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舍大佬卖萌攻略》醉里问道

34、灵水神殿

　　江枫、叶霜河混在一排一排的“灯油”中，向海底深入。
　　这些人就像活着的时候一样，面容安静，举止从容，一点没有即将要去赴死的意识。
　　他们中间男女老少皆有，江枫豁然发现，自己认识的人居然还不少……

　　没脾气客栈的懒骨头掌柜，刘府的夫人和小姐，甚至还有那日在瞎婆婆家晕倒的男孩儿小宝。
　　他个子矮小，只到身周大人胸口的位置，少不知愁的脸上，是与他年纪不符的虔诚，他也小嘴一开一合，刻板地念着那句：“大圣灵水娘娘千秋，引我等渡过苦海。”

　　两边越来越高的水幕像林立的绝壁，仰头一望，有种会随时坍塌下来被淹死的幻觉。
　　江枫耳力惊人，硬是从海涛和祈祷声中分辨出了远处什么东西滚滚而来的动静：“你听到了吗，有东西从四周过来了。”
　　叶霜河凝神听了一下，还没等捕捉就被周围巨大的噪音淹没了：“没听到，可能是什么？”
　　江枫沉思片刻，道：“是妖煞。”

　　叶霜河：“……”他和凌隐原本的计划，只是利用妖煞帮灵水布置好三千面离魂镜，之后就功成身退，不再做无谓的牺牲。
　　但现在看来，命火将出，妖煞不再听万妖御令的话了。

　　江枫只道这又是他们背后的小动作，也没多问，凌驾于“灯油”上方飞速往海底去了。
　　这条海底通路的尽头，是一座黑沉沉的，已经被海底生物当做巢穴、分辨不出本来样子的宫殿。
　　从轮廓和规模上看，依旧能想象到当年建造时的艰辛。
　　传说这是海民们以告奋勇为灵水娘娘建造的陵寝，上万人轮流上工，耗时八年。
　　除了利用仙家法宝避水之外，陵寝的一砖一瓦一梁一椽都是出自凡人之手。

　　江枫不由得想，这会是什么样的恩情，才让沿海先民们如此拥戴她？
　　他刚来东海附近不过半个月，只从他人口中听过一些灵水娘娘当年的传闻，无不被美化得神乎其神，不似个真实存在的人。
　　自从得知灵水杀人做长生烛之后，他每每再想起这些传闻都觉得如鲠在喉，有种说不出也咽不下的烦躁。
　　所以他一下理解不了明州百姓对灵水的信奉，也无可厚非。

　　江枫握了握手中的避水珠，倏地冲破一侧水壁，进入真正的海底。
　　叶霜河被他带着过去，也没提前知会一声，闷头撞进铁一样的水壁中，要不是手里也有避水珠，非得一口水呛过去。
　　“呜……江枫哥哥，你看什么去？”
　　“看伏魔阵布得怎样。”
　　“……现在重点是找苏生咒的入口啊，你管他们呢反正他们也进不去……”叶霜河话没说完就收到了片儿刀一样的眼神，意思“那么多妖煞冲过来，难道修士就活该死吗？”。
　　他吐吐舌头，想到自己的师父师兄师姐一会儿也会下到海里来，同意了江枫的行动。

　　夜里，海下漆黑一片，在避水珠的保护下，冰冷的海水并不能上他们的身，只在咫尺之外徘徊，带来一阵阵刻骨的寒意。
　　身处这样的环境，江枫不知怎么的，想起叶霜河在上面说的那句海底下有海怪妖精的话，突然觉得不无道理。
　　海水钝化了他的五感，像最让人畏惧的无知，紧紧包裹着他。
　　看得见的恐惧不叫真的恐惧，此时看不见听不着，无知无觉才是最让人心焦的感受。

　　他看到斜前方不远处有红光闪过，便游鱼一样斜插过去，果然在那找到了伏魔阵的一个阵点。
　　“在下江枫，敢问有人吗？”他低声问。
　　隐藏在礁石后面的一个修士闻声探了探头，迟疑：“江公子？”

　　“是，”他也不废话，海底没那么多时间浪费，“可能有大批妖煞在往祭坛过来，通知其他人，做好防御准备。”
　　那修士心想自从离魂镜开启，东海这面的妖煞几乎消失殆尽，怎么这会儿又都回来了？他犹豫了一下，道：“知道了，多谢江公子提醒。”然后他用特殊的海下传讯方式，将这一消息告知给了每一个布阵等待时机的人。

