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瑕疵品收容所》幻视苍

6、亏本媳妇

　　“事情就是这样的。然后我拿到了这个合约。”
　　“…………”
　　修特罗先生看着手上的显示板上出现的合约，又看看一脸‘我尽力了不要那么凶’表情的艾达以及她身边被打包成家具的一人多高的箱子。然后开口：“我应该已经说过，别做亏本生意吧？伊斯曼小姐？”
　　“我、我并不觉得亏本哦！”艾达立即说，“每个月的托管费也不少，用来日常的支出什么的应该也够了，然后还有凯斯他很高级吧？”
　　“艾达·伊斯曼小姐——”突然，修特罗先生靠近了艾达，一边举着合约一边贴近他生气的强调，“你该不会根本就不知道回收仿生人和智能机器人究竟有多麻烦吧？！”
　　“那个……我、我还是知道需要记忆清除，还有无力化……”
　　“没错！记忆清除和无力化处理！光是这两项有时候就需要远远超出成本的费用！这么跟你说吧，大小姐！你以为仿生人和人工智能的脑子是什么？他们的大脑处理器与你的小脑瓜有什么区别？”
　　“呜啊！别戳我啦！修特罗先生……那个……”
　　“给我听好了！区别就是没有区别！！”修特罗一边用手指戳着艾达的脑门一边说，“除了它们是人造的之外，根本没有区别！而要销毁他们，就等于和杀人没有区别！因此联邦内部才有详细的法律和法规来规定‘智能’的生产和制造。其中最明确的一条就是在销毁认定无法使用或没有价值的仿生人与智能机器人时，必须采用官方指定的一次性素材将之‘完全杀死’！”
　　说着，修特罗先生又愤愤的从自己已经摆好的桌子上拿起一个里面有着晶莹的蓝色液体的小瓶子：“就是这东西。这么一小瓶的价钱，就抵得上斯凯拉下层公民一个月的生活费！而要彻底的清楚记忆与无力化，根据机体的大小以及机能会需要6~10瓶。然而购买一个仿生机器人的价格最低甚至只需要这个的十分之一还能分期付款！”
　　“怎、怎么会……”价格之间竟然这么悬殊……艾达有些惊讶，她说，“那无力化之后，机体的部分不能回收再利用吗？”
　　“机器人的话还算是能回收一些。但仿生人的仿生肌肉、血管、纤维等构造都会在无力化过程中被毁坏，几乎无法重复利用。我说了吧，杀死一个仿生人就和杀死一个人类根本没有本质上的区别，就算美名其曰‘销毁回收’，实际上也只是利用没有痛苦的方法给他们进行安乐死而已！！”
　　“唔……”
　　“法规上如此规定，也是为了让人们在选择销毁他们的仿生人和机器人的时候三思而后行。毕竟只有关系到钱的问题的时候，人类才会认真的思考是不是真的有必要！”等等，不小心跑题了！修特罗立即把话题牵回来，“当然了，人类也不会那么听话的。所以我们才能生存。以较低的价格进行回收，为的是将那些被放弃了的仿生人和机器人修复或者重新组合，给他们赋予新的价值。这样才能赚到钱。你懂了吗？！所以这个玩意儿啊！！”
　　有点气急败坏的修特罗一把抓住艾达，另一只手打开了她身边的箱子，凯斯就被放在里面。现在他是关机的状态。修特罗拽着艾达，指着凯斯的脸说：“你给我看好了，艾达，这种制作精良的东西，一般人是绝对不会放弃的。制作的越好，销毁的代价就越高，也因此制作的越好，就越是不容易被抛弃。而他就算被制造得这么完美，还是被抛弃了，你觉得是什么原因？”
　　“…………因为……无药可救……了？”
　　“没错！！艾达！！”修特罗激动的转头这么确定着，他现在双手捧住艾达的脸开始揉，“艾达艾达艾达呀！所以说你为什么现在在我面前那么清醒？！和库珀那狐狸精交涉的时候怎么就没想清楚呢？！这种麻烦的东西不管在哪儿都亏本！随意他们猜想用最低的代价把他甩掉，这种合约他们一定也会在以后想个办法矢口否认的！！”
　　“怎么……呜啊啊……怎么这样！！”
　　“制作的这么精良还要被处理，怕是脑子里的‘病’短时间内是没有修正的方法的。”修特罗放开了艾达，然后点上了一根烟，他再次审视起凯斯来，“这种规格的骨架和肌肉……竟然还染成了黑色，这不是明摆着不想让人回收吗！！那倒是把脑子也做好了啊混蛋！！”
　　“总觉得……”艾达在后面悄悄的靠近里奥说，“修特罗先生比里奥还暴躁呢。”
　　“我才不是暴躁。我只是情绪管理障碍。”那家伙是真的暴躁吧。
　　“脑子有病的仿生人是很危险的，艾达小姐。”这会儿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艾达和里奥的悄悄话，修特罗猛的回头，目光锐利的看向艾达，“那个女仆你也看到了吧——顺带一提，我已经在她准备把地板也扔进运河的时候知道屋顶就是她拆的了——她本人是无法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是错误的。里奥也是吧，就算知道这种时候是不能‘发火’的，但是无法控制。”
