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谢燕》边城寻你

63、续

　　日子就在反复纠结、反复后悔又一成不变中向前走去。
　　汪萍很想知道极度自律的生活是什么样子，不过她长这么大还没见过非常自律自制的人，无从想象，也无从参考。
　　小说里倒是有，她喜欢的千絮大大文里的主角就很自律，但是，汪萍又觉得有点假。
　　毕竟天下乌鸦一般黑。
　　倒是这几天，她账号下边又陆续多了几条留言，无一例外都是大大加油。
　　汪萍看着她开的小坑，陷入了沉思，这本是她给千絮大大的文开的一个插画坑，这是吸引到书粉了。
　　汪萍有些受宠若惊，宠不多，更多的是惊。她知道自己的水平，根本就担不起好这个词，更何况，她喜欢的这个大大是个大神，她不想惹上麻烦，思虑再三，汪萍才没有把它给锁了。
　　她不太喜欢别人近距离的窥探她的内心，却又留着一扇窗。
　　几天之后，漫画下边又有新的留言。
　　——你好，我很喜欢大大画的漫画，有机会能详细聊一下吗？
　　汪萍心情很复杂。
　　她是想过会有人喜欢，但是真到这一刻了，她第一反应却是这会不会是别人在开玩笑。
　　她不自信，这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汪萍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想了又想，她决定就这么晾着吧，要是这位网友真有心，应该会再联系自己的吧，要是没有后续，那也就这样吧。
　　汪萍就像一只小蜗牛，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忍不住缩回自己的壳子里，只留两个颤颤巍巍的触角，打量着这个世界。
　　小心地活着。

　　这位网友倒是个行动力卓越之人，说了想跟汪萍聊一聊之后，就开始给她发私信，很克制，也很有礼貌，并不是在吹嘘汪萍的画技，而是很客观地跟她谈论剧情，人物的样貌，以及一些小细节的处理。
　　汪萍能感受到，这个人确实很喜欢这篇小漫画，对作者大大的书也很熟悉，是一个理智的粉丝。
　　她们就这么有一搭么一搭地聊着，居然也挺愉快的，有分歧，也不至于吵起来，反正不熟，相互迁就也不难。
　　汪萍就这么慢悠悠地更着，很多时候，那位粉丝的提议给了她很大的帮助。
　　但没人提过要面基，她们都心照不宣地避怀着三次元里的现实。
　　直到作者大大亲自给她留了言，彻底打破了这一平静。
　　——你好，我是千絮，看了您的作品，很喜欢，我想用一套房子买下它的版权，您考虑考虑。
　　汪萍都要被这个天降惊喜给砸晕了。
　　等她刚想回复好的时候，下边突然涌出了大量不堪的留言。
　　有说她碰瓷的，有说她不要脸的，还有说她画的难看的，各种各样的留言都有，当然，难听的多一点。
　　汪萍有些难受，又有些好笑。
　　半晌，那个好字被她给删了，虽然她非常非常想要。

　　照例，她没有回复，也没再管，她一个透明的不能再透明的小网民，随便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
　　她不知道的是，正因为她这个杯子里的水太少了，所以才经不起风浪，还没有起波澜，就已经洇进土里了。
　　事情的发展超出了汪萍的预料，事情在持续发酵，她在有疯网站的私信、留言已经被挤满了，点进去就能看到网友的留言。
　　当然，一般都不是什么好话。
　　人们对于这种类似于天降横财的事情，永远都是嫉妒大于羡慕。
　　汪萍要是一个被人所熟知的大触，那根本就不会有今天这件事，但事实就是，她只是一个透明到不能再透明的小透明。
　　才不配位，这就是最大的原罪。
　　让她更想不到的是，引发了这一切的千絮大大，就这么消失了。
　　她这一消失，更是在这把火上加了一桶油。
　　瞬间就把她给淹了。
　　汪萍不怪这些网友，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只不过容易冲动，且随波逐流罢了，让她感到失望的是千絮大大，可能是太过于崇拜一个人的时候，就忍不住把她给神话了吧。
　　在她心中，千絮大大应该是跟她笔下的人物一样，让她心向往之的。
　　汪萍无动于衷地浏览着私信，觉得这些网友跟她邻居家里天天来打牌、聊八卦的那些人一样。
　　伤人且不自知。
　　这么一想，就很容易原谅他们，从而放过自己。

　　——这个人抄袭。
　　汪萍看到这条留言，眼皮子一跳，没吱声。就这么短短的五个字，却把汪萍给死死地钉住了。
　　她就那么看着电脑，死死地看着。
　　抄袭，那是不可能的，若她抄袭，至于抄袭这么垃圾的东西吗？但是，她却是心虚的。
　　因为，她这个漫画里人物的原型是借鉴别人的。
　　她给千絮大大的作品画漫画，完全就是自娱自乐，所以，她直接用了她大学同学所设计的人物原型。
　　这件事情，她没有跟他说，汪萍猜这个人应该就是他。
　　这让她的心沉到了海底，若是没有千絮的那句话，他就是发现了，最多也就在微信上打趣她两句，说不定还会给自己加油。
　　汪萍闭上了眼，叹了口气，这一切的根源都可以归结成为一个字——穷。
　　因为穷，她非常非常想要这个天降的馅饼，哪怕她明知这可能是个陷阱，但是，她如果有了房子，她就有底气来反对她妈妈说的那些她不赞同，也始终挣脱不掉的命运，她就可以更加坦然地对待别人的眼光。

