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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 20 章 ...

  •   潮湿的弄堂在南方的冬季之中,总是蒙着一层阴郁的灰色,偶尔能看见的那一抹绀蓝色,也是为数不多的晴天才有的亮色。

      在熊轻安的记忆当中,老宅中的冬天从来都是枝叶虬结的仿佛笼罩着潮湿的一层厚厚的苔藓,本就熹微的日光穿过惨淡的浓郁绿色,落到地面上,就只剩下浓淡不均的浅色亮斑。

      那个时候的老熊家还没有将来名镇靖江的威名赫赫,只是一个从事手工制造业的末流匠人。

      只不过制造的东西,不是什么简单的家具木雕,而是盗墓贼专门定做的吃饭用的家伙。

      熊轻安就是在这样小虫一样的窃窃私语中,蹲在厚重的绿荫之下,度过了缓慢而阴沉的一天。
      然后在傍晚的时候,看着渐渐清亮起来的天色,等着父亲带着一身木屑的松香味钻进树丛中,抱着他回去吃晚饭。

      母亲是从来不会等他们的,家里唯一一个请来的钟点工,也只应付她的一日三餐。不过偶尔,这个上了年纪的,有些严肃冷漠的年长女人也会发发善心的给父子俩做一顿饭。

      不过这之后的代价就是钟点工的工钱被扣,被扣上一次之后,就再也没有人发善心做过这样的事。所以在熊轻安的记忆当中,只有晚上这一顿和父亲一起吃的饭,是最香甜滚烫的。

      然后,就会伴着父亲在院子中敲敲打打的声音,在靠窗的木板床上酣然入梦。

      这是他最快乐安逸的时光。

      等到之后的因缘际会中,父亲也做了一个盗墓贼发达了之后,就再也没有回到过这个永远都是湿淋淋的,阴郁暗沉的地方。

      那一抹在夕阳到来之际,眨眼间的一抹沉降着艳丽红光的绀蓝色,也已经很多年都没有看见过了。

      到现在于妖异的火光之中,他才重新看见了这抹冷暖交汇的绀蓝。

      三日月牢牢地把人抱在怀里,挂在腰上从未出鞘的剑刃划出一道弦月的金芒,裹挟着煞气血腥的气势,以一往无前的大开大合的气势,荡平前方暴怒的妖怪。

      药研和骨喰追光逐电的踏着凌空而起的飞焰,手中浣花的刀光割裂出碎雪一样的细碎火焰。

      药郎惊愕的看着凌空而旋的人影,那是一种绝对的力量凌驾于所有生物之上的强悍。不需要借助任何的手段,也不用任何故弄玄虚的术法,就这样的用一种原始的强悍,震慑所有冒犯的不臣之心。

      三日月低头看着怀里目光渺茫的主君,短暂的相处之中所显露出来的慵懒和近乎蛮横的锋利,在此刻全部变成了癫狂的阴郁。

      稍稍有些圆润的眼睛,在天生的锋利霸道沉寂下去之后,凸显出来的脆弱就让人格外的动容。仿佛一个趾高气昂的天生王者的男人,走到了仰望他的尘世之中,亲切温和的让人忍不住的想要紧紧靠近。

      三日月的眼睛之中没有任何波澜,安静的仿佛一条深冬之下层层冰盖之下暗涌的河流。收敛了所有的思绪,袒露出温顺的表象。

      熊轻安并不喜欢这个看起来高深莫测的男人。太过敏锐的男人,在他的印象中,总是在不动声色的打量评估。意味深长的知道了一切的笑容,总是让熊轻安有种被窥视的紧张感。

      这样的紧张之下,让他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想要去破坏、发泄。

      怀中的人是难得的安静温顺,浑身扎人的锋利收敛起来,安静温柔的呆愣愣的看着他身上的衣服,被他在脸上大不敬的摸了一下都没反应过来。

      指腹上是一种牛奶冰一样的细滑,并没有女子身上那种柔软细腻的嫩,也并不是男人身上粗狂的硬朗。而是一用介于婴孩与少年之间的细滑,还有着冰块的咝咝凉凉意。

      三日月有些着迷的把手指贴着熊轻安光滑的下巴,裹着笼手的大半手掌并不能完全感触到这个肌肤的触感,只能模糊的接触到一点肌肤的温度。所以露出来的手指,就尤其珍惜的贴在肌肤上。

      髭切眼睛一溜,神色莫测的盯了一眼把主君抱在怀里,光明正大的吃豆腐的三日月,看起来像是有些酸的哼了一声,不过仍然是一副甜甜软软的大龄儿童的样子,只有在提刀上前的时候,才有了平安时代的名刀的威吓。

      烛台切蹙着眉不赞同的看着这个智谋陈府都让人琢磨不透的同僚,快要出口的话,有一瞬间的迟疑,于是等着三日月转头看过来的时候,就只能有些气弱的温和的说:“三日月殿下,主君看起来状态似乎不是很好,还是先把主君放在地上休息一会儿吧。”

