部从清早到现在连喝一口水歇歇的时间都没有。

      得知徐秋生沾上毒/瘾的那一刻开始,葛乔就替部门和公司做好了有朝一日被举报的心理准备,他曾经无数次劝姚荈带他去戒毒,可是倘若一个公众人物被发现曾出入戒毒所,这怎么看也不会是件小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这样,抱着得过且过的侥幸心理,他们挨到了现在。

      如今成了什么局面?姚荈被迫辞职了,陈烈与Hertz彻底闹翻脸了,徐秋生无人看管,犯了瘾,坐实罪名被抓起来了。

      尽管是匿名举报,可是能够准确掌握了徐秋生的位置和犯瘾规律,并且还知道他在自己家中后院偷着养了三株大/麻的人,能有多少呢?

      葛乔本可以静下心来好好想想这是谁搞出来的事情,可是现在根本没时间容许他想其他问题。当务之急是劝服自己接受一个事实——AIX凉了。

      凉透了。挽救不了的那种凉。

      那天,当沈子扬和其他两位队员接到消息的时候,他们已经坐上了从练习室所在的大楼开往宿舍的车,虽说AIX还剩下羊城与平京最后两场演出,不过之前就通知他们巡演暂缓,所以这半个月以来他们就只是自由训练,完全的放养状态,全凭自觉。

      派来临时带队的经纪人接了一个电话,与司机低语两声,车打起转向灯,一个猛拐,变了方向。

      “……怎么了?”沈子扬训练累了,睡意朦胧,含糊着问一句。

      那个新来的经纪人回答得更含糊,“先回公司,有点事。”

      沈子扬天真,真的以为就只是“有点事”,翻了个身,倚着已经睡昏过去的成员哥哥,很快就打起了轻鼾。

      半个小时后,他就被眼前的新闻报道轰炸得睡意全无。

      葛乔挨个儿观察着他们的表情和反应,都是如出一辙的惊恐与慌张,他等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收回自己的手机,三个凑在一起的脑袋瞬间分开,他们重新跌坐回各自的位置。

      葛乔把手机锁了屏,丢在桌面上:“你们也看到了,现在情况就是这样,五人组合,现在少了两个人,考虑到各种情况,AIX已经很难继续维系下去,你们做好解散的心理准备。你们都是五年合约,现在还有三年半,如果愿意继续呆在公司,会尽量为你们重新安排合适的路线,如果想走,就还是按照合约来,违约金四百万。”

      葛乔扭脸,看到坐在三人旁边那位毫无存在感地瘦高男子,他面无表情,像个面瘫似的,但葛乔并未在意,他对那个男人点头微笑:“这位是童上水,你们刚刚应该已经见过面了,经纪部的新任总监,在你们做出决定之前,他将会负责与你们联络,有事情请找他。”

      那个叫童上水的男人也冲他点头示意,但却没有回以微笑。

      果真是个面瘫。葛乔收回视线,“现在先请你们把自己所有的社交账号、手机卡都交给我,公司会替你们保管一段时间,等事情的热度下去了再还给你们,近期尽量减少外出,不要在私底下回应媒体、记者、狗仔、粉丝的任何问题,这件事一出来,你们作为成员,难免会被波及,这也是为了保护你们。”他扫视一圈面前的三个孩子,这番官腔打下来,他们都被吓得不轻,面如死灰,仿佛大难临头、到了世界末日。

      葛乔轻笑,语气变得柔和:“不用怕,这也给了你们充分的思考时间,在此期间,你们只需要作出不让自己后悔的选择就好,留下或者离开,你们的人生都不会从此结束,相反,应该会是一个新的开始。”

      沈子扬强作镇定,可他颤抖的声音却暴露了他的恐惧,他问:“大乔哥,你觉得……我们该不该留下?”他信任葛乔,不自觉地想向他寻求意见,哪怕这个意见可能决定了他往后的人生该如何过。

      就这一句话,却仿佛瞬间击中了葛乔的某一处神经,突如其来的心慌让他怔了一下,他立刻挤出一个微笑来,锁回了记忆,不让那两颗肉肉的小酒窝从脑海里溜出来。

      “我不能替你决定呀。”他这样说。

      “可是您肯定比我们更了解这些,”沈子扬被拒绝,有一点委屈,“走哪条路更好,更适合我们,现在姚姐走了,连个能一起商量的人也没有,就只有您可以帮忙了啊。”

      葛乔不语,他望着沈子扬,这个孩子不躲不闪,同样也盯着葛乔看。太像了,实在是太像了,美丽的年纪,漂亮的脸庞,就连说话里带着的那个“您”字都太像了,这个瞬间,那两个人就像是两条毫不相关的河忽然汇聚在一起,卷着滚烫的水浪,流进葛乔的心脏,把他的心脏烫出了泡,咕噜咕噜翻腾着,使他惶恐,使他心酸,使他不得安宁。