　　其实，她是羡慕那个红房子里的女人的。
　　那个房价，可能是她这个平庸的姑娘，一辈子也奋斗不来的。
　　她不认同她妈天天说的，以你现在的条件，车房都是标配，根本就不用你买。
　　汪萍很想反驳，却一直想不明白。
　　像她这样的同在农村的人，女孩家里想方设法地想嫁个有车有房的人家，而那些男孩则常常要倾举家之力来供给孩子娶媳妇儿。
　　有什么意义。
　　女孩用她的后半辈子来给这表面光鲜亮丽的婚礼分期付款，男孩用车房彩礼甚至倾家荡产地一次性付清了这高昂的婚礼钱，男女双方都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就只为了走进婚姻的坟墓，好为了无知无觉死后的风光提前买门票。
　　更可笑的是，在这场交易里，一次性全款结清的人认为自己付出巨大，这张票我出了大头，后续的零星的几十年的时间里，就是你这个分期付款的人的任务了，我已经圆满完成任务了。
　　然后，随着时间的推移，所有的人都只记得我一次性付了那么多钱，真是怎么想怎么亏，你这个分期付款的只需要付这么点，也太不公平了，不行，我要增加约定条款。
　　于是，渐渐就变成了男人还是男人，女人却成了儿媳妇，孩儿他娘，唯独丢了她自己。

　　汪萍觉得这些人的数学肯定不好，一个个的连这么简单的问题都算不明白，甚至她都没有把一次性货物会逐年贬值给算进去，同时，她又觉得，发明出这个方法的人真的是个天才，一劳永逸，永绝后患。
　　因为分期付款的那个人支付的是她的时间，是她的耐心，是她没有标价劳动力，是世人认为简单的、不值钱的东西。
　　难不成这些家长都认为，我给你们都安扯好了，我们也可以放心了，我的任务完成了，我可以很坦然地接受死亡了。
　　可是他们怎么不考虑考虑孩子的感受，从来都不会去问问她们的想法，问问她们是否愿意去承担这份责任，尽这个义务，吃这份苦呢。
　　没人去问。
　　在他们眼里，成家立业，繁衍后代那是理所应当的，是镌刻在血脉里的，为此所吃的苦，所受的罪，那都是每个人这一辈子必经的道路。

　　汪萍对这一观点嗤之以鼻，她承认，父母这辈要比他们这一代人更加坚毅，更加伟大。
　　但她就是不愿意承担繁衍后代的责任，不愿意为一个家付出自己的一辈子，不愿意为了一个小孩倾尽自己的心血，她不愿意也无法做到，她没有那么伟大，一辈子为别人而活，她只是想简简单单地为自己活着。
　　为此，她愿意承受别人难以忍受的孤独。
　　可是在这些人眼里，汪萍的这些想法是大逆不道的，甚至她的家人这是这么想的。
　　汪萍早些时候还会给家里人说这些，等她年岁渐长，知晓这世界上所规定的对错之后，她就不怎么说了，她把自己伪装成一个沉默者，不赞同也不反驳，只在心里默默地坚持着。
　　只不过这份坚持需要强大的底气，而从小到大，她最缺的就是底气。
　　汪萍想知道，为什么她都可以包容这世人，这些世人却不可以包容她，非要留她孤孤单单地跟所有人背道而驰，孤军奋战。
　　更可悲的是，她的孤独不值钱，在贫穷面前，仅仅活着就要耗费一个人全部的精神气力。

　　她实在是害怕自己坚持不住。
　　她害怕父母的唠叨，他们每一次说教，每一次哀求，都是缠绕在她身上的藤蔓，一点一点的挤压她的空间，掠夺她的氧气，禁锢她的身体。
　　她害怕自己，害怕自己会让自己失望，害怕自己会做不到自己期望的，害怕自不能证明给别人看，自己是可以的。
　　汪萍清楚地知道自己又陷入了旋涡，她在心里对自己说，“别怕，你看人都是要死的，大不了，到时候一死百了，反正最坏的不过如此，你还有后路可选。”
　　汪萍渐渐恢复了平静，虽然这么安慰自己手段太低级了，但是她实在是想象不到自己能相信高级的安慰。
　　她并不信未来会越来越好。
　　因为她已经二十多了，既不能带着回忆回炉再造，也不大可能会有一天大彻大悟，从此走上人生巅峰。
　　“有一天”这种不可能的事情，就是吊在她面的萝卜，吊着她而已。
　　所以，那种东西，在书里看看，给自己点虚假的幻想就好了，当不得真，都这么长时间了，还能不知道自己的德行，那才是逗呢，还没有这种简单粗暴的方法来的行之有效。
　　但有时候，汪萍也在想，她到底在忧虑什么，她才二十五，不是五十五，怎么活的这么着急。
　　好似她要赶紧有车，赶紧有房，赶紧结婚，赶紧有孩子，赶紧有工作，赶紧过完这一生，然后呢，就日复一日地等死吗？
　　她都觉得好笑，她死都不怕，居然怕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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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未完待续
偏激了，人物性格，当不得真，大家不要受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