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公案》李老师家的猫

139、何用浮名绊此身7

　　自浮生道长与他的师兄师弟带着徒子徒孙前往梁国传道之后，紫霞观只留下那位智商不高的看门人和六位不便远行的道士，韩恕带了丁泉苏敏过来上香，敬了香火钱以后，在香房留饭。
　　现下紫霞观的管事是远山道长，一个年近七旬的道人，本是沧海道长的师兄，一直在四方云游，接到沧海道长仙游的消息，匆匆赶来晋阳拜祭，却没有见到沧海道长的弟子们，因为年事已高，便决定在这紫霞观住下，顺便打理观中上下事物。
　　这位道长是位极其豁达的道人，与众人相处倒也十分和善，最妙的是，他似乎对温泉霸主猴子们很有办法，不知道和那头猴大黄协商了什么，每天日出到正午，猴子们都不会出现在温泉附近，有需要的村民可以前往温泉自由取水，只是不能沐浴。
　　这也算是一大进步，村民们对他颇为感激。
　　那道长不是多事之人，前来与韩恕丁泉打了招呼，又亲自奉上茶饭之后，便前往大殿打坐。
　　苏敏不与韩恕丁泉同桌，自己拿了饭食去隔壁的香房食用，丁泉随意吃了一点，便放下筷子。
　　韩恕知道丁泉的口味，这类面筋豆腐腐竹之类他向来很少入口，鲜鱼大肘子才是他的主菜，所以也并未勉强。
　　“大人觉得，她今晚会出现？”丁泉问。
　　“一定会，这《牡丹亭还魂记》我那个时代的女子都抵抗不住它的魅力，何况是现在这个时代。”韩恕道。
　　丁泉点点头。
　　二更时分，夜深人静，小橘生却没有休息，他正在等一个人。
　　一个戏班能不能红，除了要看扛旗的角功架如何，还要看是否能得到称心如意的本子。小橘生的戏班之所以能红，除了小橘生超然同辈的绝顶功架之外，尚且还有一个原因——他的戏班可以每隔个一两年就出一出新戏！
　　其实戏班子里的伶人们功架是很不错，但是论这个文化水平，它就肯定多数是有待提高。那种很了不起的伶人，也只是因为唱戏而识得几个字罢了，也仅限于识得几个字，出新戏，那绝不可能，能够在原有老戏的基础上增补一两句，让戏更出彩，已经是非常出众的人物了。
　　而小橘生，与他们都不同，他是家道中落的读书人家孩子，正经念过私塾，当年若不是因为父亲被人所骗，非但自己身死，还欠下巨债，他不得不在姐姐去做花娘和自己去戏班做学徒中二选一还债中选择，他断然不可能做伶人的。
　　因巨债的愿意，他比一般的孩童刻苦的多，加上有读书的弟子，对戏文了解极深，又肯吃苦，不过学艺两年就开始登台，十四岁正式出师，这在梨园行简直是绝对不可思议的，但是他做到了。
　　第一场《大劈棺》他便大胆创新，从台词布景到行头调门，都做了颠覆性的改变，他改过的戏辞藻更加华丽且朗朗上口，加上他绝佳的功架，愣是将这一出出了名的冷门老戏唱的别出心裁，一时轰动金城。
　　一晃十年，他用他的刻苦认真与一点运气，终于攒够了银钱，偿还了家里的债务，还未自己攒得不菲的身家，脱离原来的戏班之后，他自组戏班，除了登台之外，还自己修改编纂新戏话本，以至于他的戏班节节高升，在梨园行算得上数一数二！
　　小橘生这个人很有危机意识，知道光靠改戏是长久不了的，于是有了找人编纂新戏的念头，他听说墨州知府韩恕酷爱话本，所以墨州境内聚集了不少能写好话本的人，于是便带了班子来墨州登台，先来的自然是戏曲风靡的晋阳，原本想在晋阳城内先唱几场，再取道前往山阳。
　　谁想，在晋阳城内，他听说有位很著名的话本写手名作“虚云居士”，便找了他的作品来看，很是符合改编的要求，于是便托了书局的人去寻找。谁知道，还没有消息，却等来了官府的差官号令。
　　曲终人散，小橘生在两天之后却收到书局老板的消息，说是虚云居士想见一见小橘生，愿意用两个他写出来的话本改编的戏文来换一本全本《牡丹亭》。
　　小橘生牢记韩恕的吩咐，自然答应了，便约了今晚三更十分想见。
　　诸位看官说，那关进监房的齐连不就是虚云居士吗？其中却又有个缘由！
　　古时，读书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但是考科举中举，更是难上加难的事情，那些屡试不第者，生计往往会开始城问题。所以，为了贴补家用，他们也要想点办法。有的去私塾授课，有的去富裕人家做西席，还有去街面上帮人家写信作画的。其中，还有一种上不得台面，却能得极其丰厚收入的，便是，做话本写手。
　　这些话本写手，就要依着书局老板的要求，写那些吸引眼球的段子故事来卖钱，润笔之资全靠自己的文笔水平，也算公道。若能红极一时，买房置地都不在话下。
　　但是这种，一般有个致命的风险，那便是，要想迅速的打开知名度，就要被安排写些香，艳，密文之类，这种文体，古往今来都是十分受到追捧的。
　　但是写了这个，便是履历上的一个污点，以后为官举仕，被查出来，会被直接打压，所以，这种事情往往都要秘密进行，往往就是，找一个中间人，两厢约定一个信物。中间人去书局送稿，拿润笔钱，书局与作者并不见面，以策万全。
　　所以，书局这边分辨作者，一向只看信物，不管其他，哪怕现在韩恕将齐连放了出来，齐连去街上大喊自己就是虚云居士，拿不出信物，别人照样不信！
　　此事韩恕正在于丁泉讲那日去见齐连的见闻。
　　韩恕问了齐连，虚云居士名下的话本到底是谁所做，齐连一愣，随即叹了口气道“大人，其实其中是少不是确实是小人所写，但是大部分，是一个女子捉刀！”
　　“女子？”韩恕听了，有些纳闷。从文笔上判断，这若是出自女子之手，这女子绝对是个大才！不是韩恕小看女子，只是时代所限，这类在文学史上能占有一席之地的女子绝对算是凤毛麟角！且让女子读书识字且读到这个程度，非一般豪门显贵可以做到。这晋阳，除了朱家有些门第，倒是真没听过谁家能培养出这样了不得的女儿！“不会是朱素珍吧？也不对，朱小姐来晋阳不到一年，而这虚云居士，倒是在晋阳红了足足六年有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