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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赤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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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面妖仙,顾名思义,一半面遮掩,一半面裸露;是妖族的同时,也是仙人。
“圣书上讲,当年我族先祖晏承和在通天大漠遇到半面妖仙之时,正逢其人迷路饥渴。先祖同情他,便给了水食,予他篝火。妖仙感恩,就拿出圣火火种赐予先祖,顺带提出条件,要先祖代他守住一物,度过千年。”
“等等,”叶霜河打断他,直接问,“通天大漠有沙魔,你们为何不搬迁到其他地方,非要靠着这圣火驯养沙奴,被那什么妖仙的诅咒困在这一千年?”
晏祁早料到他会有此一问,温然道:“北疆早些时候以游牧民族为主,人们大多随绿洲平原的变迁而迁徙,后来有了国家这一概念,就都安定了下来,该放牧放牧,该经商经商,无论走得多久,隔上一段时间也还是会回来的,人们讲究生于沙漠,也要死于沙漠,如若不然,用修真者的话说,魂魄会入不了轮回的。”
“敢问叶公子,中原安土重迁一词,是这个意思吧?”
叶霜河看着这经过一次净邪大典,仿佛沧桑了十年的老国王,心里没来由一软,罕见地放缓了语气:“是,王上说的是。”
“好,那祁继续往下说。沙罗受长生天恩赐,母亲河保佑,三面环水,金蚕桑遍布河流,不是区区夸口,沙罗之富,在整个北疆屈指一数,试问这样的沃土,难道不值得去守护吗?”晏祁的声线如月亮河水一般包容而绵长,短时间内将本国千年历史缩成一条线,娓娓顺来。
“沙魔之祸古而有之,但真正有颠覆命脉的迹象,是从十五年前开始的。那时虚无之魔力量正盛,操控手下沙魔不停地偷袭商队和城民,短短两年时间死伤数百人。祁在压力之下,派出王弟和王女,还有本国最精英的三百余名勇士,在沙漠上巡视了几个月的时间,终于逮到海市蜃楼出现。”
到了这他像是不愿再提起,许久不曾说话,叶霜河催促:“然后呢?”
“然后?然后他们就都殁在里面了。”晏祁挨着水晶柜子缓缓走过一圈,权杖触在地上的声音如空洞的心跳,他自嘲道,“我这个王当得实在憋屈,眼看弟弟女儿死在异境,儿子因为这事死活要放弃王位去修仙,我却一点办法都没有,你说,我该不该恨那虚无之魔?!”
“该,用毕生的时间去恨都不为过。”叶霜河没甚感情地道,在命火未到手前,守约人的任何表现都有作伪的可能。
“所以,我就破了先祖的规矩,用命火做钩子,挂住了那虚无之魔的动脉,要它十三年后必须归来受死!”
“必须回来受死?”他又不赞同了,靠在水晶柜子上,食指骨节轻轻敲着表面,“你是早就料到苏生咒的破咒人会强到能够斩了那家伙,而且……还愿意去斩?”
晏祁好像被这话刺到了,蓦地站定,执杖狠狠地戳了几下地,然后两手举起,像在进行某种仪式似的,颤声道:“命火,命火,不就是要救苍生的性命?当年半面妖仙因为一水之恩,许了我们绵延千年的命数,这样的大德,难道不是圣人才做得出来的?!”
因着激动,他眉目深邃的五官不自然地纠结着,让上面来不及洗去的符文显得更加诡异,两只炸起的胳膊从祭司宽大的袖袍中露出,竟然如枯木朽株!他渐显凹陷的脸颊与净邪大典伊始时判若两人,仿佛那仪式是个欲求不满的吸血鬼,将他仅剩的生命力一点不落地吸了去。
叶霜河隔着水晶柜中柔光四射的蓝宝石,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盯着这个在疯狂边缘盘桓的老人,凉薄道:“王上,你每次净邪,都会损伤这般巨大吗?”
“损伤?巨大?”晏祁似是入癫,听了这话哈哈大笑,原先流水一样平和的声线变得锐不可当,令对面的人略感不适——这样子,成魔后的灵水也曾有过。
他笑过一阵,才嘶哑道:“为人君,护人命,这是我生下来就在接受的训诫,五十年来刻于心间,从不敢有一日忘怀,若以我一人之命换取整个王国平安,幸甚至哉!所以祁实在不知叶公子所言何意,何为损伤,何来损伤?!”
……说真的,晏祁这一出,若是能演出来,那他真是好样的。
叶霜河不敢确定他哪一句是说谎,哪一句是真实,但必须承认的是,老国王忧国忧民的情怀不像是假的。
不论是从他所在之位,所行之事,还说所放之言,都真真切切。
“啪,啪,啪。”空荡荡的地宫偏殿里,三声清脆的击掌突兀响起,像夜半最安静之时,忽然入耳的敲门声,令人心脏骤缩,疑神疑鬼。
叶霜河平淡道:“王上,我敬你的赤子之心。”然后他双臂交叠,置于水晶柜上,轻点的十指离柜中宝石不到一尺之遥,笑着说,“时间也不早了,你我不必再互相折磨,不如这样,王上告诉我去海市蜃楼应该注意什么,我这边好准备准备,不日即可启程了。”
晏祁的失常与他的平常仿佛镜子的两面,一面刀山火海,一面春暖花开,这样强烈的视觉冲击,若有第三者旁观,定会觉得浑身都不是个事儿。
前者闻言,伛偻着背喘了好一会儿,刚一开口,又狠狠地咳嗽起来。叶霜河好整以暇地看他肺都快咳出来的凄惨模样,终于无奈一笑,送了点妖力出去,帮这老人顺了一口气。
不知为何,看到这个岁数的人,他总会想起叶凡来。
晏祁缓过劲儿,三两步哆嗦过来,像是背后有鬼推着似的,一下子撞到水晶柜上,幽幽道:“没有别的,圣书上只有一句话——过去不可回首,未来万难强求!”
