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犯罪终结》太一三三

68、 父与子（18）

　　18、燃油量不足

　　二氧化碳从肺部经咽喉和鼻腔呼出，心脏怦怦地在内里跳动，由于剧烈运动胸腔起伏得十分急促。

　　艾凡气喘吁吁地从T2航站楼跑向T1，奔走在连接两座航站楼的空中走廊上。

　　李成文不会在这儿。他从前可能喜欢在这里看到飞机起飞，但他现在却会执着于专家调查小组的到来。

　　专家组来了他的赔偿金才会有着落，只有航班发生特大空难事故，专家组才会到来。

　　李成文寄望着BUS-12354航班出事故，他现在孤注一掷地把希望放在这一架飞机，他一定会随时跟进着这架飞机的动向。

　　若航班发生了空难事故，机场绝对第一时间关注，亦会显示在各地新闻要闻上。李成文一定会在机场能够同时看到电视机和航班表的地方。

　　飞往摩尔比的国际航班从T1航站楼出发，所以李成文一定是在这里——

　　艾凡停了奔跑，站在空中走廊的另一端一端出口，俯视着T1航站楼下面的候机大厅。

　　阳光从顶层交错设计的钢结构复合铝天花中倾泻而下，在地板透射出有如繁花一般的光影。

　　那一排排二十多米高的承重柱下，挤挤挨挨的人员被衬托得如孩童一般矮小，从上面看下去，黑压压的，只能看见黑色的头顶。

　　在航站楼来往的旅客一浪接着一浪，仿佛潮水一般涌动。

　　带着腥气的海风在海面上吹起了层层皱褶，海水推着浪花冲上露出水面的礁石。那波光粼粼的海水下潜藏着更多并未露出来的岩礁，这就是太平洋。

　　在太平洋上空，一架飞往摩尔比的大型客机平稳穿越在平流层之中。

　　午后时间，机上的乘客大多困意上涌，坐在座椅上纷纷欲睡。

　　乘务长苏依提醒着乘客扣好安全带，看着需要给乘客分发保暖披肩。

　　老人跟老太太却没睡午觉，一人带着一边耳塞，看保存在手机里的小孙子的视频。他们此行去摩尔比是为了探望儿子和儿媳，还有刚学会了走路的小孙子。

　　小孙子第一次走路时歪歪扭扭的模样，即使看了不下二十多遍，两位老人还是被乐得见牙不见眼。

　　“哎呀看他的屁股，跟小鸭子一样，逗死我了。不愧是我家的孙子，怎么看怎么可爱。”老太太捂着嘴笑道。

　　“上一个发过来的视频，叫奶奶的声音叫得多甜呀，见到面奶奶一定给他大大的吻。”

　　“切。他也有叫我爷爷。”老人压低了声音，小声嚷嚷道：“我过年给他封了大红包，我家孙子见到了面肯定第一时间先叫我爷爷。”

　　老人骄傲的昂着头，任何事也不忘跟妻子争个先后。

　　老太太拍了他手臂一下，佯怒着说，“我就知道你那次偷偷摸摸的，肯定是背着我做了些什么，原来就等着贿赂我孙子。”

　　“什么贿赂？说得真难听。身为爷爷有必要贿赂自家孙子吗？我这叫爷孙之乐。”老人得意洋洋道。

　　说了没两句，老人忽然咳嗽起来。他闷声哼了几句，勉强将喉咙的痒意忍了下去，抚着心口平复气息。

　　没一会儿，他又咳了起来，这次咳得十分剧烈。

　　老太太一边拍着他的背，一边皱着眉埋怨：“就让你不要吸那么多烟，说了多少次都不听。这下可好啦，如果去拍照肺部你的肺肯定是黑的，你离死已经不远了。”

　　“现在就咳死你好了。”老太太瞧了眼老人痛苦的表情，忍不住更加小心地拍着他的背。

　　“是不是很难受？要不要先吃一颗润喉糖？”

　　老人停止了咳嗽，他闭上眼摆了摆手。

　　老太太又帮他顺顺气，问道：“好一点没有 ？你的药我放在了行李袋的暗格，你让开一点，我出来拿下来。”

　　她坐在靠窗一侧的位置，如果要拿行李，需要老人先把位置让开。

　　“不用你，让我先歇一会。我拿下来。”老人不耐烦拒绝。

　　“哎，你这人逞什么能？那点行李我又不是拿不动。”

　　乘务长苏依见到老太太站了起来，连忙走过来关心的问道：“怎么了？老太太，有什么我可以为你服务的？”

　　老太太一见苏伊便立即开心了起来，“小姐姐，你帮我拿一下那个深蓝色的行李袋。这家伙的药放在里面了。”

