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公案》李老师家的猫

37、一片冰心在玉壶7

　　“这个并不是单纯的苏州码子，应该还掺合了别的字，小的所能认识的，只是苏州码子这一部分，剩下的，怕是无能为力！”斗金仔细辨认了一会道。
　　听得此言，苏敏却站了出来“苏州码子，是哪些？”
　　“这些，这些！”斗金指了几个符号对苏敏道。
　　苏敏遮起这几个符号，仔细辨认，“我就说有些眼熟，现在明白了，除了这些苏州码子，还用了女书！”
　　“女书？”韩恕纳闷。
　　“这女书是一种女子之间通信使用的特殊文字，是女子们说体己话，私房话怕人知道有伤大雅而创造的，有钱人家在女儿幼年时期会找专门的师傅教一些。”丁泉道。
　　“你们赶紧一起辨认这些字，丁泉，你帮他们记录一下，早日结案要紧！”韩恕道。
　　月朗星稀，苏敏，丁泉，甚至斗金都没有入睡，三人枯坐灯前，脸庞在烛火的照映下明暗不一，却是同样的凄凉。
　　韩恕坐在书房的竹椅上，良久，忽然站起身来，抓住身旁的茶杯，狠狠的贯在地上。
　　竹椅旁边地上有一本手札，那是苏敏与斗金一起翻译，丁泉记录下来的钱映雪最后的“遗书”。
　　六年前，西门别院。
　　钱映雪前往西门九娘房中辞行。西门九娘依旧在独自弈棋，见得她来，罕见的停手。
　　“映雪啊，你可怨怼于我？”西门九娘忽然问。
　　“师傅懂我，我又为何怨怼师傅？”钱映雪恭恭敬敬的向西门九娘施礼，道“徒儿多谢师傅悉心教导。”
　　“你心里明白最好，我那弟弟，一向执着，对事，也对人，你既不愿，便早早远离，切莫迟疑！”
　　“只是，此时归家，徒儿怕……”钱映雪不由叹气道。
　　“身为女子，总是身不由己的，若是你想掌握自己的命运，便要足够强大！”西门九娘道“不过也是你的造化，有一个朋友，愿意帮你这个忙。稍后回去路上，你便随她去吧，我给你准备了一个地方，你安心住上两年，待此事过去，再做计较。”
　　“可是……”钱映雪听得此言，心内踟蹰。
　　“映雪啊，你若想全家族名声，只有两条路，要么去死，要么遂了你父母心愿，嫁给那个绝非良配的人。若你想掌握自己的命运，只能从，断尾求生开始！”西门九娘道。“当初你父将你送来，我便有言在先，我这里并非神仙洞府，武陵桃源，而是一个撕皮毁骨，重塑新身的地方。进来了，再出去，便不是以前的你。”
　　“是！”钱映雪只是失神一阵，便恢复神色，恭敬道。“弟子可否询问，那是，什么人？”
　　“一个，很有趣，却又很可怜的姑娘。”西门九娘道。
　　“师傅知道她的底细？”
　　“不知道！”西门九娘道。“不过，她应该不会害你！”
　　钱映雪知道西门九娘为人，便也知道，若是九娘真想害她，她也真的逃不了，只得再拜而归。
　　果然，车马路过海州附近的时候，遇到了一伙蒙面歹人，将马车截了，改道山路，瞬间跑了个没影。
　　马车上，钱映雪的对面坐着一个少年，面目说不上英俊，五官却很端正，虽然他刻意举止文雅些，钱映雪却仍能看出他应是不拘小节一类。
　　“也不必如此，做自己，就很好！”钱映雪将身旁的点心匣子递给那个似乎看了点心匣子很久的少年，道。
　　少年接过来，小心翼翼的打开点心匣子，却没有动，里面是荷花酥，一直都是大兴贵族官宦，富裕家族女子的最爱，制作考究，香酥可口。
　　“你们一般，怎么吃呢？”少年忽然开口，她一开口，钱映雪一愣，居然是个女子。
　　“一般是用旁边的银勺子，在没人的时候，我是用手。”钱映雪道。
　　“不会有违闺阁规矩吗？”少年忽然问。
　　钱映雪笑了“原来，你时常跟着我，是想学着做个闺秀？”
　　“你发现了？”那少年听了，颇有些拘谨赧然，小心翼翼的道。
　　“只是觉得你的背影很熟悉，我这人无甚长处，就是记性不错，自郴州家乡到西门府，我见过你的背影多次，以为是家里派来的护卫，原来，另有目的！”钱映雪道“能，告诉我吗？”
　　”其实很简单！”那少年放下头上头巾，露出女儿家本色，“我自小出身草莽，家中之人不拘小节，也不知外面的闺秀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八岁那年，随父母前去郴州居住，在集市上见到你一次，方知道这世上居然也有一种女子，是你这样的，精致，美丽，落落大方。我一直都非常羡慕你。所以，时常在你家后院门墙上偷看，谁想到，居然被你发现了。”她也不隐瞒，和盘托出。
　　“这世上事，果然如师傅所言，得不到的东西，总会非常向往！”钱映雪听到这里，忽然很不优雅的伸了个懒腰，不再优雅端庄的坐着，而是将双腿伸直，很没有形象的倒在车架的一边。“我吧，一直特别不喜欢做闺秀。但是没办法啊，家里管得太严……”她说完，拿过点心匣子，掰开一块荷花酥，递了一半给那少女“你叫什么？”
　　“胡蓉。”
　　于是，钱映雪便随这个胡蓉来到一个小渔村，胡蓉安排好钱映雪的一应住所之后，便离开了。
　　其实不过是小胡从众人眼中离开，而胡蓉，却经常以女子身份来找钱映雪，她们相处的很愉快，胡蓉喜欢跟钱映雪学识字，女红，烹茶，焚香和一些仪态。而钱映雪最喜欢的则是从胡蓉口中听那些极其有趣的江湖轶事，胡蓉年纪不大，但是经历颇多，讲了许多钱映雪叹为观止的事情。
　　不知不觉，两年便过去了，胡蓉在钱映雪的帮助下，也能似模似样的冒充一下闺秀，不再是单纯的市井之态。而钱映雪，因为处在一个极其自由的空间，也生活的分外惬意。她当然会思念父母，好在胡蓉会用各种渠道帮她打听她父母的情况，得知她父母暂且无恙，她心内终究安定不少，也便心安理得的继续住着。其实她是可以回去的，因为无法解释的这两年，她的婚约，必然是要取消的。
　　但是她实在迷恋这样自由的人生，只想继续下去。
　　在小村居住的第二年六月左右，胡蓉又来找钱映雪，彼时，胡蓉已经两个月没有出现过。
　　“知道吗，我马上就要自由了，马上就可以，有自己的家了！”胡蓉对正在钓鱼的钱映雪说“我父母答应，只要他拿出一笔钱，就让我跟他走！他答应了！”
　　“那真恭喜你了。什么时候走？”钱映雪问。
　　“除夕，他说最晚除夕！”
　　“能说服你的父母，也是不容易！”钱映雪叹气道“远远的走开吧，离开你的父母，最好永远忘记他们，忘记以前的你！”
　　“嗯。”胡蓉坐在礁石上，眼圈红了，低声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