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放白鹿青崖间》远方无城

3、第 3 章

　　董白鹿低头时忽然瞥到对面小巷中闪过一个红影，董白鹿定睛看着不自觉地抓紧了窗槛，后背发凉心里毛毛然。
　　只见从那小巷的墙后头慢慢探出个头来，直直地盯着董白鹿。
　　董白鹿吓得退了一退，差点儿叫出来，等略微安定。董白鹿深吸一口气，再去看实那个人还在那里。
　　董白鹿见玉瑾儿还未醒，天色亦不明，踌躇了一会儿方出了店门。
　　出了店门又在店门口逡巡不前地站住，却又在好奇心的驱使下迈开了步子。
　　董白鹿走到小巷前，遥遥看去，只见那个红衣女子也怯怯生生的。
　　她抬眼看了董白鹿几次，不住捏着手里的衣带，后垂低着头。
　　董白鹿壮着胆子，轻咳了一声，向她问道：“何事？”。
　　那女子这才抬头，但仍有些迟疑，似是思虑半阵儿，才纤纤作细步移上前来跪于董白鹿面前。
　　她这一跪虽是打消了董白鹿内心的胆怯，却于董白鹿平添了甚深的疑惑。
　　董白鹿百思不解，让她先行起来。
　　她却固执，甚是不肯，董白鹿便随了她去。心想，你愿跪就跪罢，反正董白鹿在青丘受人跪拜也不少。
　　“小女子本是鲛人族的一名小仙，因百年前被选上天宫做了司离宫的一名仙婢，却不慎打乱了司离宫紫宸仙君的离情局，被谪仙到锦州城外的般若河作了一条小蛟龙，”她顿言望董白鹿，“昨日仙子乘舟过般若河时董白鹿望见了仙子身上的气运，是青丘狐族的气运，故而随了仙子进了这锦州城，只想仙子再渡我成仙。”。
　　董白鹿听她说完这番话，盯她一眼，笑问：“你何故觉着我会帮你？”
　　那小蛟龙一愣，才道：“那狐狸有难仙子不是也把你了嘛！”
　　董白鹿忽然注视着她，道：“你知道的还不少呢！”
　　那小蛟龙立刻匍匐在地，道：“我只是觉得仙子菩萨心肠，定会帮助我的！”
　　董白鹿嘴角荡笑，却又是极极欢喜她对自己的这番奉承，待敛了敛脸上的得意，一派煞有介事地问她：“那不知我该如何渡你？！”。
　　她闻董白鹿愿帮她，脸上也飞出欢欣来，急急道：“小女子知仙子要去东岸台除那血兽妖鸟，只希望仙子到了东岸台时，找到《东岸台》小册子，帮我在上面改几笔，便是万年修行，我也是感谢的。”。
　　董白鹿想起昨日那客栈的老板也求过董白鹿他们去除血兽妖鸟，若是真的有机会上那东岸台，董白鹿随手帮她一个忙也不碍事。
　　于是董白鹿便允了她。
　　她听此便更开心，说是别了董白鹿之后就立马回般若河潜心修炼。
　　董白鹿当即却想起另一件事儿来，想她即是锦州城外的一条小蛟龙，也该是算半个神仙，所以一定是知道云暮大师，即是十五佛子的事。
　　于是立马叫住她。
　　她疑惑回头：“仙子还有何事？”。
　　“你可知如来佛坐下十五佛子转世的云暮大师的事情？”
　　“云暮大师…”小蛟龙边说边想。
　　——
　　董白鹿见她半晌没想出来，急着又提醒道：“他前些年来的锦州城！”。
　　小蛟龙立刻恍然，但脸色微变，讷讷道：“三年前，三年前是来过锦州城，可是……”。
　　她看着董白鹿有些支吾。
　　“如何？”董白鹿追问。
　　“算起来，还算是一桩命案！”她这样说完，即刻又补充到：“仙子面前不敢有半点欺瞒，可这十五佛子的事……因舍利子于六道皆重，所以对于与舍利子有关的事算是天机，小女子不敢多言，望仙子恕罪。”。
　　董白鹿见她为难，便作罢，只说：“那便算了，你回去罢，你的事我会放于心上。”。
　　蛟龙抱歉地对董白鹿行了行礼，然后消失在了巷子里。
　　董白鹿若有所思地转身，忽瞥到巷口掠过个人影。
　　“是谁？！是谁在那儿？！”董白鹿一面大声质问一面快步跑上前去。
