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曲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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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又是十五，天上一轮圆月，地下一道弯月，一个是皎皎清辉，一个是粼粼渌波，相映成趣，意境唯美。
一只水鸟自河面掠过，寻到水中的一处黑色石头，款款落下。
它刚一站稳，正低头轻啄羽毛时，脚下的石头忽然动了起来，周边水波掀天，动荡的程度，与它来讲不啻于一场大的地震。
水鸟惊叫着飞走，清澈的月亮河中站起一个人来，正是叶霜河。
一个时辰前，他从江枫房中逃出，欲/火焚身，极难消解，勉强集中精神来了几次劈空（就是瞬移，起个名字以后好记），从沙罗王宫出去，直接没进了城后边的河水里。
沙漠的河水经过一白天的照射，夜间也没有显得多凉爽，温吞吞的环绕在身周，待他泡得都快睡着在里面，才渐渐感觉身体深处的燥热缓释了一些。
忽然一个念头冒出来——若是拥着枫儿凉如冷玉的身子，是不是比这月亮河水要强很多？
“……”叶霜河绝望地感受着与这念头一起，某个部位又涌起来的急切渴望，忍不住扇了自己一耳光。
——艹，你他妈是禽兽吧！他为了救你，奔波劳累到元神都不稳，而且已经答应和你在一起了，还想怎么着？不先容他休息休息，一回来就满脑子黄色废料，是想死吗？？？
——你啊你啊，那么多年都挺过去了，就这几天倒忍不了了？枫儿那样冷淡，想来是不大懂这些事情的，不顾后果地贸然抱了他，万一弄伤了人怎么办？
——姓叶的，求求你可做个人吧！
……
本想着就依偎一会儿，然后好好地伺候他睡下，掖好被子，留个晚安吻就滚，结果既低估了枫儿的魅力，又高估了自己的自制力，若不是感觉到他微微有些抗拒的颤抖和略纠结的神色，差点就擦枪走火闹出事来了。
——叶霜河，枫儿宠你不与你计较，你怎么就蹬鼻子上脸了还？
他越想越觉得夏霖说得对，自己是真不是个东西，遂自虐一样地来回掌嘴十几次，才终于给那最原始的欲望打回老家去。
“呼——”他长出口气，深感洗髓之后的精力旺盛到令人发指，抬手抹一把脸上的水，指腹一触到红肿的掌印时，疼得嘶一声。
低头一看，果然暗蓝色的河水里映出张仿佛泼过猪血的面容。
“……”作为寂月一枝花，因为情/欲压不住，自己毁容毁成这样？纵然天知地知我知，叶霜河还是觉得丢人。
幸好他是个妖，整容小菜一碟。
然而，也正是因为洗髓后过硬的体质和心中的想入非非，他并没有如从前那般，敏锐地发现身下河水的异样。
……
一刻钟后，王宫一处偏僻的角落，又见花容的黑衣人擦出点淡淡的妖火，向一定范围内传递出只有互相标记过才能感受到的独特妖气。
很快，一只潜行在黑夜中的猫咪飞檐走壁，从北疆建筑充满异国情调的金色圆顶上滑下来，空中几个腾挪，像片柳叶一样轻轻落在他脚下。
黑猫额间的桃花印迹发出微光，而后它的身躯便柳枝抽条似的越长越高，末了变成一个身材纤长的少年，巴掌脸，长挽发，五官秀丽清雅，尤其额上一点桃花印，更填几分妩媚。
他自怀中掏出张纸递上去，悄声道：“叶大哥，这是我按你吩咐，跟踪圣火护卫队后描出来的王宫密道地图和地宫入口的守门符咒，请过目。”
叶霜河接过，借着月光大致过了一遍，也没抬头：“辛苦你了，曲墨，你下一次天劫是什么时候？”
曲墨半边脸隐在阴影里，即使看不清表情，然这个问题提出时，他犹如实质的焦虑却已在凉夜里淡开：“三个月后。”