      不知道为什么,烛台切对这位看起来万事不管的,只会坐在廊上喝茶的老爷子做派的三日月总有一种畏惧感,不自觉的在他面前总是会有一种紧张的局促感。

      分明是看不惯他抱着主君轻佻的调戏的样子,但现在看上去倒像是他在调戏主君,让三日月抓包了一样。

      三日月从善如流的把自己的手指移开,指尖却缠绵的勾着熊轻安的下巴,流连不舍的像是牵扯着丝丝缕缕的情丝,遗憾而伤情的落下去。眼睛却深深的看着怀中还在神游天外的主君,薄纱似的眼睫,仿佛一层半透明的深蓝天幕,遮住了眼中那轮明亮依旧的月亮。

      “主君是有些神志不清了,但是现在并不是一个好时候,只能先抱着避开这个狂怒的野兽,等到这里的战斗止歇之后,再做打算吧。”三日月想着刚才熊轻安怒火中烧的样子,眯眼轻轻地笑了笑,“何况,想必主君也很愿意看见,这场闹剧的最终结果的。”

      刚才还镇定着装模作样的教训熊轻安的老头,现在捂着伤口的恨不得缩进墙缝里,瘦削的脸颊上更是一点儿血色都没有了,旁边的里子管家和伊国已经被狂暴的猫妖一巴掌糊在了墙上,变成了一副残肢断臂满墙的血腥油画。

      上面的男人还是一开始见面时候的尖嘴猴腮的浪·荡样子,只是脸上没有了佯装的淡看钱财权势的富贵风流子弟的骄奢傲慢,只剩下四肢折断时候的那点儿还没能来得及发出来的惊恐。

      那个强势而尖刻的管家残存着疯狂的怨毒,脖子弯折的挂在墙上,不知道是兴奋还是害怕的视线,对着分裂一地的肢体,弯出一个狰狞的笑意。

      因为有了髭切他们的帮忙,药郎很快的就把猫妖给镇压下来,却因为还没有得到事情的真相,只能放任着猫妖奄奄一息的弓着背的退在台阶之下。慢慢的喘匀了气息的,就要再次发动进攻。

      在三日月手臂垂落在身侧的一瞬,熊轻安就行了过来,只是脑袋还是有些不清楚的神情呆滞。抱着他的身躯有着一种草木馨香的安定感,压抑了很久的焦躁和难受,让熊轻安有些贪恋的撰取了一丝温度。

      猫咪爪子磨地的声音让他很快的清醒过来,推开三日月环在腰上的手,拖沓着脚步的走过去,在药郎瞪大的眼睛中,一把攥住猫妖的脖子,粗暴的摇晃了两下。

      “你不是妖怪么?把事情的真相放出来我们看看啊!你不说,怎么会有人知道真正的真相呢!”熊轻安疑惑的看着变成了方形眼睛的猫妖,在他的印象当中,妖怪最擅长的就是制造幻境,干扰人的精神,进而陷入必死的境地。可为什么这个力量狂暴的妖怪,看起来却被一个心性狡诈的老头耍的团团转。

      “像刚才不就做的很好吗!用你的力量斩断一切不平的声音,不必去和他们耍心眼,兜圈子,直接的告诉能帮你的人就好了。”熊轻安摸着猫妖闪着火焰的脖子,语句虽然没什么力道的软绵绵的,但是重新回升起来的霸道的气势,还是让这只凶悍得让人害怕的猫妖乖乖的被他攥在手心里的听话。

      “他就是你能真正求助的人,干净利落的把该说的全都告诉他。再磨蹭,我就揪秃你的毛!”威胁的扔下一句话,重重的在猫妖身上拍了一把,才步履蹒跚的走回去。被药研一把接住,搀扶着的坐到了垫着膝丸军服的台阶上。

      药郎觉得今天自己的眼睛和脑袋大概是出了一点儿什么问题,大约是吃了毒蘑菇吧,所以才会这样接二连三的看见这些不可思议的场面。手上的退魔剑从来都没有合上嘴唇的凶恶面相,似乎更加狰狞了几分,圆溜溜的眼睛之中,怎么看,怎么透着一股懵然的呆怔。

      柳絮一样的雪花从高高的天顶上落下来,润物无声的覆盖出一片银装素裹的白。

      突然之间空旷安静的野原突兀的闪现在面前,深冬的鸟雀站在干枯的树梢上,歌喉在这凛冽的寒风中,也多了几分滞涩的嘶哑。

      抱着胳膊坐在地上的熊轻安伸手抓了一把身边堆积起来的白雪,真实的凉沁沁的雪粒在掌心中摩擦,融化之后就变成了闪着微弱的银白光辉的细小鸟雀,欢呼的在他身边环绕了一圈之后,慢慢的消散在灰色的薄雾之中。

      远处有缓慢的铃铛欢喜的声音传过来,一步一停的样子,有种温柔轻缓的慢条斯理。

      药研坐在熊轻安身边,严肃的查看他身上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被这双薄冰似的眼睛执拗关切的看着,惫懒如他,也不由得生出一种心虚的负罪感。

      “主君的身体健康,是我们全员最上心的头等大事。如果您生病了,就算是我们这些生铁制造的剑灵,也是会有不上不下的紧张的心情的。”药研严肃的看着这个倦怠之中,也生人勿进的主君,第一次这样严肃的出言劝诫。

      熊轻安后仰着头,有些不自在的眨了两下眼睛,干着嗓子的呐呐的说:“好,我一定注意。”

      怎么回事,总觉得这个还没有自己高的,像是孩子的短刀,格外的有气魄啊。

  • 作者有话要说:  为药总打call!我药总两米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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