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一刻》十川望月

5、5

　　大约是前一天晚上做梦做的太多，向来自律的齐昱第二天是被林续敲门敲醒的。

　　齐昱顶着一张晚娘脸从床上爬起来，开了门见到林续的手还荡在半空中，显然是刚才敲上头了。

　　“再过半小时摄像师要来了。”林续迅速收回手，装成什么都没干的样子把通知发到，然后转头就扎到厨房里去找正在做低脂汉堡的耿河，本来在客厅里探了个脑袋看戏的李诚也缩回沙发上专注地刷起了微博。

　　齐昱没地方发火，气鼓鼓地把门拍上，坐在床尾醒神。

　　他的起床气向来特别重，以前被逼录有起床整蛊环节的综艺的时候他通常都会选择直接不睡，连他妈都拿起床时候的他没办法，成天感叹以后要是他有爱人肯定会被他这暴脾气吓得跑掉。

　　但程西是个例外，至少在他们同住的五年里面，他从来没有在被程西叫起来的时候发过火。程西一般会在第一个闹钟响的时候就起来按掉，然后先去洗漱，洗漱完回到房间差不多就轮到了第二个闹钟响，这时候如果他还无意识地关了闹钟然后再次缩回被窝里的话，程西就会敲他的床头柜，然后喊他名字让他起来，磨个三五分钟等他彻底醒了之后才会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他以前还无聊分析过为什么唯独程西的morning call不会让他发火，原本他以为是程西走的流程比较长，所以他有足够的时间醒神，但是其他团员长期实践的失败结果帮他排除了这个理由。

　　可想来想去齐昱也找不到什么别的理由，最后只好归结于程西的声音真的非常悦耳了。

　　不过现实是他现在的早晨只剩下千篇一律的闹铃和团员们偶尔在门板上即兴创作的freestyle了，听起来十分凄凉。

　　“昱哥，你收拾好了吗？摄像师已经都准备好了。”耿河从门缝里探了一个脑袋出来，一双眼珠子转来转去在房间里找人。

　　“来了！”齐昱合上衣橱门往外头走去，顺便撸了一把耿河的头发。

　　“哥！我头发刚梳好！”

　　“没事，我们团综主打释放真性情。”齐昱笑了起来，走进客厅里坐到转角沙发上。

　　林续正盘着腿坐在一边翻手机，听到齐昱的话，头也没抬的接道：“那我申请团综做一期任天堂特辑行不行？最近新出的Nintendo LABO看上去挺有意思的。”

　　“我觉得这个可以！再追加一个恐怖游戏特辑行不行？我最近买了很多恐怖游戏都压箱底了，还没来得及玩！”夏思明把最后一口三明治快速咽了下去，紧接着林续的话提议。

　　“你们两个干脆别录团综了，直接开个直播当游戏主播，绝对热火朝天。”李诚把自己的手机收了起来，往沙发上一靠，坐成一个标准的北京瘫。

　　“PD老师，给这两位哥哥准备一下配字，未来xx直播台柱。”耿河在摄像机外的地方拿发胶重新固定了一下自己的头发。

　　“所以我到底还有什么用处？”PD从摄像机背后冒了个头，“你们自己都给自己加上戏了。”

　　“PD我直接在镜头里吃早饭ok吗？”齐昱吃了两口三明治才想起来旁边摄像机还在。

　　“你吃都吃了才想起来的吗……”PD隐晦地翻了个白眼，“没事儿，吃吧吃吧，本来就没特地准备脚本。”

　　“所以到底能不能打游戏啊PD！效果很好的！”夏思明一脸期待的看着PD。

　　“反正不可能是今天，今天先行篇已经安排上了，之后你们自己发挥。”

　　PD将手里的提板递给唯一一个处在正常范畴的耿河，耿河翻了两页就苦着脸看向PD，“PD大哥，虽然今年是我们十周年，但是不用团综第一期就这么煽情吧？”

　　“今天安排什么了？”齐昱拿餐巾纸把手上的食物碎屑擦干净，伸手接过提板。

　　“谈谈团员互相之间都是怎么认识并且熟悉起来的？谈谈自己为什么能够和团员们一起坚持十年？读一读十年前的自己给现在的自己写的信，以现在的自己的身份给十年前的自己写一封信。”李诚凑过来看齐昱手上的提板，一边看还一边念，念到最后还向PD提问，“我们给现在的自己写过信？”

　　“这是你们经纪人说的，我只是从他手上拿到了你们写的东西而已。”PD指了指茶几中间摆着的盒子。

　　“是我们拍出道实录的时候让我们写的那个吧？我都以为被拿去垫桌脚了。”林续伸长手把盒子捞到怀里打开，“我都忘了我写了什么了。”

　　“我们不cue流程了嘛？”