　　却见到是客栈的掌柜子对董白鹿拱拱手赔笑道：“姑娘莫急，是我刚刚起来见门开着，又闻见这小巷子里有嘀嘀咕咕的谈话声，心里一纳罕，便上前来瞧了一个稀奇。”。
　　董白鹿只觉有些失落，略微不高兴，反呛他：“你倒是挺稀奇，昨儿个一只鸟能把你吓得很，今儿个天色未朗，你竟敢独自来瞧个稀奇！”。
　　掌柜的涎赖地笑，奉承说：“不是今儿个有姑娘你们在嘛。”
　　董白鹿冷哼一声，径直回了客栈。
　　待董白鹿回至房中，玉瑾儿正在洗漱。
　　但这清晨却并未闻见那三喝和尚和范言山说话的动静，也不见他们身影，便问玉瑾儿，道：“范言山那那几个和尚还没醒过来？”。
　　“小殿下倒与清尘庙那小和尚相识得很”玉瑾儿言有深意。
　　董白鹿当然听出来了，却道：“他是极好的人，我乐于同他一处，且这次下山多次与他相见，算是有缘”
　　玉瑾儿闻言，“噢”了一声，然后回头对董白鹿说：“昨儿个你与范言山皆出去散步了，他们三人不知为何事突然离开了，今早也没回，怕他们是找十五佛子去了。”。
　　董白鹿一面听一面在心里思忖，那三个和尚，除了乐颉，皆是法力高强之辈，若是十五佛子舍利子被他们夺了去，只怕不好抢过来……
　　董白鹿想着，心下倒有些急了，道：“我们也赶快出发吧，倘或那十五佛子被他们三人先找到了，我们此行便付之一炬了。”
　　出了门却撞见范言山，范言山见她两人急急忙忙，只问道：“这么早有什么事？”
　　董白鹿警惕看了范言山一眼，不说话。
　　范言山便作出一副脚酸腿软的模样，道：“昨儿个背某人回来，这时候身体还不爽朗呢，没曾想竟是个白眼狼！”
　　“那三个和尚已去寻舍利子了，我们也要去！”说了，把头一抬，瞪着范言山，道：“就算我白眼，也是白眼狐！”
　　范言山听了，噗嗤一声笑起来，道：“有我在你还怕舍利子被他们三人抢了去？”。
　　“你还不是手下……”董白鹿说着觉得太伤人，立刻把“败将”两个字吞下肚子。
　　“什么？！”范言山脸色果然一沉
　　董白鹿捂着嘴一直摇头，心虚着眼光一直闪躲，重新抬头时发现范言山正抱着双臂审视地盯着自己。
　　董白鹿作出无赖状，自顾自地一面下楼一面说：“什么嘛，根本没什么没什么呀！快去吃点东西，我肚子快要饿死了！”。
　　也不敢回头看范言山，只好竖起了耳朵闻见他和玉瑾儿在身后下楼的声音才略略心安。
　　一餐过后董白鹿只觉得肚子撑撑的，偏生想起吃饭时那个掌柜子老翁站在董白鹿们身侧，好似有意无意看董白鹿的奇怪眼神，觉得怵得慌，总觉得哪里有点怪。
　　“我们先去东岸台。”范言山在身侧说。
　　“东岸台？”董白鹿和玉瑾儿异口同声问道。
　　范言山嘴角牵起一抹了然的笑，看了董白鹿和玉瑾儿两眼，说：“既然这血兽妖鸟如此厉害，又在这锦州城存了百年，那云暮大师既然到过锦州城势必一定去过这有名的东岸台。”。
　　玉瑾儿听着，想了一想觉得范言山说得在理，可是董白鹿却不同意。
　　“若是云暮大师去过东岸台，依他高强的法力一定是能降了渡了这血兽妖鸟，也不至于让这妖兽至今还害人，”董白鹿说着，看了看玉瑾儿和范言山，“但这妖兽如今还是相安无事的存在这东岸台上，那么云暮大师定是还没去过的。”。
　　玉瑾儿又觉得董白鹿说的在理，却又想不通，思索无端，便无奈地问：“既是没去过这东岸台，又来过这锦州城，这大师也不可能凭空消失了啊？！”。
　　董白鹿见问，恍若灵光乍现，忽然想起早晨时小蛟龙跟她提过“算起来还是一桩命案”。
　　于是对范言山玉瑾儿二人笑道：“可巧被我知道了线头，我知道往哪儿可以找到云暮大师，去衙门就行”。
　　——
　　到了衙门，范言山鸣完鼓好一阵子却没有一个衙役出来。
　　“这是何故？”范言山暗自嘀咕道。
　　范言山又去击了一次鼓，可大门还是紧闭。
