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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小赌怡情 ...

  •   明州城天字一号的大赌坊,孔方斋,名字起的儒雅端方,站在门外扑面而来的就是一股浓烈的铜臭气。

      他进去后,立刻在一片黑压压的人头里找到了那件洗得发白的金色校服,和新抽的柳条一样瘦削的少年。

      叶霜河对面是个白里衣红外褂的男子,长相清俊,气质狂野,背后也竖着一把长剑,大概也是哪门哪派的修士。

      男子开玩笑道:“我要你的手腿有什么用?小孩子家家,没钱一边待着去,别挨着你大哥,赌场里最忌讳沾穷鬼,沾上了太妨手气。”

      周遭站了七八个穿同样衣服的修士,都清楚承影派的底细,此言一出,哄堂大笑。

      叶霜河无视他们的嘲讽,托着腮,一手把玩着那把除了鞘的匕首,扔起来,接住,再扔起来,再接住,周围看热闹赌徒的注意力,一半都顾不上笑了,注意力被那不停地划破空气的刀锋吸引了去,眼睛一上一下跟着动,总觉得哪一次他会接不住,被扎个血肉模糊。

      江枫就隐在他身后的人头里,也有些隐隐的担忧,那匕首锋刃呈雪银色,肉眼看一点瑕疵都没有,这样纯净的材质,要么是不懂锻铁的匠人为追求外观,不掺杂质打造的玩具,要么就是大师手中炉火纯青而成的神兵利器。

      以承影三人的敛财能力来看,应该是前者。

      这一次匕首被抛上空中后,却迟迟没有人接,那刀尖不知怎么的,在最高点停留了一下,笔直地向下栽下来。

      叶霜河的手就在刀尖的正下方,眼看就要被捅个对穿,围观群众的眼睛都快瞪出来了,然而就当刀尖与他手背只剩咫尺之遥时,他倏地挪了下手,仿佛舔了毒的刀尖擦着他手背边缘的一点皮肤划过,削断了毫发,而又没伤及本质。

      看似轻描淡写,实则险象环生。

      在吃瓜群众此起彼伏的抽气声中,匕首正正地插进木头桌面里,接着下落的势头竟没入了三寸有余。

      哄笑声停了,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加上刀柄长不过七寸,此时却有将近一半被埋没了的短匕,不说话了。

      江枫心道,错了,是后者。

      他默默收回了已凝聚于掌中、差点弹出去的剑气,方才意识到,这小子深藏不露,是自己多虑了。

      他边这么想着,边在心里给叶霜河加了一分,他喜欢强者,更喜欢不被所处环境束缚,坚持努力而成的强者。

      叶霜河抚了抚短匕的刀柄,依旧单手托腮,像个捣蛋的孩子一样,朝身边人懒踏踏地摇头一笑,好像在说“不好意思尖刀串糖葫芦没串成让诸位失望了”。

      而后他才想起来回应对面男子的挑衅,气定神闲地道:“本少爷今天是有备而来,谁闲得没事干跟你们逗着乐。”然后,从怀中摸出片金叶子抛到赌桌前。

      他这话一句双关,既像是对那男子说的,也像是对周遭意欲看他笑话的赌徒说的。

      在所有人都一脸吃屎的表情的时候,江枫无动于衷,他认得那金叶子就是叶霜河昨晚从他那敲竹杠敲去的,本以为是为了补贴已经捉襟见肘的日用,原来,是拿来当赌资的?

      他心里刚对这小子建立起的一丁点好感又被浪花冲到百八十里外了。

      对面观战的一个修士看着那金叶子,好像终于抓到了一根救命的稻草一样,讥笑道:“哦哟,承影的穷棒子手里有金子,闻所未闻啊,这怕不是从哪偷抢来的吧?”

      叶霜河冲他挥挥手,像挥只苍蝇一样:“以狗度人,本少爷再落拓也比不得某些不要脸的狗儿横刀夺爱,那些下三滥的勾当我才不稀得干。”

      他这是含沙射影地谴责对面天乾宗的人在除煞的时候,仗势欺人,抢别派修士到手的妖丹妖骨。

      对面男子自然也听出来了,脸上略有点难看:“天乾宗凭实力取胜,不需要旁人来多嘴。”

      叶霜河乐了:“单大哥说的没错啊,本少爷的钱也是凭实力抢来,要得着旁的碎嘴婆子多事吗?”

      好一个凭实力抢来,江枫左边眉毛微微抬了一下。

      方才出言相激的那个修士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想作口舌之争,环顾下四周又觉得不太合适,便对他身前坐着的修士道:“单师兄,姓叶的小崽子太过嚣张,让他知道知道你的厉害!”