　　“…………”里奥没回话。
　　“不仅如此，他们各方面的能力也远超人类。因为仿生人和机器人脑子出了问题而造成的惨剧，就算是在内环区也能看到这样的新闻吧。”修特罗说，“而这个东西，一定是因为程序上的缺陷太严重了吧。是情感模块，还是逻辑模块？库伯那家伙这些总该告诉你了吧？”
　　“我具体也不知道是哪个模块……但凯斯他好像是个对‘违法犯罪’行为零容忍的仿生人。就算是最最小的违规，甚至只是粗心大意……在他看来都是应该被严惩的犯罪。”艾达解释说，“我只是……因为库伯警官说，如果我们不能回收的话，警察局也会亲自动手……我只是觉得，这样的凯斯先生太可怜了。他明明什么都没——”
　　“我都说了不要拿你内环区高等公民的想法来思考了！！”大声的打断了艾达，修特罗又戳了一下她的脑门。
　　“对不起！！”好痛！艾达捂住脑门，后退一步，低着头不敢说话。
　　“……亲自动手，哼……库伯那家伙是见你好欺负，就故意吓唬你吧。”修特罗吸了口香烟，他念叨着，“斯凯拉现在的回收政策非常严格，政府部门可是主要的监察对象。警察局才不敢在这种风口浪尖做什么违规处理仿生人的事情。你知道吗，伊斯曼小姐，这种高级的仿生人啊，就算是在关机的时候，也是拥有意识的。”
　　“哎？”
　　“这是近些年才发现的现象。只要他们愿意，就算机体无法行动，也是能够保持清醒的。当然能源耗尽的情况除外……之所以规定需要完全清楚记忆并无力化才能进行销毁和解体，就是因为这个。他们无法将自己‘停止’，只能看着自己的身体被分离，碾碎，拆解……”修特罗说，“然而人类啊，只要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就无关紧要。更何况仿生人在很多人看来也只不过和洗碗机一样是机器。在真正开始进行监管之前，斯凯拉的垃圾场，称得上是人间地狱呢……”
　　被堆砌起来的仿生人与机器人的身体。看上去一动不动的他们，实则却都是清醒的。无法动弹，无法停止。只能一秒一秒的祈求能源快点耗尽。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有一些可能是忘记被关掉了，可能是偶然被打开了，企图自行离开这个废弃场，然而最后大多都被看守拆掉手脚，再次丢进垃圾堆。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甚至就连被改造过的人类也会被丢在那里……
　　“修特罗先生……”艾达小心的发出声音来，“所以，我们不能留下他吗？”
　　“现在送他回警察局，那伙混蛋八成也不会认账。”修特罗说，“就算把他停机放在这里，也是违法的。然后那些家伙说不定就会以此为理由把我们逮捕，然后判我们自行解决这东西，一毛钱委托费都拿不到。你难道想让我把他拆了吗？我可不会给他做无力化处理哦？”
　　“唔……”修特罗先生，果然是坏人……艾达说，“那、那给他开机吧！我会照顾他的！”
　　“…………”就知道你会说出这么天真的发言。修特罗看了艾达一眼，他说，“算了。事到如今只能这样了。在警察局那边想到主意不认账之前，就先多收点他们的托管费吧。你可要好好看着他别让他惹事，不然我们就要被倒打一耙了。”
　　太好了……艾达松了口气。她以前都不知道仿生人的销毁是有这么多讲究的。家里倒是有不少机器人仆人，但是妈妈并不喜欢用智能太高的类型，她说那些总会自作主张。而且，内环区应该是很少有人会了解这种事情的吧。在那里居住的人，如果自家的仿生人或者机器人出了问题，就会送回店里，由商店负责维修或者回收的后续工作。根本就没人会思考那之后到底会发生什么。
　　“艾达。”修特罗一边抽烟一边盯着在那儿不知道想什么的艾达，他突然开口，“你就是个亏本娘们是吧？”
　　“好粗俗啊，修特罗先生。真过分。”艾达看了他一眼，有点懒得理他。不过这家伙真的快速的搬进来了……他把自己的东西搬进了一层厨房附近的一个房间，这里以前可能是工作室之类的，空间还是很大的。然而除了这个房间之外，外面仍然是空荡荡的啥也没有。对了，自己也连床都没有！
　　艾达想起昨天睡地板的自己，深深的叹气然后发出声音：“修特罗先生……”
　　“撒娇也没用。给我好好想想以后怎么不亏本吧你个亏本媳妇。”修特罗语气冷漠，目光更冷。
　　“亏本媳妇是什么啦！你以为换了这个词之后就不粗俗了吗？！”
　　“少罗嗦！你个小妞儿！有那时间快给这货开机吧！”修特罗说着就戳了戳凯斯的脸，“既然他脑子有问题，认为一点违规行为都不能做，那你就提前跟他说好在这个房子里的规则是什么。至少这样能减少一个拆家的人！还有那个女仆也是！你给我好好管管她！！”
　　“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