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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120】误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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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里很乱,看起来周之末刚才为了找青青小时候用过的书包,翻箱倒柜几乎要把整个屋子倒转过来。
魏来沿着床边一路往外走,轻手轻脚地把地上的东西捡起来,一样一样整理好。
床脚下压着一张纸。
魏来走过去,俯身把纸抽出来,纸上写着一些字。
是周之末的字迹。
魏来的手猛地一颤,瞳孔开始收缩。
他看到那上面写着:
“……
我答应陪她去骑马,
骑一匹最野最疯的马。
跑到外头,
跑上山,
让马蹄踏着落叶和浆果,
一路跑到天边去。
我想带她去江南,
江南的水乡,我的家乡。
她笑眼明亮,
我想可以照亮院子里的那口老井,
架子上的葡萄藤应该也会很喜欢她,
也许还会再开一次花。
……”
魏来看不下去了。
他知道周之末写的“她”是谁,从前凌恬同周之末还要好的时候就经常央着周之末一起去骑马。
他甚至见过周之末写这些,凌恬生日前夕周之末出了事住在他家里,他就看见周之末窝在沙发里写这些。
这些满含情思的句子,隐秘收藏起来的深深痴恋,原来都是针对凌恬,他的妹妹。
魏来看向纸上第一行的标题:半个爱人。爱人?原来周之末是把凌恬当成爱人的,没能成为伴侣的半个爱人。
魏来感觉这两个字突然变成了一根尖锐的针,把他心里那个日渐膨大的用妄念充满的气球,猛地一下扎破了。
他折回去,把周之末枕边的盒子收回了口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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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之末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
他从床上爬起来。房间里已经被人收拾过,东西都放得整整齐齐,有些却并不在原位,显然整理房间的人对这屋子并不熟悉。
是魏来吗?
魏来呢?
周之末揉了揉太阳穴。先前受的刺激有点大,又哭又闹折腾了好一阵,现在脑袋还是懵的。
他活动了一下酸胀的脖子,眼睛扫过放在床头的那沓东西,整个人突然僵住。
那是几本杂志撂在一起,杂志上面有两本书,还有一张纸。
是那张纸!
周之末几乎是从床上跳下来一把抓过那张纸。
纸上是他心底深处难以言说难以启齿的隐秘。是他全部的晦暗与羞耻。
现在却明晃晃放在这里,完完全全暴露在光照下。
完了!
魏来肯定看过了!
周之末整个人“噌”地烧了起来。
这张被看见了,那其他的呢?魏来都看见了吗!?
他慌忙去翻那个抽屉,万幸,其余的纸稿都好好躺在盒子里。是啊!他明明那么小心地那么谨慎地把它们藏在这么里面,怎么就会掉出一张来呢!怎么偏就让魏来看见了呢!
他觉得他真的要疯了,他简直不敢去想象魏来看见他这样写自己会是什么表情。
起初他还是收敛着的,只是抒发一些小演员对大明星的崇慕,代称用的还是“他”,遣词造句都是小心翼翼辗转又辗转的。
慢慢地,他想得越来越多,越来越复杂,那些不受控制疯狂滋长怎么也铲除不掉的奇怪心事再也没办法隐藏于有限的修辞底下,最后他没忍住把代称换成了“她”,然后就好像有恃无恐了,放肆了,过界了……
周之末满肚子恼火地在床头坐下,气自己为什么要把房间弄成这样。
这当口,魏来突然推门走进来。
周之末猛地一个激灵。
“你怎么了?发烧了吗?”魏来看见周之末整张脸通红,连耳朵根都红了,吓了一跳,赶紧走上前来伸手探他的额头。
周之末下意识一缩往床角躲去。
“怎么了?”魏来稍稍愣了愣,看见床头翻乱的纸随即明白过来他这异常的反应是为了什么,心里空了一下,顿了顿还是柔声问,“没事吧?”