      这单白是天乾宗出了名的好赌之人,无论去哪里平妖煞乱,当地只要有赌场,不管大的小的气派的粗陋的,都要进去过几把瘾才行,骰子牌九麻将斗鸡等等都是行家里手,光听那骰盅里骰子碰撞的声音就能分辨出几点几点,赌场上只要碰着他,基本就是来送的。

      他甚是自负,眼见对手是这么个乳臭未干的少年人,就当是热热身图个彩头了,大度道:“小子,有没有实力赌一把才知道,这样吧,第一把我先开。”说着,抓起面前的骰盅大力晃起来。

      叶霜河也不落后,也挟起他的骰盅轻轻摇晃起来。

      说是轻轻,一点都不过分,不比对面单白那狂风暴雨、骰子撞击声激得人心脏都打鼓的阵势,只要精神够集中,就能听清他手中单个骰子弹到骰盅内壁上时单调的摩擦声,一声一声如豆大的雨点敲在青石板上,清脆明晰。

      赌场中讲究尽力混淆人视听,让对方做出错误的判断,然后出其不意取胜。

      似他这样简洁明了,毫不虚张声势,一派落落君子风搭在浑身痞气的叶霜河身上,就像耄耋之年的老太婆不服老,依旧捻着兰花指对镜贴花黄,虽然不合常理,但又忍不住赞赏。

      一波风浪过后,他和单白同时扣下骰盅,动作整齐地宛如双生子。

      “压多少?”单白问。

      “十倍。”叶霜河笑。

      “好,一言为定。”单白话音未落,手起盅抬,一个四点,一个五点,一个六点,最大的顺子。

      他周围一群捧臭脚的师兄弟立马哄地叫好。

      叶霜河一只胳膊搭在赌桌上,歪歪斜斜地坐着,好整以暇地看了会儿他们现眼,打个哈欠,把骰盅掀了开。

      对面一帮马屁精顿时失了声,方才笑来如疾风,此刻笑去如龙卷风,不知道的还以他们为什么时候笑,什么时候停是专门训练过的。

      “六六六,豹子。”叶霜河嘶了一声,有点后悔地嘟囔道,“说好的就大一点呢,一不小心就大了这么多,泄了气运接下来还怎么玩儿。”

      单白与他那帮不着调的师兄弟不同,哈哈笑了两声,道了声“有趣”,颇有风度地自腰间钱袋掏出十片金叶子,置于桌面,掌风一推,如数推到了叶霜河面前。

      “哈哈,多谢单大哥~”叶霜河见了钱,刚才那点稀薄如春雪的悔意便化得无影无踪。

      话说,天乾宗兴起不过四百年,因着掌门会巴结,身后靠山稳,财大气粗,成了当代修道门派中的“土财主”。

      有了钱实力自然也差不了,慕名而来的各方修士如过江之鲫,很快赶超了一些老牌的修仙门派,隐然要成为“江湖老大哥”。

      单白是根正苗红的天乾宗宗主方延年嫡传弟子,据小道消息称,他似乎还是方延年稍微年轻些时犯下的错误。

      天乾宗的主要地盘在江左,也就是东海往西这一大片,包括明州。

      很多年前,有个巴蜀之地的女人领着个七八岁的小娃娃上了天乾宗,没过多久,她就独自离开了,留下的这个孩子便是单白。

      自小,方延年对他就比对别的弟子要好,亲传武艺,颇多指导,后来他好赌有游侠之风这些癖好,方延年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大家虽然心知肚明,但谁也不戳破。

      幸好,单白不算那没用的二世祖,剑法高超,为人也算磊落,只是有时候被底下别有用心的人捧得过于高,难免飘飘然。

      这不,第一把上来就被叶霜河赢了个灰头土脸,嘴上不说,心里已经发现自己太过轻敌,遂沉下心来,开始认真对待。

      叶霜河刚赢了局大的,掂着手里已算得上沉甸甸的十一片金叶子,心道世界上最穷的师兄晏子渊,估计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天天骂自己游手好闲,不知疾苦,这就回去拍他一脸金叶子,要他跪着叫爸爸。

      想到这,少年笑得那叫一个高深莫测,其中缘由旁人莫能得知。

      他拔起匕首,起身欲走,却被刚才出口讥笑的修士叫住:“姓叶的小鬼,赢一把就想跑?”

      叶霜河闻声回首,诧异道:“是啊,可不怎么的,赢了不走等着被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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