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凹凸世界】我只想回家!!》糖Seven

276、龙心地脉·七

　　与人类交谈，让它仿佛又看见那场大火，自己破壳到死的经历。若不是王救了它，赐予它名，它或许就这么死掉，变成烈焰中的灰烬。

　　它们没有亲情这种概念。
　　对龙来说，破壳就代表独立，以实力为尊的种族社会，没有力量就会面临死亡。
　　毕竟，世间有不少觊觎的家伙。

　　它以为王是不可一世、唯我独尊的，但在见到引领它们前进的君主那刻，格尔达其发现，王对它们非常好。强大的君主拥有磅礴震世的力量，他的威名响彻宇宙。作为创世神的宠儿，他战无不胜，勇猛精明，还爱戴子民，是位贤君之帝。
　　格尔达其被其收留，从小在他身边长大，不少流言说它是君主的子嗣，但只有它和龙王明白其中的故事。
　　龙没有固定住所，山川河流，洞穴地窟，大海湖泊等等，只要容得下身躯，自然的一切都是它们的家。世界不会拒绝保护生灵的守护者这一小小要求。

　　格尔达其比不过其他龙，幼小的它缩在树下，被淋成落汤龙。王见它在哭，问它怎么了。格尔达其说找不到睡觉的地方，炎龙火龙躲得老远，它只能在这里待着。
　　‘如果我会喷火就好了。’
　　——你父母是什么龙？
　　‘不知道，我忘记了。’

　　王看出它实诚，半开玩笑。
　　——不会就学。
　　‘那你可以教我吗？’
　　——哦？你确定？

　　它被揍得落花流水，其他龙说它不知天高地厚，竟妄想得到君主传承，格尔达其这才反应过来。它焦急万分，匍匐龙王身前，谁知君主非但没怪罪，还幽默调侃，犯错打一顿就是。
　　于是它又被揍了。

　　——委屈了？
　　‘是属下逾矩了。’

　　黑龙用尾巴拎起那只变成球的龙，转过来注视它，鎏金瞳有些不屑。
　　——那你就让它们闭嘴。
　　‘……’
　　——哭什么，我凶你了？
　　‘没有……’
　　——再哭，就把你扔进万渊虫谷。
　　‘啊啊啊我不要去！’

　　战斗和指导陪伴它的童年，按照人类的说法，格尔达其是在军队里长大的。龙不擅长表露情感，或许是没必要，但在格尔达其看来，它认为是找不到信赖的倾诉者。
　　出于血统影响，普通龙没资格直视龙王，那是血脉压制，但它并没有受到那股巨大的压迫。
　　王对它的好，它都很清楚。不论是雪原驻扎休息，它被对方尾巴拎来拎去，走哪都带上，还是用赤甲虫群吓唬它，再给生闷气的它找许多好吃的。
　　有时候比它还像小孩，但这话不能说出去。

　　‘啊？那头黑龙原来不是你父亲吗？’
　　面对人类的疑问，格尔达其点头。

　　虽然没有亲情，但格尔达其知道，它很喜欢王。不论是不是，它在与人类生活和王相处的过程中，把王当做亲人。
　　即便大逆不道，即便不被允许，即便到死……它都没叫过一声父亲。

　　因为它知道这是错的，不能无理，不能亵渎龙中神明。
　　那是大不敬行为，若不是当事龙有意控制，产生这种想法的会被世界惩罚。

　　格尔达其趴在坡上，注视眼前流动的人群，不论虫族还是其他种族，甚至可以说是龙族外的所有生物……他们都有自己的家人。面前和谐美满，热闹非凡，言语的情感像温泉，而另一侧的它只能观望人间，与花草作伴，与星月对视。

　　‘咦？大龙龙，为什么一个人在这里呀？’稚嫩的人类幼崽看见了它，手里拿着转动的风车。
　　‘妈妈说是大龙龙帮助我们，所以今天是庆祝日！’

　　或许是战争让它成熟稳重，格尔达其没有理她，只是把头侧在一边，闭上眼睛。不一会，它察觉身上有东西在爬，回眸对上爪子边的小女孩。
　　‘做什么？’它问。

　　小小的幼崽笑嘻嘻的，一边爬，一边说。
　　‘因为大龙龙看起来很寂寞，所以我要陪着大龙龙！’

　　‘你是人类，应该去人类群体。我只是奉命保护你们，对其余的事情没兴趣。’

