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谢燕》边城寻你

61、续

　　要去告白吗？
　　禁地，何故栖身于一株悦华树上，思考这个深刻的问题。
　　这株悦华树，高百丈，木质坚硬，纹路深刻，是个中极品。这种树在夜晚能吸收月光，释放出一种淡淡的香味，可以安神止痛，堪称香到病除，但是，对修士来说，这香味的作用就微乎其微，可以说是十分鸡助的功效，但这种树又非常稀有，整个星海大陆不超过三棵，还都在各大秘境里，这怎么会有这么大一株。
　　这种东西一般只有凡人才会买，而且它是论枝来卖的，巴掌大一段就要千两黄金，要是有灵石也可以买，非常的紧俏，要是让其他人知道，其貌不扬的青云门里居然有这么一株极品的悦华树，那绝对是灭顶之灾。
　　疑惑也随之而来，还是那个问题，这怎么会有悦华树，这株悦华树的出现，彻底揭破了他们之间那层摇摇欲坠的遮羞布。
　　这些问题还是绕不过去。
　　他的身份，他的身体，他的过去这些何故都一无所知，他可以不去过问，他就想知道，周允为什么会收他当徒弟。
　　如果连这个都是假的，那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何故平静的内府突然翻腾了起来，缭绕的黑气在他的元神里肆意的搅动风云，他自己的心魔最是知晓他要什么，又怕什么，幻境里的事情真真假假，何故绝望地闭上了眼。
　　他知晓这些都是假的，是他的心魔，但他就是堪不破，看不透。
　　何故放任自己沉浸在幻境，只是给同心锁加了一层又一层的屏蔽。
　　这一宿，光华流转，长夜无眠。
　　何故于晨曦之中睁开了双眼，他有些诧异地看着眼前的悦华树，满脸的难以置信。
　　这树居然还有抑制心魔的功效。
　　他仔细检查了自己的内府，依然黑气缭绕，却淡了很多，而且他还发现自己体内凝滞多年灵力居然发生了一丝变化，原本已经十分凝实的灵力变得更加凝实且柔韧。
　　良久，何故睁开眼，吐了口气，神色复杂地盯着蔫蔫的悦华树，实在没想到，一直被修真界所鄙视的悦华树居然有如此逆天之功效，怕是没有人能在这么大一株悦华树下修炼，才没人发现这个秘密，他不过是呆了一晚，这树就跟要枯死了似的，难怪会有悦华树香味对修士无用的传言。
　　修行之人，最怕的就是心魔，而心魔这东西又无处不在，让人防不胜防，都说心智坚定之人不容易生心魔，故而多少师长想方设法地锤炼弟子的心智，更有甚者，居然从孩子未入门就开始进行。
　　何故只想笑，若这些说法是真的，那他也不会沦落到如今心魔缠身的地步，论心智坚定，他自认不输任何人。
　　何故从自己的储物袋拿出了几块极品灵石，用剑气裹挟着在悦华树周围布了一个简单的聚灵阵。
　　他昨晚沉浸在幻境之中，对外界感知全无，不论他有意也好无意也罢，终究是他受了这天大的恩惠，是要回报的。
　　聚灵阵一成，原本蔫蔫的悦华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着精气，他布的这个聚灵阵简单，却巧妙地把它给嵌到了禁地整个阵法中，也算是在不破坏它原本的阵法之上，让它们相生相辅。
　　这个禁地的阵法他昨天看了，比青云门的护山大阵不知精妙了多少，这个阵法跟同心锁的上的阵法连气息都如出一辙，他师父还真是深藏不露，若不是他带着同心锁，根本就进不来这里。
　　九块极品灵石做阵眼布成的聚灵阵，所产生的灵力是非常恐怖的。
　　何故饶有兴致地看着那恐怖的灵气蒸腾而出，肉眼不可见的灵力猛烈地冲击着阵中的悦华树。
　　这株悦华树估计没想到，它昨晚刚刚帮助过，前一秒还在心里称赞他懂事的年轻人，居然说变脸就变脸。
　　何故看着悦华树枝叶飞速凋零，紧接着又快速发芽抽条，银灰色巴掌大小的叶子碎玉般地跌落在地，周而复始。
　　残忍而美丽。
　　悦华树“死而复生”进入第二次轮回时，禁地的大阵开始运行，灵泉、文竹、刻字的石板路以及地下无数的天地宝材应声而动，很快，聚灵阵里的那点灵气，就像一滴沸水融入大海，根本就掀不起任何的波澜。
　　何故撇了撇了撇嘴，无聊。
　　师父怎么还没来，有那么恐怖的实力，难为在他面前扮这么久的凡人了。
　　何故揉了揉眉头，承认心魔对自己还是产生了影响，他居然会这么想周允。
　　太不是东西了。
　　清早，周允猛地睁开眼，他又做噩梦了。他梦见那场灾难，他们都死了，他再也找不到他们了。