周之末摇摇头,往后缩了缩,屈起腿两只手抱住膝盖,完全包裹防备的姿态。
那些他偷偷藏起来的,称不上宝贝的,却想用一辈子珍藏的东西,现在却好像突然被拉到阳光下展览,又好像脱光了被一寸一寸摸过去,叫他无地自容。
他忽然想起自己现实中也曾脱光到没有一丝遮蔽,在魏来面前。两次。
脸烧得更红了。
他想他跟魏来之间是完了。他们的距离再也不会那么近了,魏来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对他那么好了,也许还会像嫌恶Rodeny一样嫌恶他。
魏来看着他,看得他浑身不自在,耳朵尖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最终魏来好似幽幽叹了口气,在床边坐下来。
“明天去医院办手续吧,开了证明再去办火化。那个……”魏来觉得直白地说这些话有些残忍,可这些事又不得不提上日程,“墓园找好了吗,我陪你去——”
“不用了。”周之末把半张脸都埋进臂弯,“我要带青青回吴苏。”
“哦。”魏来点点头,继续往下说,“网上那些你不用担心,我已经让公关公司做应对方案了。”
“不用了,随便他们说去吧。”周之末还是拒绝,“这里头又没你的事,你犯不着蹚这浑水。”
周之末感到懊恼,他气魏来的态度是这样平和,像开会一样提出一项议程,接着提出第二项议程。他情愿魏来直截了当摊牌,说清楚是默许了他越界的肖想是他们有再进一步的可能,或是警告他不要妄想,哪怕骂他一顿说他们不再是朋友了以后不见面了,也比这样明明都看见了都知道了,却作出一副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要好。在他看来这比直接拒绝更残酷,这等于是说,他们的关系可以维持在这条线,也只能在这条线,到头了。
魏来怎么会知道周之末这样别扭并不是为了凌恬而是为了他。他有千种手段万般狩猎技巧让猎物乖乖入网可他不可能去抢自己妹妹的,他想算了不管了放任周之末自己去撞得头破血流可又舍不得,他也憋闷也想发泄可现在周之末有更紧急的问题要解决,他只能用尽可能平静的语气说:“还有你解约的事,不能再拖了。我跟公司法务部律师说好了,让他们配合你做搜证,一旦要打官司,不能让千宜那边占据主动权。”
“解约我会去找他们谈的。你就不要管了。”周之末冷硬地拒绝,第三次。他想要个了断,死也死得痛快些。
“我-就-不-要-管-了。”魏来的脸沉了下去,心底一直压着的邪火一下子窜了起来,“周之末,有事叫哥没事叫滚。你对我就这态度是吧?”
不就是被他看见那张东西了吗,他又不是不知道他喜欢凌恬,至于羞成这样吗!
周之末更沮丧了。魏来果然是恼了。
——————
魏来从周之末家里出来,车飙了一路气还不顺。
车载广播里娱乐台的主播还在喋喋不休。这次周之末的新闻闹得大了,何立逍也被扒得乱七八糟,成了游手好闲玩弄小明星的恶臭纨绔子弟,连带着远洲集团都上了娱乐头条。
魏来咬着后槽牙拨了个电话:“叫钉鞋,带人,拿车,把翟晓川给我请过来。我请他打高尔夫。”
电话那头说了什么,魏来的音量一下子拔高:“请不来,就带过来!”
他“啪”地按掉电话。
他不喜欢暴力。他一向认为那是野蛮的行径,无能的表现。他做什么都习惯留有余地,出六七分力能成事他就绝不会拼尽全力,能坐下来谈判就绝不会撕破脸动手,能用文明方式解决的问题就绝不会诉诸武力。但此时此刻他只想锤爆翟晓川狗头。
偏偏电话那头打过来,居然告诉他找不到人?
他一拳砸在方向盘上:“就算把整个首都翻过来也把他给我弄过来!”
开车到了深河湾高尔夫球场,魏来算是知道为什么钉鞋他们找不到人了。陆召然已经先一步把见面礼准备好了。
翟晓川被捆成了一长条,跟个热狗似的高高绑在大门口白色栅栏上,一身堆红砌绿的花衬衫在风中猎猎飘扬,像一面迎宾的彩旗。
看见有车开过来,他顿时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伸着脖子张大嘴高声叫喊起来。
魏来在距离他七八米的地方停下,降下车窗,只听翟晓川扯着嗓子喊救命:“喂!开车的大哥!救命啊!我被绑架了!快救救我!求求你了!”
魏来换挡,把车往后倒。
翟晓川急了:“哎!哥们别走啊!帮我报个警啊!我给你钱!你要多少你尽管说,喂——”
他的叫声被突如其来的引擎轰鸣声生生掐断,远处的车子像一头怒吼的野马朝他直冲过来。
“哎哎哎你干什么!”翟晓川大叫着拼命挣扎,这他妈根本不是偶然过路的车,这跟绑架他的那帮人是一伙的!这是来要他命的!