叶霜河不发一言，认真盯着那张仓促绘就的密道地图，半晌没动眼。
就在曲墨以为自己的情报有什么问题时，他忽然开了口：“三个月够了，区区中天劫，你不会有事的。”
“什么？”曲墨不解地轻讶一声。
叶霜河将纸和符咒折回袖中，目光中正地看向他：“第二盏命火半月之内可以拿到，第三盏应该藏在寂月境，自家门前好说话，至于最后的无名山——”他那双缱绻柔和的眸子眯了眯，肃杀道，“晏云等不及了，他越急，我们胜算越大。”
集命火复苏寂月境的整个详细计划，妖族里只有他与凌隐知晓，其余为之卖命的大妖小妖们都是心里大概有个轮廓，坐等上头传达任务去做就是，并不了解中间到底有多少曲折。
此时他三言两语带过后续，曲墨先是愕然，而后便惊喜交加，一是为自己即将到来的中天劫得以解脱而狂喜，二是为叶霜河对自己的信任而感念——这说明，这个向来不相信任何人的妖君以后可能会提携他，甚至把他当做亲信？
叶霜河明了他在想什么，轻笑着拍拍他肩膀，鼓励道：“好好干，星天谷二把手的位置给你留着呢。”
“！”
五百岁的小猫妖强压住当场就跪下的冲动，热泪盈眶地点了点头。此刻他望着妖君倏忽不见的身影，心里的仰慕之情难以言表。
他叫这人“叶大哥”，并非是因对方年长，相反，他比自己还年幼好多。当年这个将将几十岁的小火妖来到寂月境，提一把新雪一样灵秀的银弯刀，去幸存的妖族洞府里挨个挑衅。
几十岁的妖，在同族眼里那与凡人刚满月的婴儿无异，有谁会放在眼里？遇上心好的会告诉他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回去修炼个几百年再说；遇上心不好的，抱着杀鸡儆猴的心态，手起刀落——他们的脑袋就滚地了。
小妖以幼齿之龄挑了上百座妖族洞府，无一败绩，最后终于在梧桐树下认了栽——被暴力分子凌隐一把夺了刀，踩在地上一顿好揍。
当时整个寂月境的妖族都在看他的好戏，心说让这小子猖狂，遇上妖王大人，总该老实了吧？谁知，那事过后，猖狂小妖倒开始隔三差五地去找凌隐晦气，最后惹得对方实在烦了，也失了惜才之心，赤手掐在他脖子上欲提前送其入轮回。
小妖也不怕他：“凌隐，你杀了我，就等着栓这当一辈子的丧家狗吧。”
……
后来，不知小妖用了什么手段，那看谁都想咬一口的疯子凌隐居然就被他收服了！于是，这个连名字都不愿意透露的小妖，成了寂月境几千年来最励志的后来上位者，一振闭月之战后整个妖族凋敝萧条的风气，被无数弱小者奉为心中的头号榜样。
猫妖曲墨也是其中之一，最初决定入星天谷时，他是有些不服气的，心想自己精修几百年，根骨上佳，在妖族惨败后还能自行渡过第一个小天劫，而不化妖煞的，并不多，怎么能认这么个小家伙做大哥？
之后……之后就不提了罢，这人的惊艳之处自己十根手指加上脚趾都数不过来，经过短短的相处，即发现人家几十年游历打造出来的丰富阅历和经验，根本不是他们这些日日埋头苦修的同族们能比的。
况且，叶大哥这些年来也确实一天比一天强，方才那劈空的一手，妖修没有千年以上修为，绝对达不到的。曲墨暗暗地想，也不知他到底有什么法门，能够打破妖族修炼的规则，进境这么快，而自己却只能按照惯例，一年一年慢慢往上爬。
不过自己相信他，他说命火三个月内可以找齐，那就一定能找齐。漂亮少年低下头，抿嘴一笑——以后他们再也不用担心渡不过天劫，变成妖煞那样的鬼物，大家……都会越来越好的吧？
……
叶霜河潜行在沙罗王宫的密道之中，他折起手中的地图，隐在暗处，观察通道门口把守着的两名士兵。
按曲墨提供的线索，晏祁藏匿圣火的地方就在前面那个地下通道里。
