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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叉子从贝拉手里滑落，掉进餐盘里，与餐盘相碰间发出响亮的“哐当”的声音，原本吵闹的餐厅一下子安静下来，每个人转过头瞅着贝拉。
“贝拉，吃饭专心，别心不在焉的。”母亲回头警告了她一声，贝拉回过神来，抱歉地露出一个微笑，“对不起，妈妈，我只是……想起了一些事情。”餐厅安静了一瞬，又重新吵闹起来。
事实上贝拉什么事情都没有想起来，她只是脑子发空，仿佛预兆着什么。只不过贝拉想来想去也不知道是哪方面的预兆（也许是因为升学压力大，要知道贝拉也经常在学校写着写着，就不知道自己在写什么了），只得将这空白放到一边去。
晚餐后的气氛简直令人头脑发昏，今天母亲罕见地做了甜点，给每人分了一块布丁，弟弟妹妹握着叉子，用力地搅着玻璃碗中柔软的固体，而贝拉则盯着布丁上头撒的那些碎果仁发呆，感觉自己的脑子也像这碗里的布丁一样晃动着。
首先是父亲的发言，他们似乎已经习惯了饭后座谈会的模式，所有人闭上嘴听父亲说话：“我想，今天的话题很明显了。贝拉？”
“是的，爸爸。我相信是关于以后的生活和学习，我已经有了明确的目标，也有了想去的学校，我相信今后会越来越好，也请相信我，我长大了，这一点小困难不足以将我击倒，何况这并不是困难，只是每一个人从过去走到未来的必经之路。”被点名的贝拉抬起头，她放下刀叉，顺着父亲起的头继续往下说。
“你有这份决心当然好，虽然有时候决心并不是一切，但总归有助力。我是说，你已经确定你以后去外地读书？”父亲推了推眼睛，制止了妻子一瞬瞪大眼睛想要拍桌而起的举动，语速缓慢，在一旁戳布丁玩的弟弟也扔掉叉子，歪着头听姐姐和父亲的对话。
“当然。地域总不会是阻碍我的关键，更何况，我想去的是大城市，那里总会有很多的人，很多的机会，我总不能固守自己的天地，相较于蜷缩，还是扩张来得更好吧。”
母亲一个没忍住，从鼻子里哼出声音来：“这哪叫外地！你要去大陆东边！这么远，你确定你自己能适应？那里什么东西都和我们这儿不一样，而且学校也不一定好！”
“那是个新世界，好不好都应该是我自己判断，”贝拉坦然地回应母亲，她知道母亲在担忧什么，“别担心，妈妈，我自己会照顾好自己，饮食气候会适应的，我总是这么坚定着。”
“那也……不该去那么远……”母亲嘟哝着转过身将餐盘都收起来，不再去看满脸坚定神色的女儿。
“你能这么想最好，家人都会支持你的。”父亲结束了今天的会谈，所有人正式拿起叉子，享用自己那一份甜点。
其实贝拉也不知道自己的决定是对是错，这个念头盘旋在她的心头很多年，直到现在才蹦出来，搅乱她的心。但她并不能将她心中的那点东西都讲出来，白白地增加家人的忧虑，所以她只能对着她的小雀讲，讲自己的期望和憧憬，也讲自己的恐惧和忧虑。
她坐在床头，单手托着她的小雀，手指不住抚摸着它的羽毛，任凭街上路灯的光从窗帘缝隙中透出来，映在她的半边侧脸上，将每一根发丝都映照得清晰如昼。掌心的小雀翘着小脚丫在她手中蹦跶着，时不时鸣叫一声，侧过小脑袋去蹭主人伸过来的手指。
“我自然对未来充满向往。”她自言自语着，低下头去，“不早了，我们说晚安？”
“啾！”
“晚安，好梦。”
这一夜安静极了，整个世界仿佛被消音了一般，只能听得见自己的呼吸声。贝拉陷在柔软的被褥里，闭着眼睛，她做了个梦，梦见自己挥别家人，带着自己的行李走出温思敏斯特，跟着流浪商队一起前往遥远的东方。她离开的时候好像也正是冬天，下了大雪，她前边有一个人不急不缓地拖着行李，在雪地上留下自己的脚印，贝拉看着那个人浅灰色的长发和深色的大衣，却想不起来这是谁。
她随着商队乘车离开西部，然后骑着骆驼横穿中部炎热沙漠，最后到达东方，那个截然不同的世界。然而有一点是她能辨别的，当她走了这么长的一段路后，她才发现周围的景色和她的家乡完全不一样，这里充满科技，充满了熙熙攘攘的人群，充满冰冷淡漠的气氛，视野里有灯光五彩斑斓，也有素颜的黑瓦白墙。她路过商店时，余光里瞥见一本彩色的图书，封面的建筑古朴而美观，正是她家乡的所在地区。
她停下脚步，走回去，停在那本图书前面，眼神复杂。
明明自己的家乡并不是那么和平而无害，但在她的记忆里，所有的一切都好像拢上一层薄纱，她所能记起的都是温情的、柔软的，就像是童话里的世界，甚至拥有一些现在人完全无法理解的光与魔力，而这一切，都在她的天地里逐渐褪去，变得清晰又模糊，她从此变成过路的旅人，再也找不到当初的纯白无垢。
贝拉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惊醒了。她一摸自己额头，发现一手冷汗，然而梦里的一切犹如云霞光晕，真真切切看不太清。她想不起来自己到底做了什么梦，却在翻身的时候看见她的小雀蹦出了篮子，蹦跶着靠近桌角。
她慢吞吞地坐起来，向小雀伸出手去，等待它如以往般跳到她手心中，只是贝拉等了许久，小雀依旧一动不动，就用那双黑眼睛凝视着她。温思敏斯特的街灯是一晚不灭的，因此贝拉能清晰地看见小雀宛如凝固般注视她，那双眼睛，就如同她几年前看见的一般，注满专注与天真。
贝拉与它对视，她慢慢放下手，突然间明白了什么，不禁从嗓子眼里挤出一声悲鸣：“你要……要走了是吗？”
有幽蓝色发着光的碎片自小雀腿边散开，从爪子开始，逐渐变得透明，她的小雀一如既往，用清脆的鸣叫回应主人：“啾……啾。”
女孩眼睁睁看着小雀的身躯开始虚化，突然想起了什么，于是她手忙脚乱地打开抽屉，摸出一小袋小米，这是小雀吃剩下的，也从此成为它的最后一餐，贝拉慌乱中将小米倒进手心，递过去，让小雀安安静静地吃它最后的食物。
“我总不能……总不能让你空着肚子走吧，”贝拉有眼泪渗出眼睛，她只来得及用另一只手去擦拭，可是眼泪擦不完啊，越擦越多，最后她也不管了，任凭透明的水珠挂下来，在小雀空无一物的脚边积成一个小小的水潭，“我……我也不想哭的，可是我忍不住……”
她越说越哽咽，连手也不住颤抖起来，贝拉尽量平静下来，让自己接受一切，她看着小雀一颗一颗地吃着小米，动作越来越慢，它似乎在努力吞咽，然而它的大半身躯已经消失不见，直到翅膀，直到脑袋。
它的眼睛消失了，它再也看不见了。
它的喙消失了，一颗没吃完的小米掉出来，咕噜地滚到一边，转了个圈。
从此，这世间再也没有一只小雀，自雪地中重生，又在多年后重归天地；贝拉也再没有了曾经繁花般的梦境，一切都像泡沫般破碎了，她的世界也清晰起来。
童话迎来了结尾，有个小女孩在慢慢长大。
THE END
作者有话说第7章 END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