      然而,沈子扬倔强的目光终于让葛乔找回了些许真实感,曾经的孔庆山永远对自己百依百顺,就像是习惯了讨好似的,在他眼中,从来不会出现像沈子扬这样锋利的光芒。

      那样温顺可爱的孩子啊,何苦又送去火坑里滚一圈呢。

      或许是从一开始就出了错,从他施舍给孔庆山第二次出道机会的那刻起,他就应该为此愧疚一辈子。也或许,真的是人各有命,该有的结局躲也躲不掉的。他想不通,也没有机会验证,他能做的只有时刻谨记自己害了人,在未来的所有日子里无尽的自责。

      最后,葛乔问他:“你还想继续当偶像吗?”

      多可笑啊,老天对他可真宽容,又给他出了一道相似的题目。沈子扬与孔庆山,如果他们的命不同,那么他们的选择自然也应该不同。

      “如果你不想的话,可以……”

      可是,沈子扬神色坚定,他打断了葛乔的话:“是的,我要继续当偶像。”

      *

      “你确定还要继续当偶像?”冯蓝加重了语气,这是她问的第三遍。

      “是……唔,你觉得呢?”陈烈接连回答了两次“是的”,这回终于在冯蓝意味不明的反复确认中动摇了想法。

      “我觉得,”冯蓝两只手指捏起面前圆桌上的那个小瓷杯,慢慢地呷一口茶水,不紧不慢地娓娓道,“你现在已经不缺知名度了,你缺的是有底气的作品,所以偶像的路不太适合你……”

      “我听你的。”说着,他就要往冯蓝身边凑,一只手也不老实地摸上了她的肩。

      冯蓝望他一眼,似笑非笑,虽不躲闪,却也不予以回应。

      “为什么这么看我?”陈烈微眯眼,他总归还是太嫩,有贼心没贼胆,只敢用目光在冯蓝那张精致至极的脸庞上舔一圈。

      “‘我听你的’这句话,我天天听你说,”冯蓝终于露出微笑,不过是嘴角提起了一个弧度而已,却格外妩媚妖娆,就是这个笑容,从初见时便把陈烈的魂勾走了一大半,“可是你好像只是在哄我呀。”

      陈烈一怔,攀上肩不断蠕动的那只手登时顿住了。

      冯蓝察觉到了,扑哧一声笑出来,捉住肩上那只手,握着捏了捏,不紧不慢地说,“我不是在责怪你,我只是好奇,姚荈跟你有仇,你咽不下这口气,我可以理解,你斗不过那个女人,我帮你‘擦屁股’,也没问题……”她垂下眼,轻抚着那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它属于眼前这个看起来清秀可爱的男孩,肌肤柔软,却又充满了力量,那是年轻人的特质,也是鲜活生命的象征。

      一时疏忽,冯蓝的思绪飘远了些,她下意识揉捏起他温热的虎口,一下一下,力道刚刚好,大概是正巧碰到了什么穴位,教人很是舒服。陈烈稍稍塌了背,靠在椅背上,觑着眼睛勾唇微笑。

      冯蓝的声音也变得轻飘飘的,听上去倒是楚楚动人,她问:“可是,你为什么要去整自己的队员呢?”

      “嗯?”陈烈的声音懒洋洋的,似乎还很疑惑。

      见陈烈想靠装傻蒙混过关,冯蓝不动声色地睨一眼,心中暗自叹气,这小孩子哪里都好,就是心眼太多。这里就他们两个人,她也不打算给他留面子,直接戳破道:“是你举报的徐秋生吸毒,不是吗?”

      陈烈并没有立即接话,从他的脸上冯蓝看不出什么异样,没有恐慌也没有得意,只是稍微有点惊讶,但很快他就将这一丝惊讶掩藏起来了,恢复了餍足与闲适,他无意对冯蓝隐瞒,况且想瞒也瞒不住,他点点头,干脆承认了:“是我。”

      “为什么呢?”冯蓝一挑眉,饶有兴致地问。

      陈烈笑出了一股痞气,他的腔调变得吊儿郎当,说:“那可是吸/毒,每年有多少缉毒警察光荣牺牲啊,我就伸张正义呗。”

      冯蓝被他的语气逗得花枝乱颤,笑得脸颊酸痛,停不下来,末了,她捻着手指又使力按摩两下陈烈的虎口,轻吐一句:“哦,是吗?”

      AIX,五颗星星,五位少年,说好的要永远一起走。

      可是当星星变亮变大了的时候,盛星星的这片夜空却变小了,小到就连塑料烟花和借着别人的光才能存活下来的那些不知名的小行星都敢来与我争辉。我必须得走。

      可没有我,AIX和这片夜空还有什么存在的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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