被他盯上的士兵很惨，面前掠过一道黑影，还不等眼珠转一转，就被按头扑在地上。空有一身好武艺，该躺还得躺。
叶霜河看了看曲墨留给他的开门符咒，轻笑一下，随手向后一抛。
下一刻，他直接劈空进了去，这样收放自如的精神力，与美酒美人一样令他欲罢不能。
前路阴暗，却并不崎岖，直直地通向一个存放蓝宝石的水晶柜子。
怎么一个看守的人或阵法都没有？叶霜河站在地宫通道口，疑惑地环视着这座偏殿内简陋的陈设，说不好听点，这地儿就跟刚开过光的和尚脑袋一样，除了中间那块亮得刺眼的宝石，别的一毛不拔。
他不敢大意，取出一个被灌注过自身妖力的木头□□，朝水晶柜子扔过去。
力道不大，□□与坚硬的白水晶碰撞后，闷响一下落在地上，安安静静地，一声不吭，就像撞在一个普通平民家的家具上一样。
这里似乎真的没有禁制？他微微蹙眉，在直接过去取火与转身离开之间犹豫了片刻，果断选择了后者。
然而他一转身，偏殿另一头就有了动静，设计良好的机关铜门抬起，只与墙壁间生出轻微的摩擦声，像马蹄掠过浅草那样容易被人忽略。
叶霜河停下来，回眸轻轻一扫，待看清那铜门后站着的人，嘴角浮上一丝了然的笑——晏祁老儿果真狡猾，猜到他今夜会来拜访，纵使体力不支也要坚持等着。
只不过啊，他心想，守株待兔可以，请君入瓮可就难了。
他回过身，草草一礼：“沙罗王晚上好啊。”
晏祁依旧一声祭司装束，手执着权杖，只是那权杖现在的作用，怕是跟拐杖相仿：“叶公子，王城一战后，幸见无恙。”
叶霜河凉凉哂笑：“幸见无恙？王上，容我斗胆问一句，战场之上，有谁会真的希望谁无恙？”
晏祁一笑置之，并没在意，直接点题道：“叶公子是为命火而来？”
听他直言命火，而不是那什么劳什子净邪圣火，叶霜河倒有些诧异，不过转念一想，晏祁敢在这亲自恭候，就定是做足了准备的，而对方明显也知道，与他交锋，虚与委蛇是最要不得的。
当下他也爽快，手指状似随意地抚了抚腰间刀柄：“不错，命火关系妖族存亡与人世安宁，还望王上谨慎对待。”
——对待不谨慎，就等着脑袋搬家吧。
晏祁像是没看着他的小动作，走近几步，在水晶柜子前停下，轻轻摩挲着它剔透的表面，目光流连在蓝宝石左右，珍视如父母看待子女，只听他轻叹道：“是啊，沙罗万民就是靠命火才得以延续，若不是它制衡住虚无之魔，我们哪里来的千年盛世？”
“制衡？”叶霜河细细品了品这词，冷笑，“这么说王上是把命火和海市蜃楼勾连起来了？”
“叶公子聪明，既然话三两句已经说清，那祁就开门见山了。”晏祁坦然承认，以权杖撑地，右臂置于胸前，深深地行了一鞠躬礼，而后抬起头来诚恳道，“祁代表沙罗万民，恳请破咒人出手，打破海市蜃楼，诛灭虚无之魔。此患一除，祁定将命火双手奉上，绝无虚言。”
叶霜河静静地看着他，试图从他脸上找出一丝作假的痕迹，然而，对方始终能令金石为开的赤诚，让他败兴而归。
他考量着，救沙罗国虽然不在计划之内，但如今的情形确实不能坐视不管，那么，不论那虚无之魔到底何方神圣，阻了他的道，就得付出代价。
“可以，条件我代表破咒人应下了。”他手从腰间移开，露出合作愉快的虚伪笑容，询问道，“那么也请守约人拿出诚意来，讲讲沙罗与命火，还有虚无之魔之间的瓜葛如何？”
见他应允，晏祁暗暗松了口气，为民请命的苍老面容上终于给疲倦让出点余地，他说：“命火的历史，最早要从我族先祖遇到半面妖仙讲起了。”
作者有话说第81章 曲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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