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开了》春茶煮水

3、第三章

　　“……”

　　周围没有人接话，弥漫着的也只有尴尬和沉默。沈岑抬眼对上了一双漆黑的眸，面前的男人哭笑不得，似乎也找不出一个很好的开场白，他只能无奈地与沈岑对视后点头。

　　“景行。”这时，身旁的女人开了口，她的脸色有些苍白，抱着孩子站起，问道，“你们认识？”

　　许景行点头：“见过一次。”说完，他扭头看向沈岑，说道：“我姓许。“

　　蹲下身来捡起周身的碎玻璃片，沈岑抬头望向许景行，说道：“没想到在医院还能遇见。“

　　“你在这里上班？“

　　沈岑摊手：“你都看到了。“

　　在沈岑起身的瞬间向着对方的胸前望去，晃动的胸牌反射着天花板的灯光，许景行隐隐约约看见了对方的名字，以及那张与本人相差甚远的工作证件照。照片里，也不知道当时拍照的时候发生了什么，沈岑的眼神瞟向了右方，眼角翘起，含着些笑意。

　　“和身份证有得一拼。”瞧见对方在看自己的胸牌，沈岑也打笑道着，还未来得及说出后半句话，又是一阵急促的铃声响起。不远处的患儿家长正召唤着沈岑，沈岑无奈道：“下次有空再聊，我先去忙了啊。”

　　中午十一点半，沈岑准时结束了手头的工作，明明在十一月末的天里却忙活出了一身汗，在更衣室门口停下了脚步，沈岑回头看去，许景行一行人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早已离开。

　　他摘下了脸上的口罩，露出了一张清秀俊俏的脸庞，想着还没来得及向许景行道谢，忽然背上搭上了一只手，这才让沈岑回过了神。

　　“沈岑。”护士长问道，“刚刚没伤着吧？”

　　“没，还好被拉了一把，就摔碎了个瓶子。”沈岑回答。

　　“你和那男的认识？”

　　“算是吧。”

　　沈岑急着去吃饭，寒暄了几句便匆匆离开，回想起刚才发生的一些，他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在偌大一个城市遇到一个陌生人两次，还是以相同的方式开场，就连电视剧都不敢这么拍。

　　面前食堂阿姨的叫唤声唤回了他的思绪，点了两荤一素，刷了食堂的饭卡，他找了一个角落的位置坐下。窗外的阳光正好打在他的脸上，沈岑眯起了眼睛，微微上扬的眼角下有一颗泪痣，在光的反射下格外引人注目。

　　将手机屏幕的灯光调到最亮，忽然传来的几下猛烈震动让沈岑差点把手机翻到碗里。打开微信，熟悉的天线宝宝头像跳到了最上方，联系人的昵称是“顾b”，沈岑看到他头像框旁红点的数字显示着5。

　　四个相同的熊猫人表情包，加一句正经话，顾b对沈岑说：今晚按原计划行动。

　　沈岑：什么计划？

　　顾b：默契呢？

　　沈岑：被阿笠博士吃了。

　　微信上方的“对方正在输入...”与昵称切换了许久，对面迟迟没有将信息发送过来，也不知道对方究竟在撰写什么长篇大论，沈岑默数三秒后干脆放下了手机，抬头的时候看见了迎面朝自己走来的陈涛。

　　“沈岑。”在对面坐下，陈涛打招呼道，“食堂阿姨今天是不是心情不好？”

　　往对方的碗中看去，瞧见了对方的西红柿炒番茄，沈岑得意地夹了口蛋，回道：“她见了我心情倒是挺好。”

　　“他妈就你嘴欠。”陈涛骂着回道，语气却没有丝毫动怒，“糖醋排条、四喜烤麸......这医院啥时候能烧点辣子鸡来着？我真吃不惯。”

　　“出医院门右拐。”沈岑说，“小菜场门口有家川菜馆，就是价格有点贵，一份麻婆豆腐要30块。”

　　“你给我发饭贴还是咋的？”

　　“我给你指路。”

　　陈涛是沈岑在医院里的固定饭搭子，看着对方头也不抬的吃饭模样，猜想到了门诊的忙碌程度，他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道：“我今早诊了一个小孩，应该来你这里输液了，给他开的头孢啥的，炎症太高。”

　　沈岑一愣，回忆起来说道：“他爸姓许？”

　　“小孩姓季。”陈涛说道，“反正是一对年轻男女带来的，他们家看上去挺有钱的样子，口音像是北京的，听上去家里蛮有关系的。还别说，有些孩子不是赢在了起跑线上，他们是生在了终点。”

　　“我们普通人家的孩子就过普通的生活呗。”沈岑的安慰听上去毫不用心，“三餐温饱，你有女人我有狗，这还不够吗？”

　　头孢和北京口音，沈岑大致确定了陈涛说的是许景行，内心上演着男方入赘女方家，孩子跟娘姓的大戏，他抬头，忽然瞥见了对方一脸惆怅的模样，心中顿生疑惑。

　　“你今天干嘛？”沈岑问，“怎么比居委会大妈还要多愁善感？”

　　“我这不是失恋了吗？”

　　拿着筷子的手忽然一抖，沈岑这才停下手中的动作，与身前的陈涛对视，沉默半晌后，忽然发现静置在兜中的手机再次颤动起来。

　　“就昨晚分的手。”陈涛说道，“现在我和你一样了。”顿了顿，陈涛又补充道：“我还没狗。”

　　沈岑咬着下唇，他想要出口安慰，却怎么都找不出一句合适的话来。他最不会安慰人，看着陈涛难受的模样，回想起今晚不对劲的他，似乎什么都说得通了。

　　总不能劝对方买条狗吧？

　　“这......”沈岑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你，你......”