“呲啦——”伴着一记尖利的刹车声,魏来的车子在他面前半米处停下,轮胎高速摩擦路面扬起一片尘土,全闷进了翟晓川的口鼻。
“咳咳!咳咳咳!”翟晓川呛地连连咳嗽,眼泪水不受控制地往外飞。
魏来踩着离合,车子发出低沉的吼声,如同一头伏在草丛里弓起背脊的狮子,死死盯着羚羊随时准备扑上去咬住它的喉咙。
翟晓川整个人都吓傻吓软了,要不是被绑得一动不能动,他大概早就瘫倒在地躺成一滩烂泥了。
魏来看着翟晓川,面无表情地把换挡杆往后一推,车又笔直地倒了回去。
“啊啊啊饶命饶命啊大哥!”翟晓川登时吓得抖如筛糠,扯着嗓子连连求饶吼得脸红脖子粗,“大哥我知道错了!你行行好!饶了我吧大哥!放过我吧!求你了!”
车子倒退到更远的地方,魏来停住,随后猛地一脚把油门踩到底,车子呼啸着朝翟晓川冲了过去。
“啊啊啊啊我草你妈了个B啊——”翟晓川梗着脖子嘶声狂吼,眼睁睁看着疾驰的车子咆哮着朝他碾来,他实在没勇气面对,慌忙歪过头闭紧了眼。
一股来自汽车引擎的热量逼上面门,他想他绝B是完蛋了,老天不开眼,他翟小爷今天是要折在这儿了。
“啊————”他撕心裂肺地吼着,两腿间涌出一股热流。
他吓尿了。
“呲啦——”一声更为尖利的刹车声。
“砰。”膝盖被不轻不重撞了一下。
怎么回事?他没被车轮碾成肉饼?翟晓川迷茫地睁开眼。
只见车子紧贴着他的腿停住,发烫的引擎盖堪堪触及他的膝盖骨,车里魏来一双漆黑的眸子像极了瞄准靶心的利箭,死死盯在他脸上。
“啊——啊——”翟晓川劫后余生,张大嘴巴干嚎了起来,□□的水渍从一小片洇成了一大滩。
魏来两手压着方向盘,克制住想从那滩水渍上碾过去的冲动。
车外,陆召然带着两个人走了过来。
走到近前,看见翟晓川的裤子和草地上的尿渍,他皱起了眉:“你把我的栅栏弄脏了。”
“让他弄干净。”陆召然拉开魏来的车门,坐了进去。
他身后两个人则手脚麻利地解开捆着翟晓川的绳子,把翟晓川往球场里面拖。
仓库里。
翟晓川浑身瘫软大口喘着粗气,活像一头被咬穿脊柱但一时半会还断不了气只能躺在地上等死的角马。
“谁叫你说的那些话?”魏来俯身,攥起翟晓川的头发。
“我没得罪你。我没提过你名字。”翟晓川胳膊被反绞着捆住,脸被陆召然手下踩在地上,只能翻着眼睛往上看向魏来,脑门的青筋都暴了出来。
的确,他在片场闹事时只造谣说自己撞见周之末跟何立逍车震,刻意避过了当晚也在场的魏来。
“我问你,谁叫你说的那些话?”魏来咬着牙根反手拍了拍翟晓川的脸,手下威胁意味浓重。
翟晓川却梗着脖子嘴硬道:“关你吊事!我说姓周的跟姓何的我又没说你!老子tm没招你!”
魏来眼底火焰猛地一蹿,一把攥住他的衣领把他从地上提了起来:“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不用了。”陆召然突然走上前来,手里高尔夫球杆强硬勾过翟晓川的下巴,代替手在他脸上拍了拍,“把他裤子脱了。拿筐球来。”
他这一声令下,立马上来两个人,按住翟晓川跟扒田鸡皮似的把他衣服裤子都扒了个精光。
“卧卧卧…卧槽你们要干嘛!”看着陆召然手里那正对着他屁yan的高尔夫球杆,翟晓川陡然觉得菊花一紧,俩腿肚子直打颤。
“你不是很喜欢拿屁股说事么。”陆召然冷冷瞥了他一眼。
那眼神让翟晓川不寒而栗,不,是毛骨悚然。
他也怕魏来,魏来敢打他能威胁他也有本事叫他活不下去,但魏来毕竟是光鲜亮丽的大明星会有所顾忌,就像草原大猫咬死猎物也要优雅。可这个人不会,这个陌生男人长得一脸清高禁欲但却比魏来多了几分匪气,像鬣狗群把猎物赶进包围圈然后活生生掏肛的那种匪气。他绝对相信这个男人能一球杆捅穿他的屁股。
果然陆召然拿着球杆对着那筐球遥遥一指,似是而非划了半个圈折回来:“打高尔夫我最讨厌的就是有球没进洞。”
WTF!?翟晓川整个人都要跳起来了,跟只案板上的田鸡似的蹬着腿拼命挣扎,却被陆召然手下人死死按住。其中一个还真听话地从筐里拿了个高尔夫球朝他后头走过来。
“别介别介!有话好说啊!大哥我错了!哎哎哎大哥别!”翟晓川吓得连声求饶。
操他老母的这些□□大哥都tm什么奇葩癖好!一个往人嘴里塞麻将,一个往人屁yan里塞球!他倒了八辈子血霉碰上黑大哥黑二哥撕逼还个个要拿他祭天!
