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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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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你不认识字?”
“回禀陛下,这诺大的阿房宫内,识字的内侍不过五个指头而已。”
“宫女呢?”
嘴里刚刚嚼完了鸡丝的小宫女上前:“婢子也不会,女官们好像也不识字。”
高以宸表情夸张:“不识字你们还能伺候皇帝?”
小宫女比他更加惊讶:“就是伺候皇上您才不需要认字啊!”
高以宸痛心疾首:“朕是个学渣,伺候朕的人是学渣中的学渣,那满朝文武不就是学渣中的战斗机?”一屁股坐回了龙椅上,“这是亡国的先兆啊!”
不错,高以宸是个皇帝,他又不是个皇帝!
天下我最大,我不中二谁中二的高中新生,高以宸第一次梦见自己做皇帝,梦境还相当逼真。
雕梁画栋的宫殿,满脸恭敬言听计从的宫人内侍,少盐少油,没孜然花椒的烤羊腿直接给他打开了身为皇帝的大门。
别人当皇帝要做什么,高以宸不知道。他确定自己是皇帝后,第一件事就是让满宫殿的宫女宦官们给他排队磕头,还要高呼万岁万岁万万岁,足足磕了小半个时辰,把最小的宫女给磕哭了。
当皇帝的第一个晚上,他就在众人磕头,吃夜宵,高喊万岁声中度过了。
第二天,他发现皇帝梦有续集。于是,他终于安稳的坐在了龙椅上,决定挽救一下亡国之君的形象,让人上了夜宵后,就抓着朱砂笔要批阅奏章了。
然后,他发现皇帝也不好当——他不识字!
作为一个皇帝,奏折上百分之九十九的字他都看不懂;余下的百分之一是‘之乎者也’四个大字,不懂繁体字,不会蝌蚪文的天/朝人都看得懂。
高以宸拿着文言文奏折比拿着英语试卷还要懵逼。他灵机一动,让身边的宦官给自己念奏折。
结果,悲剧了!
他还认识个之乎者也,这群内侍们连之乎者也都不认识。他们铭牌上的字合在一起知道是自己的名字,分开了就一个字都不认识,誓将文盲进行到底!
高以宸这时候才和上下五千年的帝王们产生了共鸣:皇帝不好当啊!
高以宸心虚气短:“这里就没有一个识字的人?”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的转向了角落里的起居舍人,把习惯了埋头默写的年轻官员给吓出了白毛汗。对方不慌不忙的把皇帝方才那句言行记录下来,才谨慎回答:“陛下,下官只是个书记官,不能窥视朝政大事。”
高以宸赶鸭子上架:“我只是让你读一下奏折。”让你读一下重点段落会会死吗?
起居舍人再一次从桌案上抬头,委屈:“陛下,书记官干政要砍头,微臣还没娶妻呢!”
还真的会死!
高以宸不得不把目标再扩容一点:“那宫里还有哪位官员可以替我看奏折,还不会砍脑袋的,说出来,今晚的夜宵都赏给你了。”
小宫女嘴大心胸更大:“赵太傅今日当值!”
高以宸拍板:“宣太傅。”
郑国历经百年,赵太傅少年成名,年逾六十才抱上先帝的大腿,是名副其实的大器晚成。他感恩先帝的知遇之恩,在对方临终之前信誓旦旦要把新皇教导成一代明君。
小皇帝登基半年,他还是第一次被独立召见,哐嘽一下就行了大礼,倒是把内侍们吓了一跳。
赵太傅泪眼婆挲:“皇上,您终于要处置于肃那个乱臣贼子了吗?”
于肃是谁,高以宸暂时不准备去认识。他第一次被年长的师长叩拜,神色有一瞬间的怪异,咳嗽一声,故作高深:“太傅,朕有件大事需要跟你商议!”
赵太傅颤巍巍的揣测上意:“是不是于肃又在排除异己了?老臣当初就劝过先帝,于肃桀骜不驯,十二岁上沙场,十六岁就敢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为由,干纲独断屠敌十城!二十岁更是直接领着百骑杀入晋皇城,将落单皇族活活烧死,郑晋百年之好毁于一旦。他在先帝手上开疆拓土的利器,到了您的手上,他随时可能弑主啊!”
老太傅声泪俱下:“皇上,如今于肃争权夺势之心昭然若揭,您再不遏制,逼宫尽在眼前!”
一大通劝诫说出来,高以宸明白了一件事:我会被大将军逼宫砍死!
高以宸默默的叹息了一声自己的命运,把折子递到了赵太傅的手中:“你看看这本奏折上面说了什么。”
赵太傅年纪虽大,眼神很好,奏折看了一段就口沫横飞的喝骂:“于肃这个逆臣贼子!他性冷残暴,他的部下更是阳奉阴违,打一城屠一城,对三省的安抚政令视而不见,一意孤行要成就于肃杀神之名!皇上,不能屠城啊,哪怕把那些晋民全都做了俘虏也不能屠城!一旦屠城之风盛行,国民只会咒骂皇上残暴不仁,喜爱杀戮。他们根本不会知道,这一切都是于肃和他麾下的阴谋!”
