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舍大佬卖萌攻略》醉里问道

49、小枫偷酒

　　上元前夕，他提一壶烈酒，抱一身清愁，拣了一处僻静的海岸边，坐下。
　　他学着江云喝酒时的样子，支了一条腿，另一条歪歪斜斜的放着，一手撑地，一手举了酒壶，就往嘴里灌。

　　“咳咳咳——”天，好苦……不，好辣！江枫初生牛犊不怕虎，一口下去，辣得话都说不出来，身体没经历过酒水的洗礼，只觉得从上到下滚烫非常，就那么一瞬间，循着酒液发热的路径，他都能感觉得到自己体内是个什么构造了。
　　原来这就是师父一直念念不忘的烈酒的味道，真是……不敢恭维。

　　他从没喝过酒，幼时到少年的生活起居是郁自芳和江云一起带他的，这两人在别的事情上没见怎么同步，但就不许他饮酒这一条，异常统一——秉承着一切酒水皆魔鬼的态度，从小给他训练地像个清修道士。
　　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个，江枫对酒有一种天然的抵触情绪，总觉得喝了这东西头晕脑胀的要误事，具体例子详见经常醉得人五人六的师父。

　　他不甚服气地盯着手里的烈酒，心想难道人倒霉的时候，连这种身外之物也要来踩上一脚？他已经输了太多太多，可以说除了一副飘零身，再就一穷二白，若是连这壶酒都赢不过，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江枫两个月前，还是个信己不信神的狠角色，现下却开始跟一壶酒较劲儿，他自己许是没觉得不妥，否则也不会二愣子一样，眨眼的功夫就大口大口地灌下多半壶去了。

　　他有点不解，为什么天上的星星转起来了？还有一眼望过去那滔滔的深蓝，怎么也动个没完没了？
　　“烦死，别晃了。”他恶狠狠地说了一句，也不知是冲着天还是冲着海，反正，两头都没听他话就是了。

　　“……”手里的酒壶早就掉在海滩上，被一股拍上来的浪潮悄悄卷到一丈外，江枫摸索了半晌没寻到，眼睛赤红赤红的，只觉浑身热得要烧起来。
　　他神思虽然糊了，视力倒还健在，瞅准了那酒壶的位置，一探身，正要摸到壶柄的时候，壶不见了。

　　“哟，小枫一夜偷天酒，却倩江海掩醉容？”上方传来一个戏谑而温柔的男声。

　　视线里呈现出一双被潮水打过却不见湿的窄瘦黑靴，江枫盯着那靴子，双眼危险地眯起来，缓缓抬头看过去，但见一袭利落黑衣，紧致的腰间束一条亮眼的雕花银带，在往上，便是张好看到让人眼晕的脸，和脸边那枚华星秋月般的耳坠。
　　“……”江枫看了又看，觉得这人好像见过，一时又想不起来。

　　他这厢看着，叶霜河那边也没闲着，眼神跟钉子一样，把他家这位的神仙之姿一锤一锤地钉在心口上，就怕日后看不到了难过。
　　他略诧异地望着江枫那霜白霜白的脸色，心说这是喝了不上头还是？他想起来自己见过的好多人，清醒的时候端得跟王母娘娘似的，一醉了，啧啧，什么肉麻词儿都叫得出来——什么檀郎、宝贝、心尖，不胜枚举。

　　只不过那些人叫，他听着腻歪，转身就不见影儿，不过若是由他的枫儿叫出口来……
　　叶霜河满怀期待地看着眼前人，肖想着如果一声“叶郎”飞来该如何回应，只见那人朱唇微启，极清晰的两个字冲口而出——

　　“你谁？”

　　“……”
　　叶霜河感觉身上有什么东西碎了。他脸上深情款款的笑容要挂不住了。

　　他从公主陵被凌隐捞出来，半死不活地苟了十几天，稍一能行动就避开眼线，迫不及待地守在这明州府来。他不知道无名山在哪里，也暂时没探到苏生咒的第二处祭坛在何处，只能日日逡巡在这座滨海之城附近，白天望来夜里望，鸭颈伸得鹅颈长，唯恐那人念着旧情折回来，却找不到自己。
　　最后都快站成个望夫石了，终于等来了想见的人，绸缪了不知道多少遍的情话没来得及说，就被终结在了那两个字里……

　　你谁？
　　妈的。
　　叶霜河叹口气，自伤道：“我谁，我怕不是个傻子吧。”

　　问他是谁不好好说，在那打哑谜。江枫对于他这个回答非常不满，目光锁定在他手里的那只空酒壶上，被夺爱的愤懑立时攒起来了。
　　他冷冷道：“给我。”
　　叶霜河听着他这熟悉的、六亲不认的语调，都给气笑了，故意把酒壶往他面前戳了戳，在他伸手来探时，又贱嗖嗖地收了回去，弯下腰坏笑道：“枫儿，叫声夫君就给你。”

　　叫啥？
　　江枫眼里的敌意已经积攒到满值，现在他感觉自己头上像是套了个痰盂，这人说话的声音很远很远，自己说话的声音很大很大，他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找死。”
　　这是叶霜河今晚，听到的最戳心的情话。
　　然而，他并没有工夫捶胸顿足，因为，无心已经呼上来了。

　　“我天，君子动口不动手，这是你说的！”叶霜河旋身避开，那一剑斩在海滩上，慑人的剑气直直奔出十丈远去，将那边的树林分而划之。
　　他终于觉得，江枫应该是真的喝大了，只是手里那只小得可怜的酒壶，至多不过半斤，还不一定都喝了，虽是烈酒，也不至于连人都认不得吧？！