　　幼崽不懂那些，把风车放在它头上，格尔达其不喜欢别人碰自己，即便如此，它也没有驱赶对方。
　　‘大龙龙的爸爸妈妈呢？’

　　‘我没有父母，龙族不需要那些。’

　　‘那我以后就是大龙龙的家人了！’

　　‘……你没听见我说的？’

　　‘妈妈说，因为有你们，我们才能快乐的生活，所以我想报答你们！你说你没有家人，那我来当你的家人，哦！还得给爸爸妈妈说一声呢，多了一个龙龙家人哈哈哈！’

　　它很想说种族差异，但看见那双泛光的眼睛，声音止住了。面对那些问题，从一开始的沉没，又逐渐浮出水面。
　　它有家人的，只是不能说。

　　无拘无束的人类幼崽，根本不懂世态。
　　真让龙有些羡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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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龙心地脉，诞生君主逝去之日。
　　战死的龙群哪怕没有身躯，也相伴王左右，格尔达其就是其中一个。
　　它在这神秘又陌生的地方醒来，熟悉的力量，以及看见的同胞。它不明白王为什么要这样做，只知道要保护这里，不受外界入侵。

　　外界传言龙王死于魔物侵蚀。
　　但它知道真相，确实是侵蚀，但被侵蚀的对象，不是王，而是特异点。
　　神眷顾的人类被魔物侵蚀，然后杀死了王。
　　所以，它仇视特异点。
　　所以，看见这类存在，它十分痛恨。

　　外界入侵，敬重的王被神选之人杀死，过往的记忆宛如海啸，瞬间吞没格尔达其的意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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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听见了，也感受到了。
　　磅礴的怒意与悲伤，从面前的巨龙溢出，猩红的双眸死死盯着他，熟悉的视线，熟悉的情愫。
　　伽尔和众人躲闪烈焰，耳边回响咆哮。漫天恶意滋养的灵魂化作傀儡，替那群家伙出力，多么熟悉的操作。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杀他！！】

　　“……”

　　安迷修见他沉默，“需要休息吗？我们没事的。”
　　如果可以，他们不希望少年战斗，但伽尔说格尔达其因魔物影响才变成这样。神近耀注视那破碎的龙，摇头叹息，说魔物吞噬的灵魂，无法净化。

　　伽尔拄着枪，缓慢道：“我知道。”
　　“被魔物吞噬的灵魂，没有拯救的意义，况且你也没有这样做的理由，伽尔。”神近耀侧目，然后跟上格瑞，支援对方。

　　神近耀在担心他的状态。
　　少年吐出浊气，认真又淡然，甚至带着笑——
　　“以前的我肯定不会管，但它不一样。因为有人在等它，等它回家。”
　　“我不认为他的愿望，是看见子民活在无时无刻的伤痛中。”
　　“死亡与新生，是生命的本质。都说龙族没有情感，但在时刻的最后，他没有选择回归世界，而是把新生的权力赋予子民。”

　　安迷修睁大瞳眸，听着少年一字一句，声音止住的同时，龙枪泛光淋漓，细碎的光点从其散发，它聚集融合，化作威风的金龙，带着主人的意志，冲向眼前灰暗！
　　两者碰撞的刹那，金龙化作锁链，死死桎梏着。它愤怒对上那头金龙，停滞一瞬，感受到熟悉又陌生的力量与威压。

　　王的力量……？为什么？

　　少年不知何时闪现在它面前，神色温和。

　　“无论何时何地，他一直守护你们。”

　　为什么生时四海为家，死后不离不弃？宁可灭亡，也不愿回归世界，选择新生？
　　这份力量明明可以让他重现于世，可他却选择创造龙心地脉，选择了死亡。

　　因为，在他心里，你们比他自己更重要。
　　他用生命回馈世界，全力一战，用死亡换取你们的新生，不被魔物吞噬。

　　本该被黑暗卷走的龙，在黑暗里看见了光，光芒中，曾经敬重又喜爱的那位，正在那对它笑，它似乎又听见熟悉的声音，烦躁的语气，似笑非笑的神情浮现眼前。
　　——感觉你越来越傻了。
　　——还不快起来，躺着做什么？
　　——哦？战斗？就凭你那小身板，和我手下排名垫底的家伙对峙，能站几分钟？
　　——怎么……有龙欺负你了？哭什么，之后揍回去让它们闭嘴便是。我教你这些东西，可不是让你放着吃灰的。
　　——‘吃灰’这个词？哈哈，不知哪代特异点告诉我，还挺有趣。
　　——怕什么，尽管往前冲，出事我兜着。
　　——从今天起，你叫格尔达其，听明白了吗，小东西。

