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县衙门二三事》云惜云兮

15、盗玉案（六）

　　众人紧赶慢赶，终于在天亮前赶到了康王庄，墨云蝶直接让甄溪涵带人去围了李府，而自己则去客栈找甄溪琪他们。

　　不久，众人聚集在李府门口，甄溪琪也懒得去敲门了，直接一声令下，墨云蝶把门给砸开了。门被强破的声音吓到了一旁看门的小厮，小厮一脸惊恐的看着突然闯进来的一堆身着官服的人，一时没有反应。

　　两个衙役上前，直接就把小厮抓住。甄溪琪挥了挥手，衙役瞬间四散搜捕，而墨云蝶则带着木棉和几个人前往昨天晚上的地牢。

　　不久，衙役就把熟睡中的李老爷和其他一些家丁抓了出来，所有人都是一脸茫然，但却有发自本能的惊恐，看来他们很清楚自己做了什么。只有李老爷很是淡定，颇有一种处变不惊，任凭风吹雨打，我自巍然不动的气派，看的甄溪琪气不打一处来，干脆就扭过头去，不看他了。

　　等了一会，却不见墨云蝶回来，甄溪琪有些疑惑，就在这时，有一个衙役跑了过来，正是跟着墨云蝶走的衙役中的一个。

　　“大人，云蝶姑娘那边出了点事，暂时还过不来。”

　　“出什么事了？有人受伤吗？”

　　“没有，云蝶姑娘说是昨晚还在的小石头失踪了。我们在地牢里发现了一个暗道，云蝶姑娘带人顺着暗道出去了。”

　　“暗道？那云蝶说的那些尸体呢？”

　　“尸体还在，木棉姑娘正在检查。”衙役提到尸体的时候脸色很难看，可能也是被恶心到了，所以他现在对于可以面不改色，甚至对那些尸体动手的木棉有种莫名的崇拜感。

　　“那就交给他们了，辛苦你们了。”

　　“大人言重了，我们不过是跑腿的，真正辛苦的是你们啊。”

　　“好了，你去各处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去帮帮他们吧。”

　　衙役告退，甄溪涵皱起眉头看着坐在地上的李老爷，他还是一派安然自得的样子。忍不住开口道“李老爷好悠闲哦，不知你对于自己干下的事情有什么想法呢？”

　　“我觉得啊，我没有做错。”

　　“你没有错！你为了自己所谓的长生，害了十几条人命，你这叫没有错！”

　　“我当然没有错，那些人不过是一些乞丐，一些对这个世界完全没有任何贡献的人。”李老爷突然有一些歇斯底里“而我，我一直在行善，我救了这世间多少人，只要我能继续活下去，我会救更多的人，远比那些人多。他们应该感谢我，是我，让他们的生命有了意义！”

　　“一派胡说！生老病死是人之必经之路，你妄图利用别人的死亡来换取自己的长生，满足自己的一己私欲，却用这种冠冕堂皇的理由来安慰自己。”甄溪琪愤怒的说道“你见过那些死去的人的尸体吗？我就不信你能在害死了那么多人后，他们的尸体就在你的旁边，你居然能安心的睡过去。你难道就没有在午夜梦回的时候感到后悔过吗？”

　　“呵，说那么多有什么用。你终究还是年轻，当你到了我这个年纪，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寿命在一点点的流失，有可能在某个清晨就再也醒不过来了！这时候你还会在乎别人吗？”

　　“我不会的。”甄溪琪淡淡的说道，李老爷猛的抬头看向他“我不会让自己落到这番狼狈不堪的地步，我宁愿光明正大的迎接死亡，也不会浪费别人的生命来苟延残喘。”

　　“哈哈哈，你也就这时候能说说而已，当真正的面临了死亡，谁会比谁高贵呢？”

　　甄溪琪直接背过身去，话不投机半句多，他与这李老爷本就不是一路人，何必折磨自己呢。

　　又等待了一会，也不见木棉或者墨云蝶回来，甄溪琪一时有一些心烦意乱，转身又看见悠闲的李老爷，一气之下，让人带着李老爷去了地牢那里，他要让李老爷亲自看看那些被他害死的人的惨状。

　　几人到了地牢，首先就被那个味道恶心到了，李老爷年纪大了反应尤其明显，脸色泛白，已经处于呕吐的边缘了。看到李老爷这样的反应，甄溪琪突然有一些犹豫，要是李老爷突然受不了了怎么办，看样子他是真的没有见过那些尸体的惨状。甄溪琪也只是听墨云蝶描述过，本来以为自己能够接受，可当他闻到这个气味的时候，又有点不确定了。

　　就在甄溪琪犹豫的时候，李老爷却突然很坚决要求要下去，神色也不再是悠闲，而是有一些恐惧。见状，甄溪琪也不能发怂，就带着众人下去了。

　　下去之后，看到尸体，甄溪琪觉得他那一刻，连后悔的想法都没有，脑子里一片空白，千言万语全部化为了一声“呕”。

　　同行的衙役也差不多都是吐了，而李老爷却只是苍白着脸，呆呆的看着那一堆尸体，不知道在想什么。

　　木棉注意到了几人的到来，看到他们的惨状，摇了摇头，从尸体旁走了过来，给了几人几颗药丸说“把这个吃了，这些尸体的尸气不知道有没有毒，而且你们一直这么吐下去也不是办法。”看着几人已经吐完了却还是停不住的呕，木棉着实为他们担心。