　　“是心脏病的药吗？”苏伊问了一句，猜想按照老人的这个年纪大多是患心脏病。

　　她身为乘务长，要随时能应对机舱内的突发状况，如果知道老人有什么病，可以让她更好更迅速地做好准备。

　　老太太道：“不就是心脏病，还有高血压呢。他呀，都是吸烟吸出来的。”即使是发牢骚的语气，也带着浓浓的关心和在意。

　　苏伊笑了笑，把行李带递给老太太。

　　“多谢你呀，小姐姐。”老太太取出药瓶，递给了老人后，请苏伊把行李袋放回去。

　　老人将药瓶放在他前面的储物袋，小声埋怨：“就你大惊小怪，我都说坐一下就没事了。”

　　他顿了顿，抬起头奇怪的问：“你们刚才有没听到脚下面有声音？我又听到了。”

　　苏伊的表情变得有些认真，按道理他们不应该听到座舱下面的声音，她侧着头细心聆听。

　　老太太却是嘲笑说，“你又来了，哪有声音？之前就说了两次你听到声音，在吹牛吧你。”

　　“得了，别瞎闹打扰我们的小姐姐，人家很忙的。你听到的只是下面的海浪声。”

　　“不是海浪声，怎么可能是海？海在几千米下面。”老人梗着脖子申辩，满是疑惑的说道，“我刚才明明听到的，就像下水道排水管堵塞了排不出去的那种声音。”

　　苏伊没有不把老人的话不当一回事，她又细心听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听到。

　　最后她热心地提醒两位老人，“如果觉得不适，请一定记得按座位旁边的呼叫铃。”

　　苏伊拿着剩下的披肩回去，在她身后老人仍跟在老太太争执，说一定会让她听到那个声音。

　　回到休息间，苏伊打了个电话给机长梁文杰。

　　“客舱这边一切良好，你们呢？”

　　“飞机的飞行状况很好，五小时就可以降落摩尔比了。”

　　见梁文杰挂上通讯器，副驾驶肖攀忍不住笑着说，“苏伊真是太爱操心了。”

　　“你别说，她这样挺好的。”梁文杰也笑道，“有她在我真的特别放心。”

　　话没说完，驾驶舱内响起短促的警告音。

　　梁文杰跟肖攀互看了一眼，“发生什么事了？”

　　“我先查一查。”

　　肖攀习惯性先把仪表盘查看了，然后才调出了飞行系统界面。

　　BUS-12354是一架先进的现代飞机，所有问题都可以通过电脑操纵，故障情况也能通过电脑监控系统进行排查和指示更正。

　　“提示油量不足？”肖攀十分奇怪。

　　梁文杰问道：“起飞前飞机有加过油对吧？”

　　他清楚记得他自己就在检查单上签了字的，问肖攀是为了再次确认。

　　“哦，机长。当然了，上来前我也有检查过。”肖攀抬头又扫了一眼油表。

　　“油表指针显示油量是足够的。”

　　梁文杰十多年飞行经验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吩咐肖攀道，“先重新检查一遍。”

　　**

　　启天国际机场，T1航站楼。

　　候机大楼中吵吵嚷嚷，几幅大屏幕正在同时播导着最新的新闻信息。

　　一幅巨大的墙面前，站着密密麻麻的乘客，今天一整天启天国际机场的所有航班行程都显示在墙上面。

　　李成文的心跳有些快，他紧紧盯着航班表上一处信息。

　　BUS-12354-已出发。

　　BUS-12354这趟航班的名字倒影在李成文放大了的瞳孔上，神情有些疯狂。

　　【成文，我们很快就要见证这个伟大的时刻了！BUS-12354就要飞到海中央了！】脑中的声音以十分狂热的语气说道。

　　【专家调查小组到来了，我们的病就能医治了！还有宝宝，天啊！成文，我太期待她出生了！】

　　李成文有些不满，“除了治病，一定要分出一部分钱来给小慧补补营养，她太辛苦了。”

　　【当然、当然的，小慧身体消耗肯定会很大。】声音收敛了一下激动，继而又问【成文你想好怎么跟专家谈没有？】

　　李成文不耐烦地说，“我都想好了，不用你多管闲事。”

　　【不如我们现在先来演练一次。】脑中的声音提议说。

　　【我是政府派来进行事故调查的专家。我穿着深蓝色制服，戴着太阳镜，十分有气势地带着一群人从正门走进启天国际机场。轮到你了，成文，你要跟我说什么。】

　　李成文摆动着手臂向前走了几步，道：“我会像这样走到你面前，告诉你我是李成文，我把受伤的地方指给你看。

　　然后我会跟你说几个月前我的头就是这么受伤的，只要赔偿我医疗费我就告诉你航班的事故原因。”

　　【实在太聪明了成文！】那声音特别热切的说，几乎要鼓起掌来。

　　【他们肯定会感谢你提供了线索！说不定除了赔偿金，还会另外给你一笔奖金啊！】

　　“别的钱给我我不要，我只要那笔赔偿金。”李成文不大情愿地撇了撇嘴。

　　【没错，我们别的都不要，只要赔偿金！】那声音十分赞同。

　　脑中的声音忽然道【快！看看时间，我们要倒数了！】

　　李成文把视线投向荧屏上数字钟，闪动着的光让他看得很是烦躁。他猛力地甩了甩头，努力看清了上面的数字。

　　站在李成文旁边的人看到他神经质的举动，不自觉地远离了他。

　　李成文没有理会他们，沉浸在即将到来的景象。

　　他跟脑中的声音一起兴奋地道数道：“99……”

