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牌占卜》别称

6、chapter.6

　　当鸟笼被打开，金色的小锁清脆的碎裂声响起时，一只健康的、活泼的小雀振着翅膀自鸟笼中飞出，轻轻巧巧落在贝拉的肩膀上，鸣叫了一声。

　　“啾！”

　　贝拉心都快化了，她将小雀从肩膀上取下，捧在手心里，与小雀那双小黑眼睛对视。

　　“哎呀你怎么这么瘦啊……”她的手中捧着自己念了一个星期的小雀，幸福的几乎要飘起来了，她开始幻想今后的生活，“以后就能快快乐乐地生活啦，不用担心这个担心那个的，妈妈也接受了你不是吗……还有还有，我给你留了牛奶，正好今天喝，来庆祝你重新开始好不好？”

　　“啾！啾啾！”小雀抖了抖绒羽，在贝拉的手掌心里蹦跶了两下。

　　“啊——”贝拉长叹一声，将小雀放在心口，这时对面的占卜师重新锁上鸟笼，盖上那块红布，站起身来，“看来我的任务已经完成，是时候告辞了，”占卜师从旁边的衣架上取下厚实的大衣，并从柜子里拖出一个行李箱，“姑娘们，原谅我不能继续招待你们了，作为一名占卜师，我可是位忙人。”他冲贝拉眨了眨眼睛。

　　“您要离开温思敏斯特？”贝拉勉强把自己从幻想中拔出来，“请让我送您一程吧。”

　　最终他们走到小镇的门口，来送行的只有贝拉和卡门夫妇，卡门先生依旧穿着上次贝拉见他时穿着的一套礼服，仍然平平整整，一丝不苟，看起来应该是今天早上刚被熨过的，只是似乎散发出一点贝拉有些熟悉但并不是很好闻的烧焦的羽毛气息；占卜师则穿着刚刚那件大衣，浅灰的长发被梳理的整整齐齐，顺服地垂下，在他的背部划过一道流畅的弧度。

　　“我很抱歉我的朋友，没能帮上你什么忙，”卡门先生双手交握，短促地呼了一口气，“原谅我的学艺不精，让你白跑一趟了。”

　　“很显然，这不是你的问题，”占卜师微微垂下头，还了局促不安的巫医一个礼，“我是知道它的难度之大的，就算是冒险，我也希望能得到它……但不是你的错，是我想的太好了。”

　　“时候不早了，我得赶三点的这班车，那么，是时候说再见了。”

　　“小姑娘，也许我们以后还会再见到的。”

　　贝拉没想到自己会被点名，她快速抬起头，从喉咙里挤出一个“一路顺风”。

　　占卜师的背影很快消失在灰蒙蒙的树林和暗淡的雪地里，贝拉盯着他留下的脚印，有些出神。她跟着卡门夫妇慢慢往回走，有些不解地问卡门先生：“先生，我有些好奇……”

　　“说给你听其实也没什么，”卡门耸了耸肩，语气温和，“你别看他这样，其实这个人执拗的很，很多东西就算得不到，也放不下。”

　　他提起了一个东西：“呃，小孩子的童话书里也许会提到这东西……我是说，你知道云鲸吗？”

　　她当然知道，这恐怕是全世界的小孩子都听过的童话故事，那是天上飞的一只鲸鱼，通体雪白，据说是由云朵制成的，它的速度很快，不用多久就能从大陆东南部飞到大陆中部，因此有“活着的天空之城”的称呼。传说，虽然只是传说，驯养这只云鲸的人会随机挑选手上持有十二颗红宝石的小孩子，带着他们三天环游世界，并参观一些普通人根本看不见的景色。这些小孩子在长大后还对云鲸念念不忘，因此才慢慢传开了这个故事。

　　“是的，我知道。”贝拉乖巧地应答。

　　“我得告诉你，云鲸是真的存在的，”卡门先生回头看见贝拉越瞪越大的眼睛，不禁笑出声来，“虽然很多东西经过了改编，但大体是错不了的……雀牌他有个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天赋很好，被云鲸选中成为主持‘三天环游世界’活动的人——啊，就是传说中驯养云鲸的人。但是这个人在跟着云鲸离开之前，偷偷带走了雀牌养在笼子里已经养了十五年的，最喜欢的一只鸟，把它带上了云鲸，跟着他满世界乱跑。所以雀牌就很生气啊，想要得到云鲸的落脚地的消息，可惜每次去都扑了个空。”

　　“上个月雀牌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方法，他希望我能熬制一锅有着特殊气味的魔药，然后浸入哨子，这样就可以得到直接召唤云鲸过来的魔哨。可惜有一味魔药怎么也融合不好，甚至没有办法使用替代品替代，这个办法就失效了。”卡门先生摊开双手，表示无能为力。

　　“天哪，这……”贝拉瞠目结舌，表示对这个故事非常惊奇，她还想向卡门先生询问些她不知道的东西，然而天已经暗下来了，卡门先生轻轻推着她的肩膀，“这是我知道的东西，你可以就当一个故事听……好了不早了，小姑娘，你已经跑出来一天了，该回家吃晚餐了。”