　　董白鹿托腮坐在门口，淡淡地说了声“要不我们翻墙进去看看里头到底怎么了？！”
　　“我鼐天派弟子怎么能翻墙呢！”范言山一派正经，然后他嘿嘿一笑：“可是为了除魔卫道，要懂得见机行事！”
　　董白鹿盯着他，冷笑了一冷笑。
　　衙门里阒静极了，空无一人。
　　董白鹿他们在里面逛了个通透连鬼也没遇着一只。
　　闻见左边的厢房传来一阵窸窣声，董白鹿们三人喜不自禁，进入发现原是耗子。
　　漫无目的的走在街上，青天白日里寥寥数人格外冷清。
　　“莫不是这衙门也是夜里办公？”董白鹿这偶然的一句话引起身旁一个扛着锄头挽着裤脚穿着草鞋路过的耕耘男子的注意。
　　“三位找衙门可是有何冤屈？”他古道热肠地问。
　　“当然是！”董白鹿在范言山要答话时抢先开口，怕他不会撒谎把他们翻墙闯衙门的事说个一干二净。
　　“三位师傅一定是初来我锦州城，不知我中风俗，因受东岸台上那血灵神兽犯疯症之故，所以我们锦州城通常是午时三刻过后才算作天亮。”
　　“神兽？”董白鹿三人皆是一怔。
　　范言山遂问：“不是说是东岸台上的妖兽吗？”。
　　那耕耘男子听闻董白鹿们此言有些不满，他把肩上扛着的锄头放下肩，带着理论的语气，有些许怒有些强硬：“这神兽百年来为我们锦州城造福，因为它，我锦州城才能百年风调雨顺安民乐业。谁说神兽是妖兽的！不过是三年前不知怎的，染了疯病，神兽发了些狂而已！”。
　　“那福安客栈的掌柜子说的，”范言山疑惑，“这里头是否有什么误会？！”。
　　“张掌柜？”那男子闻言登时脸色煞白，声音有些发颤“不应该啊，这……这福安客栈的张掌柜三年前已是过了世，那福安客栈早已经改成了一水池塘，开满了荷花了啊！”。
　　董白鹿听得心里发毛，不觉贴着范言山，用手抓住范言山的袖子。
　　忽听见范言山小声说了句：“别怕！”
　　范言山咽了口气，继而又问：“三年前，你们这儿可曾来过一个名唤云暮大师的和尚？！”。
　　那耕耘男子脸色也变了，仿佛有些犯怵：“并未听过有这么一个人啊”
　　他一语毕，遂急急说道：“若是三位无事，我……”。
　　“衙门的大人住于何处？”范言山见他欲急着走，眉目凝重地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
　　待三人速回了那福安客栈，只见这二层木楼客栈高高正正的仍立在那里，好不气派。
　　董白鹿心下当即犯了结头，思前想后不知这为何。
　　想破头奈何无端，心中若火烧火燎般好不痛快，想知这究是为何，于是蹙厉害了眉头、小嘴儿咬着手指一副样忡忡。
　　侧头去看范言山，只见他抬起左掌，拇指微曲，其余四指皆并在一起展开着，然后在双眼之前略微一过。
　　等了一小片时，范言山嘴角一牵，淡淡笑道：“我倒是个什么来头，原来是神鬼障目。”。
　　董白鹿且要问何为“神鬼障目”时，只见那佝背老掌柜迎了出来。
　　他脸上端着笑，恭敬有礼且说：“三位回来了？一大早去了何处？我估摸着要到了午时三刻，怕三位在外头遭了不测。”。
　　董白鹿本想揭他面目，却被范言山拉住了手。
　　范言山看看天，道：“乌云集布，恐不会有午时三刻朗日悬，施主莫怕。”。
　　回了房董白鹿还是有点想不过，置气地走到床边坐下，托腮耸眉，声音气气地问：“为何适才不让我扒了他的假面？！”。
　　“莫要打草惊蛇的好！”玉瑾儿如是说。
　　董白鹿且抬起眼皮子去看立在窗边的范言山，见他嘴角荡笑，点了一点头。
　　董白鹿只能作罢，气气分分的摊在床上，甚是觉着有气无处撒，委实憋屈！
　　忽闻敲门身，董白鹿霍地坐起身子，左右一顾，瞥见房内各在一处的两人脸上也是警惕的疑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