　　叶霜河心里苦，一边躲着那杂乱无章的剑法，一边怆然，他们初次见面，自己就是被追杀了数百里路；好容易共患难过，并肩战了一场，理当是一笑相逢蓬海路了，所以这算哪门子的风月如尘土？
　　再不反击，他就要被剁成尘土了。

　　“锵”一声清鸣，萍水自腰间出鞘，雪银色的刀刃映着皎皎月光，迎上无心那照不出任何色彩的剑锋。
　　还好，他力道好像没那么大了。叶霜河庆幸地笑了一下，也不知是自己从业火中重生后妖力大涨，还是江枫喝大了拿不稳剑，总之方才接的这一下，还蛮轻松的。
　　事实大概是二者都有。

　　江枫也感觉到了对方的轻而易举，心头怒起，好啊，抢我的酒不说，还敢挑衅？！
　　他顺手便横着一剑，从叶霜河脖子上扫过去。
　　这是天地逆旅变招，目的简洁明了，就是要让对手身首异处。

　　叶霜河一矮身躲过，轻巧地绕到他背后，待他有所反应之前，手臂从其颈侧横过，一下扣住了江枫喉咙，反手将萍水入鞘，空手捉住他握着无心的手腕脉门，轻笑道：“枫儿，还打吗？”
　　江枫本就脑子糊涂，被他这么一伺候，滚烫的血蓦地都冲上头顶，因醉酒而霜白的肌肤泛起片片红晕，全身流窜的灵力忘记了该怎么用，右手被拿住动弹不得，左肘便狠命向后顶去——

　　其实叶霜河能闪开，但就愣是没闪，腰侧生生挨了他这一肘，疼得直抽气：“你，你好狠的心，可我——”
　　他本想说，可我就是下不去手打你，结果那人却道：“把酒给我。”
　　他苦笑：“酒早洒光了，只剩个空壶，我上哪去给你？”

　　他两个就这么前胸贴后背，以一种极暧昧也极危险的姿势停在沧海之上，四周阒寂无声，只偶有鸥鸟振翅飞过，好奇地瞟一瞟这两人在干什么。
　　江枫不依不饶：“给我。”
　　叶霜河也是无法，柔声安抚：“枫儿，乖，想要酒，我们去城里买，好吧？
　　“不好。”回答得相当干脆利落。

　　“……”他有点头疼的同时，又忍不住兴奋，江枫这个样子，可以理解为是在和他撒娇吗？于是他好着脾气，贴在对方耳边低声道，“枫儿，那你告诉我，为什么不好？”
　　他其实就是随口调戏一下，没想着能有啥正经答复，不想却听着：“因为那是我的……我除了那酒……什么都没了。”
　　江枫说这话的时候，音色里竟然带了点哭腔，每一个字从嗓子里滑出来时，都颤栗地仿佛要碎掉。

　　叶霜河呆住，这一个月，他又经历了什么？一定是他那个无良的师父……想到在这人最崩溃的时候，自己又不在身边，他就像被人抽了七八十个大耳光，羞愧地不能自已。
　　他倏地松开手上的禁锢，伸手将这人拽过身来，然一对上那红得像兔子一样的眼睛，鼻子一酸，竟也差点掉了泪来。
　　不能看不能看。叶霜河在心里这么给自己说着，展臂将他圈进怀里，一只手扣住江枫后脑，另一只手顺着他脊柱缓缓抚下去。

　　被人搂住的一瞬间，江枫握着剑的手猛地一紧，而后便放开了，无心没了主人操持，孤零零地漂浮在空中。
　　酒是热的，落到愁肠里，身上却是冷的。
　　他已经不知道身在何处了，只觉得眼前的这个怀抱，比什么都温暖。
　　江枫长年坚忍，练出有事死不说的神功，此时即是醉了，也只那寥寥数句，身体一松懈，精神就垮了，陷在叶霜河怀里，很快便睡过去了。

　　叶霜河听着肩窝里逐渐均匀下来的呼吸声，感觉自己心跳都要停了。
　　枫儿，以后我真的可以不用再放开你了，是吗？
　　“哈哈哈哈哈……”他这么想着，太高兴，忍不住就笑出声来，低头看了看江枫光洁的额头，正要按捺不住深深落下一吻时，先前凌隐的话突然在耳畔响起——

　　“叶霜河，你再这么胡闹，会要命的知道吗？”
　　“你不用跟我解释，我明白，你天生灵物，你天纵奇才，但是你心里也有点数行不行？”
　　“我要不去东海里捞你，你能回得来？这一次烧下去多少寿命你有没有个判断！”
　　“本来以你这种修炼法，就没多少时日好活，且等着命火能不能救救，这下好了，你能不能撑到命火集齐都是个问题！”
　　“第二处祭坛有动静前，哪都不许去，敢跑我打断你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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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某人笑不出来了，他倒是有心想放纵一下，只可惜，没命。

　　愁情百转之后，叶霜河用右手食指的指腹在自己唇上碰了一下，稍稍沾了一点活气，然后轻轻贴到江枫的额上。

　　他想，这就当是……有过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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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啊，借用说古龙的一句话，喝醉烈的酒，恋（zou）最美的人！！！这一下就攻受立判了，我觉着，我逆CP的水平还行，可爱们，你们说是不是鸭？？？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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