　　“98……”

　　**

　　肖攀把系统的关键信息都检查了一遍，数值都是正常的，但监控系统依然显示着燃油量不足。

　　“到底是怎么回事？”梁文杰很是不解。

　　实在太奇怪了。

　　驾驶舱内再次响起了短促的警告声，这次是引擎失速。

　　啪、啪两下，两个声音不同而至，飞机挂载的两幅引擎不约而同都退到了空转。

　　驾驶舱内所有亮灯瞬间全灭，驾驶系统被强制关闭，全部数值变成了零。

　　飞机，骤然下降。

　　从五六十年代涡轮扇发动机投入使用后，发动机“空中停车”概率只有 30 年才可能遇到一次。

　　即使说许多飞行员一生也可能遇不上这种突发情况。

　　不同于活塞发动机，涡轮发动机的启动非常麻烦，步骤十分繁琐，推力再次从 0 开始爬升需要较长的时间。

　　飞机在短时间内不停地启动、关停发动机、引擎高强度运转很容易引发出更多的故障。

　　尤其飞机丧失动力后便会以非常快的下降，在高低空多个不同流层的中迅速转变，飞机的承受力会非常非常大。这样的外界环境十分恶劣，给飞机造成很大的负耗。

　　如果没有正常处理，后果便是机毁人亡！

　　梁文杰冷静地问副驾驶肖攀，“重启吗？”

　　机头正在极速向下坠落。

　　肖攀认真看着他，道：“我听你的，机长。”

　　“在这里掉下去也是会死。”肖攀试图换回平时轻松的神情。

　　机舱内的空调被关闭了，他额头上满是汗水，只不过那些汗都是冷的。

　　他开玩笑一般说道：“反正横也是死，竪也是死。最惨不过是送死原因换了一个而已。”

　　“那么，重启吧。”梁文杰做了决定。

　　“先扣上五点式安全带。”

　　在空中飞行时通常对肩带没有要求，只有在特殊情况和飞机起降时候才会扣上全部安全带。

　　左右两条肩带、两个腰部安全带、和档带都系上后是一个倒五角星。

　　两人均系好安全带了，梁文杰对副驾驶肖攀道：“先尝试启动 APU（辅助动力装置）。”

　　经过多个步骤后，BUS-12354的发动机在空中启动了。

　　自动驾驶系统监测到飞机攻角存在危险值，而且降落速度过快，接手操作起飞机。

　　系统自动调整了起来，将机头摆回来，飞机停止了坠落，慢慢飞回稳定的高度。

　　肖攀这才稍敢放轻松。

　　然而，驾驶舱内的警告的锋鸣声仍然不断在响。

　　电脑监控系统上的故障不知为何，一直显示着燃油量不足。

　　两幅引擎再次熄灭。

　　驾驶舱连同客舱一起失去空调和灯光，舱内所有系统都停止了运转。

　　梁文杰伸出手，想按下备用应急系统。

　　刹那间，驾驶舱前的机窗瞬间爆裂！

　　驾驶舱内的压力被突然释放，窗户飞出机体，猛烈的狂风将驾驶舱刮得一片凌乱。

　　梁文杰和肖攀同时晕了过去。

　　飞机猛然下坠。

　　**

　　李成文身边像是形成了一个真空地带，以他为圆心的 3 米范围内都没有人靠近。

　　其他人宁愿让别人挤进他们的个人空间，跟旁人挤在一起，也不愿接近李成文。

　　他们不用走进李成文，也能看到他他看着数字钟，口中在念念有词。

　　“10！”李成文紧张地锤着自己的拳头，“10了！”

　　【成文！10 了！还有 9 秒！】脑中的声音甚至比他还紧张，几乎是颤抖着声音。

　　李成文脸上带着红光，就像那些买了□□彩票等待中奖的赌徒一样。

　　他忍不住扭头看向旁边的电视机，想着什么时候新闻才会播道 BUS-12354的事件。

　　“李-李李成文。”

　　在李成文背后，有个陌生的声音喊了他的名字。

　　李成文没听见，他只顾着跟脑中的声音讨论。

　　他的计算肯定没那么精确，但他预计航班 BUS-12354会在这两小时内发生事故。

　　燃油被污染了，肯定会造成油滤堵塞，飞机绝对没有足够的油量能穿过太平洋飞抵摩尔比。

　　“李-李李成文。”

　　声音更大了一些。

　　李成文这次终于听到真的有人在喊他。

　　他回过头来，看到一个瘦弱的、看起来像大学生一样的卷毛青年。

　　艾凡对李成文说道：“我-我是特殊危机行动反反应组的成员，我叫艾-艾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