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舍大佬卖萌攻略》醉里问道

47、第 47 章

　　这是晏汐岚头一次，准确无误地道出他的名姓。

　　江枫听了，又惊又喜，心想破云主人这么多年，一直都是小子，你，小鬼之类的随便称呼，此时突然……说明她是真的清醒了！
　　他兴奋地站起来：“太好了，晏前辈，你身上的禁锢终于解开了！”
　　晏汐岚却摇摇头：“没那么简单，只是暂时的，他现在魂力尚弱，给我一点可乘之机罢了。”

　　“……”江枫喜悦的神色立马黯淡了下来，也是，以师父布苏生咒的手段，他下的魂钩哪有那么容易解？有那么一刻，他差点就把自己身上也种有魂钩的事实说出来了，可转念一想，晏前辈到底是爱护他的，连她自己都脱不出此彀，要她知道了这事，岂不是徒增担忧？

　　晏汐岚看他欲言又止，道：“我清醒的时间不长，你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吧。”
　　江枫这一日间经历的变故太多，方才打得酣畅淋漓时没工夫去想，如今闲下来，心里忍不住又郁垒横生，他吞吞吐吐道：“晏前辈，如果，我想问……如果有一件事，我做了是违背道义，不做又违背孝义，怎么都是个两难的境地，我该如何抉择？”

　　晏汐岚看着这修为已算得上一方大能，却还因为遇事无法处理而苦恼的青年，也没问他具体是什么事，垂眸一笑：“身行正道，无愧于心。能做到这八个字，你就不会再想不通了。”
　　“身行正道……无愧于心？”江枫喃喃地在嘴里倒腾好几遍，虽然还是有些不解，但不好意思再问下去了。
　　这种说了跟没说似的大道理，也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解释得清的。

　　“你知道吗，你之前闭关太久了，久到，我再见你的时候，都快不记得你是谁了。”晏汐岚忽然插了这么一句，凉如月华的目光在他身上流过一遍又一遍，最后欣慰道，“很好，上次见才只能接我一击，这一次，已是旗鼓相当了。”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

　　要多么长的时间，才会让一个人忘记一个相交多年的朋友呢？
　　三年绝对不够。
　　他意识到这个问题，却没有什么惊讶感，毕竟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以无名山的稀奇古怪，他自以为在藏经塔翻了三年的古书，外面的世界过去十年百年都不算什么。
　　就像那日在灵水观，巳时进去，与澜川说了几句话，出来便是夤夜，异曲同工。

　　他也不去问具体是多少年，第一个以晏汐岚的精神状态，大概也算不清，第二个他觉得自己也没多想知道——毕竟多少年对他来讲，都是一样的。
　　于是江枫只谦逊地低了低头，道：“晏前辈过奖了，我不过就是运气好，得了个机缘而已，比前辈还是差得远的。”

　　晏汐岚望了望那满山谷的残骸，撑着破云的手剧烈震颤起来，她闭上双眼，音色有点虚弱：“走吧，带我回无冰谷。”
　　江枫不知她是怎么了，是看不得那些苟延残喘的躯体？也不能够吧……护花真人执掌仙门百家，死在她手上的恶人恶妖不计其数，怎么会因为这一个小小的战阵而感到不适。
　　他怀着疑惑，向临近的一个手臂与身躯分离的散仙看过去，透过肮脏的血污，那人左手腕上赫然是一道淡金色的剑影。

　　“承影派……”江枫没忍住说了出来，这三个字一出口，就见走在前面的晏汐岚定定地站住，过了好一阵子，才算回过神来，缓慢地又迈出了一步。
　　他不敢再提有关承影派的事情，加快速度追上去，看她双眸紧闭的样子，不自觉地伸手去扶，却听到：“你在前面带路，我听得见。”
　　江枫道了声“是”，乖乖地走到前面去。

　　这处小山坳离无冰谷并不远，即使是这样行将就木的走法，不出半个时辰，也过去了。
　　沿途，他留意着身后破云与地面摩擦的声音，虽然很想帮帮忙，心里却也明了是多余，因为晏汐岚与他是同一类人。

　　为了分散注意力，江枫发散地思索着无名山上的种种怪象。
　　他从前是没怎么注意过，来无枫谷闹事的散仙，一多半手腕上都有剑形刻印，此时幡然想起，原来受欺辱的师父和欺辱他的家伙们，倒是同出一宗的。
　　既然有同门之谊，为何……他眼前浮现出以梁子萧为首的丑恶嘴脸，长眉紧敛，就知道这些混蛋不配飞升，若是他们也能成仙，山下的鸡犬也未尝不可。

　　拐过一个长满李子林的弯，前路瞬间辽阔，雪花纷纷，若絮因风起。
　　“江小友，就送到这里吧，多谢。”晏汐岚行至他身侧，温言道。
　　江枫转身对上她，心里生出种神奇的感觉，好像是第一次认识这个人一般，将她的容颜认认真真地勾勒了一遍。

　　晏汐岚比他要矮上一点，但也没有很多，寸余罢了，作为一个女人，这个身量已经是十分地出类拔萃；她鼻峰挺立如男子，一双偏狭长的眸子里时刻盈满杀伐决断的果敢，修眉厉厉如剑，衬得那两片薄削的唇瓣更加无情。
　　她似乎就是为道而生，任何魑魅魍魉见了这一张薄情寡义的脸，都要逃之夭夭。