社会主义教导下的高以宸,再顽劣也知道杀人不对。这国家的大将军说屠城就屠城,小将军也跟着有样学样做屠夫,把屠城弄得菜市场杀猪一样,怎么想都觉得恐怖。
“那怎么办?”
赵太傅大义凛然:“将奏折驳回!皇上,您不止要驳回,还要立威。要让于肃知道,您才是皇上。他的属下若是抗旨,你就治对方一个谋逆之罪。”
“谋逆会怎样?”
赵太傅目光如炬,手如刀锋朝着空中狠狠一劈:“斩首示众!”
高以宸打了个冷颤,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后颈。自己不让人屠城,是个亡国之君;让人屠城,那也是个亡国之君。好歹梦一场,做一天皇帝撞一天钟吧!
亡国皇帝那也是皇帝啊,先过把瘾再说。
高以宸拿出破釜沉舟的气势,用朱砂笔写出了两个大字:驳回!
字体扭曲,颜色鲜红,一看就是草书。
于大将军拿到皇帝亲手批阅的折子时,盯着血淋淋两个字看了很久,皱眉问身边的人:“这字……认识吗?”
旁边的好友凑过脑袋来:“你把折子拿反了吧?”
“没反!”
好友:“哦,这不是字,是鬼画符!”
于肃招手吩咐了一声,不多时,一封信就到了手上。上面用蝇头小楷记录着小皇帝当天从起床到就寝之时的所有言行。
他将信件中的驳回两个字和奏折中的字比较了一番,嗤笑:“毛还没长齐,胆子倒是长了些。”
高以宸抓着赵太傅做免费劳动力,把堆积了一整夜的奏折全部批复了。经过了一晚上的努力,他已把‘驳回’和‘朕已阅’五个字写得炉火纯青。
凌晨两点的时候,高以宸终于头脑昏沉的爬上了龙床,在宽大的床上滚了一圈,打哈欠的时候还在琢磨这场皇帝梦会不会有第三集。
凌晨四点,睡得深沉的少年天子毫无预兆的睁开眼。守夜的内侍静静立在龙床边,听到床帘后低哑的声音:“宣曹毅。”
在殿外默默打着瞌睡的蓝袍官员抱好了起居注疾步踏入殿门,目不斜视的跪在床沿,正处在变声期的少年天子刻意压低了嗓音:“呈上来。”
起居舍人先顿了下,确定对方没有伸手过来拿的打算,这才双手举高了注本。
少年天子审视了对方一眼,漫不经心的翻阅到了昨日酉时之后的记录。
他清晰的记得第一次进入奇异的梦境是在他用了昏食后,饱食后他头脑有些昏沉,本想着小憩一下,结果直接从龙椅上昏睡了过去。再一睁眼就到了一处玄妙至极的屋内,屋内的一切物事都是他从所未见。
秦尚十五岁即位,做了八年的太子。在执掌东宫期间,先帝重病,一众叔叔伯伯们虎视眈眈,同时,同辈的兄弟们更是恨不得长了八只眼睛八只耳朵,随时随地搜寻探听他的错处,把他从宝椅上撕扯下来。
先帝在摇摇欲坠宫廷中把儿子拱上了皇位,并且安排了四位辅佐大臣,驾鹤西归。
八年的太子之位让秦尚性子越发沉稳,登位后的大半年中他在朝堂上轻易不开口,对四位权臣一视同仁,没有明显的喜好。
秦尚是个皇帝,硬生生把自己活成一具傀儡。
这名傀儡却在近两日黄昏后屡有惊人之举。昨日黄昏前,少年天子反常态的要求曹毅守夜。
闭耳塞听的起居舍人低垂着头,他看到皇帝捧着起居注的手隐隐颤抖,在昏暗的烛光下仿佛扭动出了鬼影。
秦尚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显然已经将昨夜自己所有言行全部都看完了。
“昨晚批阅的奏折都分发下去了?”
内侍上前一步:“回陛下,部分机密折子已经由赵太傅做主分发六部了。”
奏折没有经过三省拟定,审批,直接分发六部,该说赵太傅太蠢,还是太聪明?
秦尚的目光落在‘亡国之君’几个字上,一个异世孤魂都知道自己会是亡国之君,赵太傅不知道吗?于将军不知道吗?满朝文武不知道吗?
所有人都等着他成为亡国之君的那一天!
他撑着闷疼的额头,偏头看着窗棂外隐隐约约晃动的烛光。烛光由远至近,犹如索命鬼的魂灯,飘飘荡荡的到了殿前。
“皇上,镇国将军于肃求见。”话音一落,殿内就响起了剑鞘敲打着铠甲的呛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