显然陆召然没有丝毫手下留情的意思。
魏来也退到了一边,这辣眼睛的画面他压根就不想看。
“别别别我说我说!我什么都说!”翟晓川捶地,两国交战还不斩来使呢你们能不能有点人性!!!
陆召然摆了摆手,底下人便停了下来。
“说吧。”
“是秦厉!”翟晓川咧着嘴痛哭流涕声泪俱下,“是秦厉叫我去找周之末麻烦!是他们逼我说那些话!都是他们逼我的!”
“逼你?”魏来冷笑,“他们怎么逼你,你不是不可一世翟小爷么。”
“爷什么爷啊我就一孙子,老子坐牢我们家破产我tm饭都吃不起了我!”翟晓川捶胸顿足。
“还不说实话?”魏来挑眉,“看来你上半年在戒毒所没待够,还想回去啊?”
“哎哎哎别别别!我这辈子都不想再进去了!我说,我全说还不成吗。”翟晓川最后的防线也崩了,“毒这玩意儿太操蛋了根本就戒不了,我出来以后又犯了瘾没钱弄药快难受死了,秦厉说只要我帮他办事他就给我药。”
魏来看了看陆召然,陆召然点头,他是学医的,看得出翟晓川的确是刚磕过药不久,这次没说假话。
翟晓川一说起到药还兴奋起来了:“唉说起来秦厉那孙子还真有本事,他那可真是好东西啊,吸一口抵我以前三倍量,我还没碰过这么纯的东西呢,太舒坦了——”
他两眼放光说得正起劲,魏来瞪了他一眼,吓得他缩了回去。
“两位大哥,我就知道这么多,我已经都说了,求求你们放了我成吗?”翟晓川一个劲地解释求饶打保证,“真的!我跟那周之末又没什么大仇,我爸那一天天的不知道搞多少小明星,我犯得着跟他一个人计较么我?我真是被逼的!”
“闭嘴。”魏来恨不得一耳光抽过去,见过嘴脏的没见过这么满嘴喷粪的。
翟晓川悻悻住了嘴,陆召然示意手下人放开他,他赶紧捞起地上衣服往身上套。
“大哥,我能走了吗?”翟晓川穿好衣服探着脖子小心翼翼地问。
“不能。”魏来说。
“我去,大哥!”翟晓川顿时泄了气,脸皱成一团跟泡发的苦瓜似的,“那你们到底要我怎么样啊?”
“你这么能说,给我录个视频再走。”魏来上下打量他一眼,还好自己忍住了没打他的脸。
“视频?什么视频?”翟晓川脑瓜子也聪明,一下子反应过来,连忙叫道,“不行!不行不行!我要给你们澄清了那我回去就死定了!秦厉会弄死我的!”
“回去死,还是现在死,你自己选。”陆召然冷冷道。
翟晓川条件反射捂住屁股,点头如捣蒜:“我录。我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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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小时后,一辆房车开进深海湾高尔夫球场。
翟晓川被塞进车里从头到脚被捯饬了一遍,有了人样之后,被架到镜头前。
完事之后,车直接带着翟晓川疾驰而去。
魏来从车上下来。
陆召然在外面等着。
“用得着这么麻烦么。”
“你不懂。这年头,舆论杀人比枪管用。”
“多管闲事。”陆召然看着他。
“你不也是?”魏来笑了笑。
“上次你要我保周之末我保了。”陆召然转过身,“你要蹚他的浑水我不管,别把逍逍拖下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