　　恐惧害怕的情绪还没有平复，周允就感觉到了禁地里的动静。
　　……
　　他怎么以前都没发现，何故居然这么皮。周允认命起身，去解决这个名为何故的大问题。
　　他来到禁地，看到的第一眼就是满地的落叶。
　　周允嘴角忍不住的微微抽搐，多少有些肉疼，他撇开眼，不去看，径直走向何故，他坐在悦华树的树枝上，正好比站在下边的周允高上一半。
　　周允站定，对着何故说:“下来，咱们聊聊。”
　　“不用。”何故跳下来，指着手腕上的同心锁说:“把这玩意儿取掉，取掉我就走，从此你我，再无瓜葛。”
　　周允看着满脸不配合的徒弟，揍人的心都有了，这是迟来的叛逆期吗？以前的小何故多乖。
　　像是知道周允在想什么，何故冷冷地打断他，“我从来就不是什么乖小孩，更何况我已经三百岁了，别再拿你之前那套哄小孩儿的那套手法来哄我。”
　　周允没想到何故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其实仔细想一想，何故的控诉也不算错，他确实有很多事情瞒着他，也不打算告诉他。
　　“行，那你给我护法，我去把这东西给取下来。”周允转身向屋里走去，当初他在这里还建了间屋子，正好派上了用场。他边走边说:“这个过程比较漫长，可能需要几天，在这几天里，保证不要有人过来。”
　　何故盯着周允的背影，说:“好。”
　　何故心里发狠地想:“他们之间的事情他要一件件的解决，他知道，有同心锁会更方便，也更真实，但是他不要，他只要周允说的，他要他亲口告诉自己，亲自给自己解释，亲口承认……他不要自己了。”
　　周允无奈地停了下来，他这徒弟是不是听不懂人话，怎么老觉得自己会不要他呢？看来两百年前的不告而别还是给他留下心理阴影了。
　　何故说：“你怎么停下了。”
　　是不是后悔了，我允许你后悔。
　　周允认命地转过身来，道：“何故。”
　　这就不要我了，说话不算话的混蛋。
　　......周混蛋允。
　　周允被这两个字砸的眼前一黑，他又怎么不要他了。
　　周允凝神，尽力忽略掉何故那过于活跃的心里活动，道：“闭嘴，听我说完。”
　　“我根本就没说话。”何故指控道。
　　周允：“......我叫你闭嘴就闭嘴，同心锁是一定要取下来的，这东西太邪性，它被炼制出来后就从来没有人用过，谁知道以后会再出什么幺蛾子，取下来最保把。”
　　“哦。”
　　周允继续道：“我现在问你，你恨我吗？”
　　何故不说话。
　　我恨死你了，你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要丢下我，为什么，不喜欢我，还骂我。
　　周允看着何故臭着张脸不说话，一脸的高贵冷艳，哪想到，心里居然跟个小孩似的就差撒泼打滚了。
　　周允被自家徒弟这幅心口不一的样子给可爱到了，第一次觉得，这破锁链还是有点用处的。
　　他甩了甩头，继续道，本来想问正事，结果被何故这么一萌，他嘴一瓢就问成了：“那你喜欢我吗？”
　　周允有些紧张，当他发现自己在紧张后，更紧张了。
　　何故轻笑，那笑容让这禁地蓬荜生辉，他说：“喜欢，我最喜欢师父。”
　　谁会喜欢一个凡人，又老还丑。
　　周允终于不紧张了，他现在浑身僵硬，他没想到何故会这么想他，那，这些天是不是，都是在骗自己。
　　周允无法思考。
　　笨蛋师父，我怎么可能会喜欢你，我是爱你。
　　周允愣愣地抬起头。
　　何故再也忍不住了，他说：“周允，我爱你。”
　　你是我的人间仙境。
　　“可是，可你刚刚不是说，说我又老又丑，还是个凡人吗？”周允无措道。
　　何故说：“那些是我骗你的。”
　　对不起，骗了你，对不起，让你不开心了，对不起，是我自私了，骗了你，就是想让你体会一下，被最亲近的人骗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对不起，没告诉你。
　　周允看着何故，听着他说心里话，头一次，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他把自己覆在同心锁上的神识撤了下来。
　　第一次，对一个人坦诚相待。
　　他说：“问吧，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你为什么会收我为徒。”