　　贝拉只得向卡门夫妇道别，带着肩膀上梳理羽毛的小雀高高兴兴的回家去。

　　她今天的收获真的非常多，当然，最大的收获还是现在正蹲在她肩膀上的小雀，她的小雀。

　　贝拉推开自家栅栏的门，先看见的是院子角落里那只歪脖子树上出现了一些翠绿的嫩芽——这可不多见，毕竟现在还是冬天，雪才停没两天，气温更是只低不高，没道理现在就发芽。然而贝拉才不会想这么多，她仰起头美滋滋地观赏了一会儿那几颗米粒似的芽，权当它们是祝贺小雀痊愈回归的礼物。

　　“你看，树都发芽了哦！”贝拉推了推肩膀上的小雀，指尖触及的是以往并不怎么感受到的温热，和有光泽的羽毛，她恍惚间记起来，之前的小雀身上还是较为柔软的绒羽，现在基本替换成硬羽，显然小雀还十分年轻。

　　“你都长这么大啦，”贝拉从兜里摸出钥匙开门，扑面而来一股暖气，“之前看你还是小小个的……真可惜，你长大的时候我没看见。”她进了屋，换鞋的时候一个年幼的男孩从天而降，扑过来抱住她的腿，还企图去抓小雀。

　　“姐姐！鸟！鸟！”

　　一片慌乱中小雀扑腾着翅膀，轻轻巧巧地飞到天花板上，贝拉一个没站稳，晃了晃一屁股坐在地上，随即身上一轻，还在瞎扑腾的男孩被母亲一把拎了起来，母亲愤怒的嗓音响起：“给我滚回你的座位！晚饭吃一半就跑像什么话！”

　　男孩撒开脚丫子跑回餐厅，还转过头对着母亲的背做了个滑稽的鬼脸，可惜母亲背对着没看见，只有贝拉看见了，她忍不住笑了一声。

　　“还有你，也赶紧去吃饭。”母亲对着贝拉反而有些僵硬。

　　“那……”贝拉指了指一边的柜子，她的小雀正蹲在柜子上头，只探出一个圆溜溜的小脑袋和一双黑色的小眼睛。

　　母亲看了一眼小雀，随即扭过头：“那是你的事情，你自己负责。”

　　然后贝拉迅速地吃掉自己的晚餐，不去理会把晚餐里的西兰花当高尔夫打的弟弟和安安静静然而就是喜欢把没吃完的拌酱面搅来搅去的妹妹，她跳下椅子，顺着楼梯回到自己房间，果然看见她的小雀安稳地呆在篮子里，啄着清水。

　　贝拉先给小雀的小盆添上食物，心满意足地托着腮，看着小雀蹦过来啄食物，身上羽毛一颤一颤，带着一个星期前她不曾见过的活力与生机。

　　这应该是一个对的决定，贝拉想着。

　　她又自然而然地换了个念头，篮子总是不能多呆的，小雀得有个像样的鸟巢，来作为它的小家。

　　贝拉说干就干，仿佛面对小雀的所有事情她都拥有无限的精力和勇气，女孩开始收集干草和树枝，搭了几天又感觉不对，于是只好向父亲求助，父亲面对女儿的请求总是十分情愿，他们找来了几块木板，一把锯子，贝拉甚至从家里的储物间里翻出许久不用的强力胶水，以至于那几天母亲总在抱怨家里充斥着一股木屑味和陈旧发霉的潮味。

　　当然贝拉听见母亲的声音是还是有点心虚的，但成品慢慢出现的过程让她把这些都抛之脑后，一心一意地打磨小雀的新家，架好食物和水的小盆，填上干草，两个星期后，小雀入住。

　　她将鸟屋挂在窗台上，让小雀可以从出入的门洞里看见外面的世界，看见它曾越不过篮子边缘因此看不见的日出与霞光，每一天，每一天都像是新生。

　　贝拉和小雀一起度过了好长一段时间，长到贝拉都已经忘记了当初小雀奄奄一息时的模样，好几年过去，女孩始终与鸟雀为伴，春天时她们一起春游赏花，夏天则躲在屋檐下躲避暑气的侵袭；晴天时小雀在空中撒欢般旋转飞舞，贝拉在地上撒欢般旋转跳跃，而雨天时小雀总会从窗外冲进来扑进贝拉怀里，带了一身的潮气，贝拉则关上专门为它留的窗户，大呼小叫着拿出一条毛巾擦干净小雀身上的水珠。

　　上学的时候她们也几乎是形影不离的，贝拉坐在窗边，一听见“笃笃”的敲窗户声，便偷偷打开一点窗户，让小雀一蹦一蹦地蹭进来，抬起小圆脑袋摩挲她的指尖，怪不得，贝拉身边的朋友总是笑着说贝拉身上一股鸟的味道。

　　鸟的味道是什么味道呢，贝拉闻不出来，但她觉得，起码是她喜欢的味道。

　　她们相伴着走过好几个春秋，晨起时一起对着太阳伸懒腰，晚睡时互道晚安，枕着一天的记忆编织成的甜蜜的梦。

　　贝拉让自己陷入被褥中，迷迷糊糊地说：“晚安……晚安。”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