　　一旁的李老爷好似终于反应过来了一般，突然开始掉眼泪，一张皱皱巴巴的苍老的脸上，泪水不断的流过，似害怕又似悔恨。

　　木棉一时间有一些无语，这算是什么？顽固的凶手见到被自己杀的人的尸体突然悔过了？可还没等她多想，刘老爷就两眼一翻晕了过去，木棉赶忙救助，才发现李老爷是情绪过于激动才晕了过去，并无大碍。

　　长吁一口气，看着缓过来的甄溪琪，木棉问道“大人，你是怎么想不开了要来这里的？而且把李老爷也带了过来，你这是成心给我添麻烦的吗？”

　　“额，不是，我是被刘老爷给气到了，一气之下就做出了这个决定，现在的确是特别后悔。”甄溪琪把自己之前和李老爷的对话向木棉复述了一遍，木棉也有一些的难以接受。

　　“不用后悔，看李老爷的反应，他现在应该是愿意配合我们了。”木棉淡淡的瞅了一眼李老爷，又说道“这些人试的药应该不是李老爷的药，幕后黑手怕是另有他人，这李老爷，也只不过是一个被利用的人而已。”

　　“什么？！那难道是我们一直误会李老爷了？”

　　“那倒不至于，他还是这个案件的凶手。他和你的对话说明他明显的知道自己试药害死了不少人，可他仍然不知悔改，打算继续下去，如果我们没有发现，这种行为会持续到什么时候呢？”

　　“这李老爷一心想要长生，却到头来也是被别人利用了。”甄溪琪有些讽刺的说“这可真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啊。”

　　“好了，不聊了。我要继续研究这些尸体，看看能不能找出什么有用的东西。而你现在的主要任务是赶紧弄醒李老爷然后审问他，我觉得，他时日不长了。”

　　看着木棉淡定的说出要去研究那些可怕的东西，甄溪琪觉得自己有必要重新认识一下木棉了。他一直以为木棉是那种不食人间烟火，不染人间浮华的仙气女子，纵然是工作需求要查看尸体，可内心可能也是不情愿碰这些可怕的东西的，可现在看到她两眼发光的看向那堆尸体，他觉得自己得好好冷静冷静。

　　甄溪琪和几个衙役带着晕了的李老爷去了李府的大厅，现在赶回衙门升堂肯定是不行了，但流程还是要走走的，于是就决定用这大厅来当公堂了。

　　李老爷此时也幽幽的转醒的，他睁开眼睛，无神的望着前方，仿佛对整个世界突然失去了兴趣，沉寂于自己的世界中。

　　看着李老爷这副模样，甄溪琪也毫无同情，直接说道“罪人李云鹤，你因迷信食玉长生，拿多名男子试药，造成他们的死亡，这罪，你认不认！”

　　李老爷一瞬间好像苍老了很多，说出的话也是有气无力的“草民李云鹤……认罪。”

　　“好，认罪就好。那现在你就把你的作案过程及方法通通说一遍吧。”

　　“草民本是这康王庄生人，年轻时做生意发家搬迁到了江南，有了妻子，生活很是和满。”李老爷自顾自的说道，他不像是在诉罪，更像是在诉说自己的故事“就在几个月前，我的娘子离我而去，而我也终于意识到了死亡的逼近，我突然很是害怕，害怕自己就这样去了。后来我偶然想起了儿时在康王庄听过食玉可长生的说法，不知怎的我就信了，我和儿子说想要回康王庄养老，实则是想回来请人用玉炼这所谓的长生药。我儿子孝顺啊，怎么都不同意，他生意忙根本不能和我一起回来照顾我，不放心。我就趁着他不注意啊，偷偷的溜了回来，还给他留了信。到了康王庄之后我还收到他的信，说是等他把手上的生意交接一下就回来照顾我，多么孝顺的孩子啊，女儿也说要回来看我。”

　　“你本来拥有一个很幸福的家，儿女孝顺，而你经营了一生的好名声，本可以安度晚年，享天伦之乐，死时也会有万千人替你哀悼，可就是这一念之差啊。”

　　“对啊，就是这一念之差。”李老爷自嘲的笑笑，继续说道“我回到康王庄后，有一个人来找我自称会炼制长生药，我当然十分开心的把他奉为座上宾，做了一辈子狡猾的商人，结果老了老了却栽在了这种小把戏上。之后一切都是他引导着我做的，在黑市发布高价收购祭神玉的公告，找一些没人管的年轻男子来试药。我知道试药死了人，而且知道死了不少。刚开始我良心很受谴责，甚至想要放弃，可是那个人他给我吃了药，我明显的感觉到了生机回到了我的身体里，我沉迷于这种感觉中，彻底的沉沦了。”

　　“那个人呢？”

　　“我不知道，昨天还见到了。可能是察觉到了什么，已经跑了吧。这就是我的所有经历了，大人，我知道自己罪不可赦，可我有一个请求还望大人考虑一下。”

　　“你说吧。”

　　“大人怎么罚我我都认了，只是希望大人不要迁怒于我的儿女，他们都是好孩子，而且我做的事情他们都不知道。”

　　“你放心，星月王朝的律法并没有什么父罪子偿的明确规定，我们会酌情考虑。”

　　“多谢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