　　江枫这才拉着叶霜河，回到水壁中间。
　　他们站在一扇被厚厚的绿藻覆盖住的石门前，望着浩浩荡荡的“灯油”渐行渐近。
　　“灯油”与数百修士同时抵达陵寝附近，那一直悄无声息地大门里忽然传来一声沉闷的巨响，像是启动了某种古老而笨拙的机关，上万斤的石门缓缓打开了。
　　此门一开，“灯油”似是受到了什么感应或刺激，嘴里也不再念念有词，轰然拥挤着猛冲进去，像一群尾巴上挂了鞭炮的愤怒公牛。

　　江枫、叶霜河还有几个提前过来的修士就站在门口，见他们一拥而上，心里一紧，条件反射地就要抢先进门。
　　江枫一条腿踏入门中，感觉有什么东西在他身上掠过，不同于海底的冷冽，有点温热。
　　他猜想可能是苏生咒的禁制起作用了，把叶霜河往身前一带，下一刻便成功进到门中。
　　而叶霜河龇着牙，觉得刚才那一瞬间，身上好像被烧透了一样，要不是江枫带着他，他八成是进不来。

　　果然，同时抢着进门的几个别派修士，在一碰到洞开的石门中间的空气时，就被凭空浮现的黑色咒文碰到，惨叫还未出口，已经化为灰烬。
　　“啧，好厉害的禁制。”叶霜河道。
　　江枫也注意到了，脸色大变：“他们难道不只是进不来？”
　　“没错，他们不只是进不来，而是想进来，就得死。”叶霜河说得轻巧。

　　“你——”江枫转身就要出去，一迈腿，却发现寸步难行，像一脚踩进了沼泽地。
　　叶霜河看着他做徒劳的努力，笑道：“一旦进了门，不达成下咒人心愿，是出不去的。”
　　“你到底还隐瞒了多少！？”江枫一把揪起他领子，怒道。
　　叶霜河面色平静，毫无惧意：“枫儿，我给葛木腿留了信，告诉他墓门不能进，他们看到这样的情况，不会再往枪头上撞的。”
　　江枫：“那刚才那几个人呢？”
　　叶霜河无奈：“这种事哪有不死人的。”

　　“人”字刚一落下，外面第一批“灯油”已经进入门中，这些半透明的人魂似是一点都不受恶咒的禁制所控，比在空荡荡的走廊里行进都要容易。
　　人魂就这么从他二人身体中穿透过，沿着墓道向里面飘去。
　　江枫接连被十几个人魂穿体而过，虽然没什么感觉，但想想还是难受。他闪身退到旁侧，紧贴着冰冷的墓道壁，方觉心情平静了下来。

　　叶霜河望着“灯油”飘去的方向，抬起手腕上的灵力锁链，道：“枫儿，我们分头行动，我去杀了灵水，你灭那七盏魂灯。”
　　江枫闻言蹙眉，叶霜河自进来这陵寝，就像变了一个人，从对他的称呼上就能看得出来。这种被人压下一筹的感觉，他很讨厌。
　　他消了那道锁链，看也没看叶霜河，就朝里走去：“我杀灵水，你灭魂灯。”

　　叶霜河：“……”就知道，他看上的人，吃软不吃硬，灵水是千年大鬼修，手段定是非常狠毒，他特意把灭魂灯这种小事情留给对方，谁知道……
　　前方充斥着密密麻麻的人魂，他眼中能放下的，却只有那道笔直如剑的白色身影。

　　墓道不长，大概两千米就到了头，里面是一处巨大的神殿。
　　神殿里不像外面墓道那么漆黑，墙壁上东南西北挂着四盏长明灯，在一片埋在海底上千年的空间里闪烁着幽微的冷光。

　　江枫一进来，第一感觉便是这神殿好大，大到足足站了三千人魂，还有很多空余。
　　他环视一周，发现神殿正北方是一座巍峨的灵水神像，和在灵水观中见到的一样，脚踩波浪，一手拂尘，一手长剑。

