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我家审神者是个盗墓的》朔光未来

18、第 18 章

　　密室的翻转门之后，是另外一个世界。

　　没有华丽的浮雕和精致的装饰，那些门扉上绘着的颜色艳丽的，暗含隐喻的画像是褪了色的年画，只剩下灰白的线条在两边的墙壁上断断续续的划出深浅不一的刻痕。

　　陡峭的看不见顶端的台阶上铺了一层薄薄的红毯，积了一层厚厚的灰尘，脚踩在上面的时候，就震动着扬起细小的浮尘颗粒，在昏暗的光线中，裹上一层蒙昧的暗光。喘息着进来的里子被这纷扬的灰尘呛着蹿进了喉咙里，顿时捂着脖子一声接一声的咳嗽起来。

　　三日月宽大的袖子挡在熊轻安面前，挥手把蓬到面前的扬尘给挥退过去，扑在半死不活的坐在台阶上的伊国脸上。

　　此起彼伏的惊慌的喘息声还没有安定下来，合拢的密室门上就传出一声巨大的钝响，接着是密密麻麻的扑啄在门上的滴滴答答的声音。像是熊轻安曾经在老宅中，听到的黄昏时分下的一场小雨。

　　他微微的笑起来，湿润的像是水洗过了之后的黑色宝石样的眼睛，漾出温软欢悦的清波。微微侧头倾听门上传来的绵密的撞击声，像是在听一场落雨声中奏响的音乐会，戾气纵生的脸庞，在黑暗中露出罂粟花一般的邪气丛生的妩媚笑容。

　　身后有晦暗的缠着灰黑色浓雾的光线落在他身上，像是披挂在他身上，用阴云裁剪出来的披风，无声的翻涌在更加遥远的黑暗里。

　　“这样好的声音，果然只有在这样的条件下才能听见。”熊轻安呢喃的低语一声，追寻颂扬神迹赞歌一样的抬起微尖的圆润的下巴，陶醉的迎面朝向就快要被撞破的门，“这样的声音真想再听一会儿啊～只是现在还不是真正安静下来听这样声音的时候。”

　　熊轻安眼睛里那耀眼的波光沉寂下去，妩媚而生动的脸庞上，那因为激动而浮现的红晕，也像是还未曾燃烧起来就熄灭的碳火，缓慢而安静的在脸颊上，沉寂为疲倦的苍白。

　　“说吧，把你知道的全都说给这位小哥听，一句不落。如果你还想活着的话。”熊轻安意有所指的点了点离得不远的那扇看起来坚不可摧的大门，疲倦的合上了眼睛的靠在墙壁上。

　　药郎身上花花绿绿的衣裳现在已经有些脏了，皱成一团的贴在身上，凌乱的落在眼前的头发纠结在一起。灰蓝色的眼睛没了刚才在外面的温和从容，有坚冰一簇一簇的生长在眼底深处，冰冷淡漠的看着因为跑动的太过于迅速而气息不匀的喘不上来气的坐在那里，靠着大儿子匀气的老爷子。

　　“时间已经不够了，为了大家好，还请您尽快的把真相说出来吧。”药郎已经不想再和他们废话了，前所未有的焦躁和没来由的不安警惕，已经让他的精神紧绷到了临界值，实在是不想再像以前一样的和他们来一场猫捉老鼠的侦探解密游戏。

　　老爷子趴在伊颢的肩上，肩膀艰涩的抽搐了一下，姜黄的脸上有虚汗涔涔落下，颤抖的失了血色的唇不知道是脱力，还是心虚的抖了两下。听见药郎不耐的询问的声音，保养得没有一点茧子的手指颤抖的动了动，在视线的焦点中酸涩的闭了闭眼，再开口的时候，恍惚中似乎有难言的心酸和苦闷。

　　“很抱歉，一直对你们有所隐瞒。这其实并没有什么不能说的，只不过是一段很久远的往事了。我从来没有想过，竟然还有一天能有重提旧事的时候。”老爷子被伊颢扶着端正的坐起来，垂落下来的紫红色的衣袖完整的摆出一个交叠的蝴蝶模样，“如果这对于解决这件事情有好处的话，那就请您耐着性子的暂且听听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吧。”

　　“那是一个寒冷的冬天，鹅毛样的大雪把整个世界都染成了一片银装素裹的白，路边上的樱花被冰冷的冰霜裹上了坚硬的一层铠甲，反射出来的璀璨光点，就算是在夜里，也荧荧如斑驳的流火一样照亮了回家的小路。”

　　“回家的小路与往常并没有什么不同，都是一样的杂乱无聊的景色，一样寒冷的让人讨厌的天气。”老爷子脸上露出一抹回味的笑意，苍老浑浊的眼睛里也因为回想起年轻的时候，而重新绽放出意气风发的光彩。

　　“但是那一天，遇见了她，让这一切看惯了的陈旧的景色突然间恢复了曾经第一次看见那样的多彩绚丽。”

　　“她是因为家族负累而被迫出嫁的新娘，满脸愁苦悲伤的坐在轿子上。没有任何人随从她出嫁，只有粗野的轿夫陪伴她在漫天风雪中踽踽独行。但是就是这样，也丝毫不损她绝美的容颜。我对她一见钟情。”

　　“但是襄王有意，神女无心。我们相遇在错误的时候，只能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她与我错过。”老爷子哀伤的叹了一声，沉默下来的苦笑一声，声线中也透出一种后悔的哽咽惆怅，“但是后来的一切，却因为我当时的那一个决定而完全变了模样。”