　　周允一窒，刚想糊弄过去，又生生忍住，说：“你我之前是旧时，这么多年，我一直都在寻找你们的下落，找到你之后，发现还是个小孩，就只能收你为徒了。”
　　“只能。”何故一眯眼，问他：“那我要是大人呢？”
　　周允偏过头不看他。
　　大人，要是大人了，他才不管呢？
　　何故：“不管吗？那我是不是还要庆幸当初年纪小，才能遇到你。”
　　周允：“哪有，现在不是好好的嘛？”
　　啊，怎么这么多问题，小孩儿真麻烦。
　　何故都要气笑了，这才哪到哪，这就觉得麻烦了，早干嘛去了。
　　周允警惕地看着他，内心略略有些后悔。
　　“晚了。”
　　“你能不能问点有，有意义的。”说完，周允就想咬掉自己的舌头，这都什么话。
　　何故上前一步，拉近了俩人的距离，说：“什么有意义，你的身份吗？还是我的身份？还是当年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周允点头。
　　是呀，这些才是正事，前面问的都是啥，整天儿女情长的。
　　何故再上前一步，跟他面对面，盯着他的眼睛，深深地看着他，在心里告诉他，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
　　周允意识到何故在想什么后，脸腾地一下就红了，“你，你，你。”他你你你了半天，也没能说出什么话来。
　　他没想到，何故居然这么流氓。
　　周允条件反射性地把神识又给覆到同心锁上，却忘了这是单方面的，何故心里想什么，他还是能感受到。
　　卧槽。
　　何故乐了，他没想到，他师父居然如此纯情，他还没想什么呢，就已经受不了了。
　　周允气急败坏地喊道：“何故。”
　　何故见好就收，他不想把他师父给逼急了。
　　沉默了一会儿，何故道：“师父，对于我来说，这些才是我最想要的。”
　　周允放下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何故心里苦笑，连自我安慰都做不到，他不想再骗自己说，师父或许在口是心非，不是那个意思，哪怕他现在听不到周允在想什么，他沉溺心魔幻境已经很懦弱了，不能再自欺欺人，师父现在知道了他的欲望，没有开口让他滚，何故已经很知足了。
　　周允犹豫了一下，还是放开了同心锁上的神识，他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欢何故，但是他发现自己有点见不得何故受委屈。
　　周允在心里痛心疾首地对自己说：“早晚有一天，得毁在这心软上。”
　　何故欣喜若狂地抬起头，看向周允，“师父。”
　　“你还是叫我名字吧。”周允郁闷道。
　　“阿允。”
　　没大没小叫谁呢？
　　何故笑逐颜开：“阿允。”
　　周允简直没眼看：“滚。”
　　怎么就鬼迷心窍地答应了呢？
　　后来，他们一起去寻找青龙白虎的转世，途中，周允坐在软榻上问何故，“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自己身份的。”
　　他这徒弟，长得帅，打架厉害，名气也大，对他也尽心尽力，一路上事无巨细都安排的稳稳妥妥的，就是有一点让周允受不了，太黏人了，特别是在床上，他现在一个凡人，实在是受不了他这牲口一样的需求，再这么下去，他要离家出走了。
　　“师父。”何故凑过来，把周允给抱在怀里，用灵力给他梳理身体，闻言笑道:“也没多长时间，之前有怀疑吧，师父对千万年前的事情知晓的太详细了，比那些出窍期的老怪物知道的都多，小时候不知道，师父说也没怀疑过，后来，去找师父那些年，才渐渐有了怀疑，而且。”
　　何故忍不住低头亲了亲周允，被他不耐烦地推开后继续道:“师父本来也没想着隐瞒啊。”
　　确实是这样，周允从来就没有隐瞒过何故的身份，他藏着掖着的是当年发生的事情，关于何故是玄武的转世，他虽没有明说，却也有诸多暗示，何故能猜出来也不足为奇。
　　周允昏昏欲睡，昨天晚上他几乎没睡，一早又被叫起来看日出，我现在的脾气真是太好了，周允心想。
　　何故尽情地拥抱着他的人间仙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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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