　　话说到一半，陈涛倏地抬头打断了沈岑：“算了，你也别安慰我了，你也没法安慰我。”

　　沈岑尴尬地笑了两下，虽然这话他听起来有些味道，但对于零经验的他来说也不是没有道理。他沈岑二十有六，就连女孩的手都没有牵过，高中时有个喜欢的人，算是双向暗恋，两人没有说破，也没有摊牌，结果人跑了国外。那女孩说好等她回国，可谁能想到在沈岑大四那年的情人节，却意外发现了对方与外国男友秀恩爱的朋友圈。

　　当晚沈岑失眠了，一个人坐在床头，抽完了一整包烟。且当作把这七年的时间打水漂了，沈岑只好作罢，日子得过，即使他受了伤。

　　沈岑是一个随性的人，他总觉得人生的大起大落不过如此，他能一个人跌落深坑，即使没有人伸出手来援助，在身上沾满了泥泞的尘土之后，他依旧能从低处爬出。

　　伸手拍了拍陈涛的肩，沈岑没有说话。食堂里人来人往，没有人会注意到角落里的他们，就像这个世界那么大，也没有人会为一两个人的失恋而难过。

　　下午的时间似乎比上午要难熬一些，直到沈岑回到了自己的科室与晚班的同事交接了一天的工作内容，手机像是被人恰好了点似的，四点半一到准时有电话打进。

　　没有存入通讯录，但是沈岑却知道这是谁。

　　“我发你微信你干嘛不回？”电话里的人叨叨起来，“我等了你一个下午，你居然连个表情包都不发给我？”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在上班。”沈岑懒得打开微信，便在电话里问道，“晚上什么原计划啊？”

　　“来蹦迪。”

　　“顾瀛你脑子被门夹了吧？”沈岑回道，“你上个礼拜叫我陪你在那啥吧里守了三天，结果呢？遇到你的心动男嘉宾了吗？”

　　“心动男嘉宾没遇见。”顾瀛回说，“倒是知道了患难见真情，沈岑你说你咋就那么好？你要不是个直的我就追你了。”

　　沈岑好说话，无奈地摇了摇头，他说道：“老规矩，九点，我回去还要遛狗。”

　　电话那头的顾瀛笑着答应，这头的沈岑已经拦下了一辆出租车，给司机报了酒吧的地址，他坐在后排，侧头看着窗外。车子经驶淮海路，道路两侧的法国梧桐排列得正紧，它们匀速地向后移动，沈岑揉了揉眼睛，他看见了不知何时出现了玻璃上自己的倒影。

　　酒吧就在淮海路附近，沈岑让司机找了个方便停车的地方，用手机付了钱，他在人流中逆行，按着记忆里的路线前进。酒吧是本地著名的gay吧，如果不是顾瀛拉着沈岑来这壮胆，他怕是一辈子都会以为这就是个普通喝酒的地方。

　　越靠近酒吧，目光停留在沈岑身上的人也越多，在门口驻足等人，没过多久就有人上前向沈岑来搭讪：“怎么不进去？”

　　沈岑抬眼打量着面前的男人，这人看上去挺壮，袖管紧紧包裹着那块肱二头肌。他小愣了半晌，回答道：“......等人。”

　　“已经有约了吗？”男人还不肯死心，“有没有考虑过换一个？我这种类型的。”

　　有些无语，沈岑也不想继续与人纠缠下去，脑筋一转，他直接道：“我们很相爱。”

　　见自讨没趣，男人也便不再纠缠，临走前他往沈岑胸前的口袋里一张名片，眼神似乎很是不舍。转向了男人离去的方向，沈岑想要直截了当地拒绝对方，上前一步，还未来得及开口说出什么，忽然一个熟悉的身影闪入了他的视野。

　　此时的天已经暗沉下来，路边的霓虹灯尽数打开，沈岑站在道路中央，心底倒不禁升起了一股身处茫茫尘世的无所适从感。

　　沈岑一愣，如果他没有认错，那是许景行。许景行的身边还跟着另一个男人，两人有说有笑地走入了这件酒吧。追随着他们的身影，沈岑将目光向酒吧内投去，在阴暗处有一对正在接吻的男情侣，而许景行面无表情地从他们的面前擦肩而过，丝毫没有表露出半分不适。

　　心中有个猜想在不知不觉中悄然形成，在沈岑晃神的同时，忽然他的肩上搭上了一只手，再次回头一看，果然是顾瀛一脸贱兮兮地站在了他的身后。

　　“路上有点堵车，没等多久吧？”一边说着，顾瀛一边拉着沈岑往酒吧内走去，他好奇道，“看谁那么起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