　　“对她一见钟情，只是我心中那点儿隐秘的感情，还没有来得及开花，就已经苦涩的掉落了花苞。这是我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做动心。我只想远远的看她一眼，然后在这个开出了烂漫山花的冬季，告别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真挚感情。但是……但是她向我求救了。”

　　老爷子笑得甜蜜又欢喜，眼角有闪烁的泪花泅湿了蓬松的花白的眉毛，“她的目光脆弱又无助，楚楚可怜的向我求救。这大约是她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反抗命运的唯一一次的大胆出格，如果我不救她，她大概就真的要从此深陷没有任何未来的宅院之中，蹉跎她的青春，她的柔情似水。所以，我做了这一生唯一一次……对不起我贵族之名的事。”

　　“我抢走了她，放在我的马背上，揽在我的怀里。她身上甜蜜的芬芳，让我忍不住沉迷。把她抱在怀里，我才知道，那些说是告别自己这一生的一见钟情，不过是一种自我暗示的假话罢了。”老爷子心满意足的长叹一声，眉眼间全是余情未了的温情缱绻。

　　“但是后来一切都变了。”

　　一开始的时候，他们就像寻常的普通夫妻一样，就连靠在一起吃饭喝茶，安静的什么都不做的看上大半个晚上的星星，也不觉得累。但是夫妻生存相处之道，从来都不是简单的柴米油盐。生活从来不会这样美妙而单纯。

　　“我要继承家业，家中不允许我娶这样一个身份不光彩的女人为妻，背着我把缳关在了偏僻的屋子里。等到我发现的时候，缳……缳已经……”年近半百的老爷子完全没有了贵族的优雅矜持，就算是在妖怪肆虐面前，也从来都没有露出哪怕一点张惶的失态。但是在回忆起心头的伤疤的时候，却还是忍不住的哭得近乎昏厥。

　　“我看见她的最后一面，她还是那样年轻娇媚的样子，安静的躺在她最喜欢的软毯上，怀里还抱着一只街上捡来养着的猫咪。好像只是睡着了，等着我开口唤她一句，还会像往常一样的醒来和我说话。”

　　“但是再也听不到了。”

　　年纪小的加世正是感慨于少年情爱的时候，这样凄美动人，却不能善终的一生遗憾的感情，让她紧紧的咬着唇的哭成了一个泪人。袖口上湿淋淋的一大片，全是擦拭的还没干的眼泪。

　　一边坐着的伊国和里子管家低头默不作声，脸上是惊慌过后的麻木，眼睛里也没有了任何的光泽。在听见自家父亲说起曾经最爱的女人的时候，嘲讽的目光像是一股暗流，在怠倦的眼中翻涌了一瞬，旋即就消失不见。

　　药郎紧张的盯着被加了一层又一层结界的大门，有些将信将疑的听着他的故事，总觉得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没有注意到，但是这点儿线索，仿佛狡猾的游鱼，隐藏在更深的语言中，让人苦苦猜测寻觅。

　　门外一直响动的动静陡然之间安静下来，如同骤雨停歇，天地静默的那一瞬。不知道接下来的是风平浪静的安然无恙，还是更加狂暴的雷霆闪电。

　　墙壁上徘徊花形状的壁灯凸翘的花瓣，凝聚出一星锐利的寒芒，像是一柄开了刃的匕首，要狠狠刺穿黑暗中默默无言的人。

　　“哼——果真不愧是牢牢的把家里的权利抓在手里的前代家主，有你这样人在，难怪现在坂井家已经日落西山，还能这样这样耀武扬威。就凭你这颠倒黑白，口舌伶俐的本事，这坂井家还能再苟延残喘上几年。当然，前提是你还活着的时候。”熊轻安懒散的掀了掀眼皮，嫌恶的目光毫不掩饰的看着到了这个时候了，还在谎话连篇的人。

　　“你们上了年纪的人，是不是都喜欢仗着你的仇人比你先死，根本不可能对你造成任何伤害，所以就能肆无忌惮的编造无稽的谎言。”身上的白鹤已经不见了，暗藏尊贵华丽的唐国风格的衣裳，现在已经成为了一件再普通不过的寻常玄衣。浓重的黑色与身边的黑暗融为一体，只露出一张苍白的脸。

　　那张脸上从来见到的只有仿若用尽了力气之后深深的疲惫，眼眸中除了在看见自己喜欢的东西的时候才会露出那么一星光点，其余的时间里，似乎从来只有迷茫的混沌。看不清他在想什么，似乎只是在无意义的看着虚空中的远方，又好像只是在空洞的呆愣着，任由身边的风景和人来来去去，眼睛里留不下任何色彩。

　　但是此刻，那双眼睛里明显的涌起一种深刻的痛恨，像是伤口上再次烙下的烙印，稍微想那么一想，都觉得钻心的疼。

　　“你如果真的有你所说的那样爱她，那为什么这只猫妖会一直纠缠你，没有任何因爱生恨的混乱无序。”熊轻安看着他的眼睛，嘲弄而憎恶，嘴角上是冷酷的讽笑，“你既然这么情深似海，要不现在就带我们上去看看你在这个密室里存了些什么东西！那么浓重的腐朽的血腥味，应该不会是什么简单的地方吧。呐，带我们上去看看吧，这里离猫妖太近了，不安全，还是带我们去更上边儿的密室里避避风头吧。

　　老头脸上是一片挫败的难堪，勉强的维持住的哀伤怀念的笑，狰狞的拉成轻蔑的恶意。看着熊轻安的目光，凶狠的压迫而来，手指紧紧的攥成拳头。真是很难想象一个老头，竟然还会有这样紧实的力量。

　　“怎么，难道你不敢了？心虚了？因为里头有真正招惹了猫妖的罪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