　　奇特的是，这一次见到这神像，他竟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仔细想了，没什么头绪，可能是在百姓家里这东西见多了。
　　神像下面，是一副棺椁，盖得严严实实，不像是有人动过的。
　　棺椁上立着一根黑色的蜡烛，没有点火，直径还不到一寸——谁能想到，就是这样一根普普通通的蜡烛，竟能引出祸世的杀神来？
　　神殿的正北，正南，正东，正西，西北，东南，西南七个方向上，从低到高，再到低，各放了一盏还未点亮的油灯，只有东北空缺，八方门位中生门的位置。

　　“灯油”们见此情景，几乎沸腾起来，祈祷声再次响起：“大圣灵水娘娘千秋，引我等渡过苦海……”边祈祷，边自行分散向七盏魂灯的位置，简直像主动走进屠宰场等待屠杀的牛羊。

　　神殿里非常空旷，江枫现在其中，举头一望就像看到草原上辽阔的夜空，本就纷杂的祈祷声在这里不停的反射回响，一时间轰隆隆地回音填满了他的整个心脏，他身体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蠢蠢欲动，叫嚣着想要冲出来，让人很是难受。
　　江枫垂下眼帘，抬手在胸口轻轻捂了捂。

　　“这七盏灯的点燃顺序与太阳转法相反，从西北开门起，经过正西惊门，西南死门等等，中间跳过东北生门，最后在正北休门点燃。”叶霜河不知什么时候跟上来，简单解释了一遍魂灯的点亮顺序。
　　他……音色变了。
　　江枫心里一动，转头看去，果然，那个只比他肩膀高一点的承影派小弟子不见了。

　　黑衣妖君凝神注视着灵水神像下那只小小的黑色蜡烛，嘴角噙着一抹自信的微笑，漂亮的桃花眼像揉碎了星辰在里面，左耳垂落一只银色的枫叶耳坠，剔透如冰晶。
　　他侧过脸来，轻笑一声，语音缱绻：“枫儿，我终于等到了这一天，能够与你并肩一战。”
　　江枫定定地看着那双已然与自己平视的眼睛，不知为什么，胸口的那种奇怪躁动消停不少。

　　少倾，他垂下眼，自语道：“风水最忌死门，这里的排布偏偏跳过了生门，保留了死门，真是不按常理出牌。”
　　哦？这是，害羞了？叶霜河暗笑，想过很多种对方可能会有的反应，就是没想到——居然这么可爱？
　　他抽出腰间匕首，上面寒芒一闪，化成一把银色弯刀：“置之死地而后生，这些鬼修也讲究得很呢。”

　　江枫看过去，认出那就是所谓的“银钩”——萍水刃。
　　他心想，从今往后，承影派金色校服的小修士，就消失不见了吧。

　　三千“灯油”分成了七股，脚下宛如踩着虚无的楼梯，缓缓朝四面七方步云而上，似是仙子顺着天宫大殿前的丹墀玉阶，万方来朝，那场景，就算是经验老道的修士，也只有在梦里能见得到了。
　　不多时，献祭者已经围着各个魂灯站好，一个挨着一个，挤成一团，从外面几乎都看不清里面魂灯的样子。
　　西北开门处的那一堆人魂里，忽然有一个跳进了魂灯中间，头上燃着的小火苗一下子就点亮了里面的引线，周围一圈的“灯油”齐齐跪下，又同时居高双手，对着那首先燃起来的魂灯顶礼膜拜。

　　“第一盏。”叶霜河急促地说了一句，提刀飞身向西北跃过去。
　　他还未近得那魂灯三丈之内，忽然从地面上伸出一条条细瘦的胳膊，皮肤是灰白色，像死了很久却未腐烂的尸体颜色。那些手臂树藤一样，准备无误地缠住了他的脚踝，并极速地向上攀爬。

　　叶霜河心道真是来送的，萍水刃向斜侧一挥，刀风中带出一片半圆形的火焰，落到灰白的手臂上，立刻以燎原野火的情势往下蔓延。
　　那手臂似有知觉，会感觉到疼，一碰到妖火就作鸟兽散，叶霜河正欣赏它们四处逃窜的慌乱样，面前忽然一股浓浓的潮气压过来，潮气里裹挟着一种很难言说的气息。如果一定要形容，可以说是死亡。

　　他视线刚捕捉到一个面目难辨的人形东西，斜上方便有黑剑以千钧之势砸下来，那东西原想偷袭，被打断了只好后退好几步。
　　江枫眉目冷峻地对她说：“灵水娘娘，你的对手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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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小攻终于。。。彻底脱马了，撒花！之后都是大肥章，尽快把这一战霍霍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