　　“不用嘛，把内容录齐了就行吧？”林续一边拆着信封一边看向PD。

　　“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吧。”PD觉得气氛还可以，也就懒得再计较这些小问题了。

　　恩，剪辑能解决的问题就都是小事情。

　　“哇哥你居然还有这么煽情的时候的吗？”耿河挂在林续背后看他手上的信。

　　“续哥你写什么了？”夏思明闻言也好奇的凑了上来。

　　“他说十周年要带团员去爬山兜风！还说要亲自做一顿野外烧烤请大家吃！”耿河毫不犹豫地把林续给卖了。

　　“这不是煽情，这是发宏愿，我们认识那么多年续哥愿意进厨房动手烧完一顿完整的饭的次数一只手就能算完。”

　　“其实也有可能是剑3里爬山摆酒。”齐昱毫不留情拆台，从林续那里拿了自己的信拆开。

　　“果然是对外齐队长，结尾超级官方，希望十年后还能一起站在舞台上出演‘Restless’。”

　　“那你十周年巡演没唱Restless？”齐昱斜眼看了看李诚。

　　“对外齐队长是个什么东西？”画面外PD忍不住插了个嘴。

　　“就有个名句叫对外齐队长，对内程队长嘛，是刚出道的时候有次采访主持人问为什么明明西哥是队长，但是每次回答问题都是昱哥来，然后西哥说昱哥主外他主内。”潜伏饭圈已久的李诚迅速地给出了答案。

　　“那你们当初为什么选了程西当队长呢？”

　　“因为程西在我们中间脾气最好啊，”耿河瞅了一眼自己写的信，随后一边说话一边偷偷摸摸地把信折起来藏到背后，“怎么说，就昱哥比较像严父，然后西哥就比较像慈母的感觉吧。”

　　“你这什么乱七八糟的比喻？？”林续作势要抽耿河的头皮，另一只手把盒子盖了起来放回桌上，“别往背后藏，摄像机拍着呢，让我们来欣赏一下你十八岁的大作。”

　　“不，哥不能这样，你不能欺负我那时候中文不好！”耿河一扭腰避开林续的手，逃命似的躲到了齐昱背后。

　　万万没想到的是齐昱这回是助纣为虐的那位，趁耿河没防备一举夺得了那封信，在未来观众面前对耿河十年前那十分幼稚的中文字迹进行了公开处刑。

　　等一期鸡飞狗跳的团综素材录制完，PD觉得自己的心脏也便坚强了不少，“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当时你们经纪人跟我说直接像录日常一样就行了。”

　　“也算是一个小特色吧，”齐昱对PD欠了欠身，“给您添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PD摆摆手，“你的控场能力挺不错的。下次录制的企划我回头会发过来，时间的话回头跟你们经纪人协调好了让他跟你们说吧。”

　　“好的，您慢走。”

　　合上门之后，齐昱回到自己寝室准备收拾东西回家，进门就看到书桌上多了一只盒子，是刚才放信的那只。

　　齐昱打开盒子，里面还剩下一个孤零零的浅蓝色信封，在信封的右下角写了“程西”两个字。

　　他拉开凳子坐下，从盒子里取出信封，捏在手里却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

　　程西写自己名字的时候总会让禾字旁比“呈”更大一些，禾字第一笔向下，力透纸背，撇会张扬的伸到外面去，而捺有时候就会消失不见。口字的转角总是圆圆的，王字的笔画从来不会用连笔，而是一横一竖全都摆得端端正正的。而写“西”字的时候程西又不知道为什么，绝不遵循方块字的美学，一定要压成扁平的才开心。

　　齐昱以前发现了这点以后特地问过程西这完全反书法美学的写法是怎么得出来的，程西还在签手上最后两张海报，听了他的话盯着自己的签名看了一会儿才说：“我也不知道诶，可能上课为了写起来快吧？西写的那么扁大概是因为还扛着‘程’字吧？”

　　当时齐昱还曾试图纠正一下对方这个不对的写法，后来看习惯了觉得还挺好看的就作罢了。

　　齐昱将信封翻了过来，想直接撕开，转念又停了下来，去客厅里拿了一把美工刀小心翼翼地将封口裁开，把信取出来。

　　信纸是一张米黄色的香草纸，当初还是他选了拿给程西的，字是用百乐那只20周年纪念钢笔写的，他还有一支一模一样的，只不过是后来遇到复刻程西买了送给他的。

　　那时候他写完了信想偷偷看一眼程西写了什么，被程西挡了回来，不管怎么威逼利诱就是不肯给他看，到现在倒是没人拦着他了。

　　程西读的文科，文笔也相当不错，语句真挚，如果换成是考试作文，一定能拿个高分。齐昱细细读过，最后视线落在最后一行字上。

　　『最后，希望十年后，现在身边的人依然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