　　晏汐岚也在打量着他，眼神中蔓延着奇妙难言的光彩，忽然说了一句：“真像。”
　　“什么？”江枫被她说得一怔，但很快反应过来，这应该就是他问江云，却没有问出答案的那个问题。
　　“你说我和谁像？”他急得连“前辈”都忘了叫。

　　丝毫没有被他的急切感染，晏汐岚笑了一下，那笑里倒是有几分惨淡的意味：“一个故人，亦或，对手。”然后她转开脸去，面向无冰谷茫茫一片雪，喃喃道，“果然那孩子，还是没能忘了他……”
　　“……晏前辈，你在，说什么啊？”江枫被她搞得一头雾水，说话说三分，这对于他现在什么都一知半解的状况，实在太不友好！

　　晏汐岚似也觉得自己太过迷幻，解释道：“他叫江溟，是寂月境一位大妖修，如果你这一行已经有所收获，那就应该知道，他是先代妖族御火使。”
　　“江溟，妖族御火使……”这两个名词江枫还真是第一次听说，他联系着从叶霜河那里敲出来的碎片信息，问，“这个人是和寂月境遗失的命火有关吗？”
　　“嗯。”

　　他又问：“晏前辈，你刚才说的‘那孩子’，是谁？”
　　晏汐岚回看他一眼，答非所问：“江小友，你师父他，还好吗？”
　　“额，”冷不防听她提起师父，江枫不知道该怎么描述，晏前辈知不知道她身上的魂钩八成就是师父所下？他们同是承影派中人，是为了什么而反目？还有苏生咒的事……

　　他觉得晏汐岚应该是知道一些底细的，便试探着透露了一点：“我师父他魂魄残缺，如今应该称不上多好吧。”
　　晏汐岚听后，不置可否，扬起头，抬手接了一片薄薄的雪花，看着它在自己掌中融化。
　　江枫心想，若是她真的关心江云的死活，就不该是这种反应，刚想再说点什么，便听她道：“我对不起她。”

　　对不起他？对不起谁，师父吗？江枫不知自己误会，只道晏前辈是对师父做过什么不好的事，才惹来魂钩之祸，虽然一百二十个好奇，还是没敢问这其中到底有什么不光彩的往事。
　　看他一脸憋着问题的模样，晏汐岚会意：“好了，我能说的也就这么多了，再多，你师父他又要惩治我了。”她一语道破魂钩的主人，让江枫好不尴尬。

　　“唔……那，那前辈你……”他惆怅地意识到，笨嘴拙舌的毛病又出来舞了。
　　晏汐岚似乎已经恢复了些气力，不再靠破云剑的支撑才能站立，将它悬起来，横在两人中间，以食指在锋刃上缓缓划过：“生而为人，就必有要舍身相护的对象，寻常人为的是自己家人亲友，得道者则是为天下苍生。”
　　江枫微张了张嘴，听出来她这是在开解自己，想回应，被她一抬手止住，道：“我知晓你一直以来的夙愿，不能说不对。但也须谨记一点，夏虫不可语冰，井蛙不可语海，你修为确实难得，可若只为一人一事，终究难成大气。”

　　江枫极认真地想了会儿，忽觉心胸一阵敞亮，诚恳道：“多谢晏前辈提点，晚辈记住了。”
　　晏汐岚称意一笑：“你不用谢我，我非圣贤，也还是有私心的。”她顿了顿，又道，“你资质上乘，机缘得当，日后必成一方神圣，说来我也算你半个师父，不想看你误入歧途。”
　　他心想，自己自暴自弃，顶多就是原地踏步而已，如何还够的上误入歧途了？嘴上却说：“前辈的话，我自当奉为圭臬。”

　　晏汐岚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像是要说些什么，最后开口却是：“近期不要再来找我了，我能感觉得到，他不乐意了。”说完，转身朝无冰谷里面走去。
　　她连句道别都没有，说着说着就走，江枫迈出一步，伸手唤了她一下：“晏前辈！”
　　“怎么？”她微微偏头，身姿已是做回了剑修的如松挺拔。

　　“那个，”江枫只是随口一叫，并没想好该说些什么，“那个”了半天，福至心灵，“晏前辈，我这一次去明州，结识了几位承影派的朋友。”
　　晏汐岚漠然地听着，好像这事与她毫无干系一样。

　　他咽了咽口水，坚持着说完：“他们现在……挺好的，其中有一个叫夏霖的小姑娘，她也穿着男修的衣服，她非常非常崇敬你，特别，想见你一面。”他刻意强调了两遍非常，就是想要对方好歹给点反应。
　　晏汐岚听到夏霖穿男修衣服的时候，神色微变，摇头道：“你再见她，让她换回女修装束吧，牝鸡司晨，这条路，没那么好走。”
　　江枫哑然，原以为她会像开导自己一样，给夏霖带点什么鼓励的话去，谁知，竟是这么一句？他不由寻思，这若是给夏霖听到，得很伤心才是吧。

　　终于，像从前无数次那样，站在无冰谷的谷口，目送她在漫天的风雪中渐行渐远，江枫不曾想，有朝一日，自己会在另一个真实又虚假的空间里，触摸到她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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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没想好该叫什么，先这样吧，岚姐姐在线说教，不过她下回再出场，就是很久很久以后了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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