　　啊……王……

　　——力量的用途不是毁灭，而是用来保护你珍视的事物。
　　——所有的东西都有逝去的一天，只不过我比你们早些离开。
　　——我见证许多交好的友人消失，在那一刻我学会了离别。
　　——而现在……轮到你们了。

　　被吞噬的记忆像丝带，在金光中凝聚，黑暗中的它紧紧抓住，在深渊的泥泞中艰难向上。即便它很努力，即便它想新生，但接近泥泞的尾巴，在魔物的蚕食下开始破碎。它看见越来越近的光，感受着身体破裂的虚无，哪怕明知不可能，它也知道自己必须道歉。

　　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

　　在爪子碰到光的瞬间，格尔达其的身体像玻璃般破碎，残片被涌上来的深渊吞没，一点不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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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锁链松了，因为被桎梏的对象正在消失，无神的双目带着泪光，安安静静的。它的身躯像被烈火灼烧的灰烬，融在空气里。
　　龙族是高傲的种族，不会对谁摇尾乞怜，刻在骨子里的尊严不容许它们低头。
　　但伽尔听见格尔达其最后的声音，带着情感的真心。

　　他注视手里的龙枪，缓缓落在狰狞破败的大地上。不知是力量消耗过度还是想起过往云烟，恍惚间，耳边的声音让他回神，似乎是其他龙。
　　它们不能评判特异点，但它们知道，这次是格尔达其做错了。

　　“你们不用这样，我也不是第一次知道你们种族的固执。”
　　伽尔收回龙枪，“所以不需要道歉。但……能有你们这群优秀又可靠的前辈，格尔达其真的很幸运。”语毕，脸色骤然一变。

　　格瑞见他往前栽去，上前搀扶。少年脸色惨白，紧紧抓着胸口的衣物，神近耀警惕周边，不甚之前，他看不见和伽尔交谈的灵魂。
　　“它们力量衰弱，所以……咳……”
　　安迷修让他别说话，给他顺气。

　　Grey飘在那，因龙王的力量，他们也无法看见那群灵魂。
　　伽尔缓过来后，听见神近耀问龙王新生的事，让他想起Aoling说的话。
　　龙王只有一位，当他故去，世界会因他带着力量的灵魂，让其再生，这个阶段虽然会因规则失去记忆，但灵魂不会受到其他损伤。
　　强大的生物很难死去，除非他自己选择灭亡。而格尔达其它们的王，放弃生的希望，用力量保护它们的灵魂，不被魔物夺走。

　　“他真的很喜爱自己的子民。”伽尔喃喃道。

　　龙们点头，说是的，王是位爱戴子民的君主。

　　少年闭眸镇定思绪，就在刚才，他闻不到其他人身上的血味了，而且还莫名有些困倦。
　　<第四个症状。>
　　Gal摇头，说如果没有试图带回它的灵魂，你还有时间的。

　　……哈，以前想睡睡不着，现在倒省事多了。

　　两人心知肚明，没有说开。

　　这时另一头龙过来，它从格尔达其那得知他们的目的，看见它们身上泛光，变成光点钻进少年口袋里。
　　伽尔愕然：“你们做什么？！这样会加速消散……”

　　——时日本就不多，况且我们也没有格尔达其那么偏执，我们比它活得久，见得多，自然知道你想做的事。说起来曾经有个特异点也想这样做，可惜……她在前往的途中被魔物吃了，那究竟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我不知道。
　　——我们理解王的顾虑，但身为战士，战死是我们的荣耀。格尔达其太年轻，不肯接受现实。作为前辈应该教导它，但我们失责……请接受我们的力量，这和你是否原谅它无关，不过是一群恋战的老家伙们的愿望罢了。
　　——离别之日终将到来，我等一行也可以解脱了。带着我们的力量不断向前迈进吧，走在前方的人类。

　　口袋里的回溯之种吸收着面前的灵魂，逐渐消失的龙们闭上眼，想起生前篝火中的人群、夜空下飞舞的同胞，释然长叹——

　　人类果然很讨龙喜欢呢。

　　伴随消散的灵魂们，伽尔摸出那个盒子，回溯之种的中心泛着光。

　　逝去的英雄们，你们的愿望，我收到了。
　　一直以来，谢谢你们保护这个世界，现在，可以好好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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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