“……”叶霜河挑眉看过去,如若不是这老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他真想问问贵国的圣书到底是刮风逮的还是下雨接的,这一国满身铜臭气的绸缎商,居然把本哲学书供为圣品???有意思。
当然了,他也是个有教养的,不好当着人家面数落圣书的不是,便只以轻飘飘的一个问题做了结尾:“王上,你们沙罗王族的晏姓,也是从半面妖仙那来的吧?”
……
翌日清晨,叶霜河在王宫客房的走廊间踱来踱去,脚步比猫妖都轻。
他在等江枫醒来,好进去交流昨夜从晏祁那得来的信息,一起推测下对方到底在打什么算盘?以及晏云有没有说过什么有用的,再然后,顺带做些不可描述的……
其实他并不想江枫醒这么早,只是只要在这人门口晃悠着,他心情就很好,好到……一不小心就打了个轻快的呼哨。
“……”叶霜河尴尬地收回手来,心想枫儿没被吵醒吧?他贼兮兮地贴在门框上,偷听了半晌,没听着里头有动静,刚松口气,就见隔壁屋门大开,夏霖走了出来。
他:“……”你看错了,不是你看到的那样。
夏:“……”你个变态神经病,大早上趴师叔祖门口跟贼似的,想偷吃有本事就进去啊?辣鸡。
师姐弟相顾无言好一会儿,终于是辈分大的先开口:“小叶子,你跟我来,我有话问你。”
辈分小的:“诶,是。”
曲墨要是看到,自己衷心仰望的大佬就像个偷看前辈洗澡,被师姐抓到乖乖听训的可怜小师弟,估计直接就去跳崖了吧。
他两个拐过几个弯,与沿途遇到的宫女侍卫点头打过招呼后,找到一处无人的角落,师姐开始盘问:“你小子从实招来,你们什么时候好的?”
“就……从赤龙泉出来?”
“那天是谁跟我说的,非黑即白那是小孩子的想法,不是你不想说,而是你不能说?这这这,这过去有三天?”
叶霜河支着下巴,暧昧一笑:“不好意思,第四天了。”
夏霖为他的无耻而愤恨,食指用力戳他胸口:“就问你能不能靠点谱,能不能,能不能???”
叶霜河“哈”了一声,低头捏住她脸,假装凶狠道:“你个小妮子别的没学会,耍师姐威风怎么比谁都溜?”
夏霖这回没去管他,反也伸出手去扯他脸颊,大清早的一高一低一男一女,站在王宫角落里互相扯皮加扯脸,外人看了不光觉得奇怪,还会觉得……羞耻?
“……”江枫看着这两个岁数加起来快两百的大小孩,有点头疼,“你们……”
“啊!”“呀!”大小孩们一扭头看着他,同时吓得松开手去,像根被压到极限后豁然松开的弹簧,朝相反的方向连连退了好几步。
江枫失笑:“你们一大早干什么呢?”
“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是你想的那样!!!”
大小孩们嫌弃地对看一眼,心里同时都在想,你个蠢才怎么抢我台词?
“枫儿,你别误会,我对这个黄毛丫头没意思。”叶霜河先下手为强。
黄毛丫头?夏霖一听毛了:“那你少一天到晚捏我脸!”
“诶诶,找问题先从自身找起,你脸那么多肉不就是勾人来捏的吗?还有刚才你不也捏回来了,两清。”
“什么两清,你当是卖肉呢!”
“……师姐,求你先搞清楚卖肉什么意思再胡说行吗?”
“什么意思?”
叶霜河捂住脸,天啊,这鬼丫头是练剑练傻了吧,连这都不知道?结果他一抬头,又对上江枫那副同样好奇的表情,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两个人真的是!承影派都出什么怪胎?
他走过去,拉过江枫手:“我们走,别跟这怂丫头一般见识。”
然而后者特别不给面子地问了一句:“卖肉到底什么意思?”
“……”叶霜河看着他那充满了旺盛求知欲的俏脸,心梗都要犯了,想了半天不知道怎么清水地解释,干脆眼一闭,心一横,壮士断腕似的在他唇上亲了一口。
“啊——”夏霖捂着嘴,还是没捂住这一声惊呼,她她她看到什么了?活色生香的狗男男亲热……呸,分明只有一个是狗。
这猝不及防的一下,江枫更是被亲成了片“僵枫”。
叶霜河轻咳一声,目光飘浮道:“看着了吗,我,你师弟,你……”本来想说你夫君,考虑下还是命重要,便糊弄过去,“这个,现身说法,给你们解释了什么叫卖那个,自行带入青楼环境理解,懂否?”
夏霖点点头,又摇头,又点头,最后茫然地红着脸,灰溜溜跑走了。
江枫抬手摸摸唇瓣,上面还留有一丝余温,他想了想大致也明白到底什么意思了,不由得为自己问出这么个蠢问题而感到心塞。
叶霜河知他窘迫,轻轻抱了抱安抚道:“你们修剑的不知道这些风月之事很正常啦,又不像我,是常客——”他一说出这话来,舌头就打折了。
“你是常客?”果然,江枫不悦地问。
“不是不是,你别误会,没有这回事,我对女人不感兴趣,对男人也没……”他越解释越乱,最后糟糕透顶地叹息一声,讨饶道,“枫儿,我昨夜去找了晏祁,我们商量正事好不好?我保证好好说事,再也不搞这些乱七八糟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情流选手的最后底线,坚持每章只讲一件正事!其余字数都来卖乖谈恋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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