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入侯门》乌鸦扬名

5、第 5 章

　　一行三人很快走回了苏府的大门前。

　　苏瑛迟疑了一刻，看向常芳泽解释道：“叫姐姐见笑了，我今日穿着这身衣裳出来怕父兄念叨，因而是从角门出来的，那里离我住的院落近些。”

　　常芳泽闻音识意，微笑道：“无事，如此我们再从角门进府。那里离我府上也近，顺便也好让门房回去说一声，我在你这里小坐片刻。”

　　小坐片刻还要回去说一声，苏瑛觉得她有些矫情。
　　正因为知她性情才不想带着她大张旗鼓地从大门进府。从大门进去一路上奴仆们不免要一一请安，常芳泽的虚荣心得到了满足，苏瑛却怕惹得大哥也探头出来。

　　三人拐弯往角门方向走，走了几步，远远地看见墙边站了一个人。

　　玉树临风，风姿翩翩。
　　一身烟青色的直缀穿在他身上，仿若春风柳岸，说不出的雅致耐看。那人背对着她们，腰间两侧各挂着块玉佩微微晃动，竟好似在频频张望。

　　“是郝大人呢！”
　　常芳泽低语道：“他怎么来这里了，莫不是来找我？”

　　苏瑛闻言好奇地看向常芳泽，只见她粉腮泛红，低着头绞帕子，娇羞地道：“昨日才说要来府上提亲，怎么今日就到了。既已到了门口，不知为何不进去！？”

　　苏瑛楞了，半响问道：“你说什么？”

　　常芳泽责怪地睇苏瑛一眼嗔道：“妹妹明明听清楚了，却故意来笑话我。这事还没定下来叫我如何说起。总之莫叫人站在那里傻看，咱们过去吧。”

　　郝承颜听见脚步声走近，转过身来，瞬间就与三人面对面。

　　常芳泽见他眼光放在苏瑛身上，满眼都是欲言又止，神色复杂难以表述。

　　苏瑛却只当没瞧见，转头看着那一片青色砖墙……光秃秃，什么都没有。

　　这情景看在常芳泽眼中叫她心头莫名难受，勉强露出一丝笑意问道：“郝大人要去我府上饮茶吗？家父正好在家可与之一叙。”

　　郝承颜闻言摇头道：“不是，我是来找瑛……苏小姐的。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

　　苏瑛好奇心上头了。
　　她本来就是个豪爽的性子，遇事喜欢清清楚楚泾渭分明。郝承颜一而再再而三地同说她有话要讲，且都追到家门口来了。苏瑛觉得再憋着不问，只怕就要憋出病来了。

　　她看了常芳泽一眼。
　　只见她浅浅摇头，示意她不要答应。

　　前世她从未听说过两人曾有婚约，如今也尚未确定，说上几句话应无碍吧。
　　苏瑛瞧了瞧自家的角门，又看了一眼常府的狮头黑漆大门，转身道了句：“你跟我来。”

　　郝承颜闻言嘴角微微上扬，跟了上去。

　　常芳泽见两人一前一后渐渐走远，跺脚气道：“她，她怎能如此待我，明明都听见了郝大人要同我结亲了。世上哪有这般厚颜无耻之人。”

　　苏瑛没听见常芳泽的话，即便真的听见了也不会放在心上。
　　她带着郝承颜熟门熟路的拐了两个路口，走到一间清雅的茶楼前，径直走了进去。店小二见她进来，热情地呼道：“苏四公子，今日坐近水间可好？”

　　苏瑛摆手，表示：可。

　　近水间并不近水，不过是间小小的雅室，胜在清净。
　　郝承颜与苏瑛对坐，店家上了一壶上好的毛尖并两盘瓜果糕点上来。

　　苏瑛懒得寒暄，直言问道：“郝大人一再说有话要讲，究竟有何要事？”

　　郝承颜却是一副有满腹心里话要讲的模样，一双桃花眼波光涟涟，含情带泪望着苏瑛，半响悠悠地吐露心声，道了一句，“瑛瑛，你别恨我！”

　　苏瑛给他望得浑身不对劲，听闻此言浑身抖了抖，哆嗦道：“你……你这是何意？”

　　郝承颜苦笑道：“瑛瑛果真听不懂吗？倘若真是如此倒也是件好事。……如此说来，你不恨我？”
　　他望向苏瑛，满眼都是期盼。

　　苏瑛已渐渐领悟了他的意思，冷笑一声道：“我不恨你。我只盼着今生今世与你再无半丝瓜葛，如此总能保我苏府上上下下平安了吧。郝承颜，你如今笑得再美也勾不了我的魂魄。我心已死。”

　　郝承颜面色惨淡，颤巍巍道：“瑛瑛，你误会了。苏府的祸事，与你爱我无关。”

　　“谁说我爱你了？”苏瑛急道：“你胡说八道什么？”

　　郝承颜低首，露出一截头顶的玉冠给苏瑛看。
　　楚楚可怜的样子让苏瑛觉得自己仿若无良男子，招惹了他却随手丢弃。

　　可就是他害了苏家满门！苏瑛愤愤地想，如今才来说什么爱不爱、恨不恨，又有何意义？早早撇清方是正理，可他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未等她开口问及，就听他道：“瑛瑛，我急着找你，是因为今日黄昏后就会有人上门找你父亲，此人乃是太子幕僚。明日你父亲会奉旨带此人南下收粮，这便是祸事的开端。你要将此人截下，令他无法跟你父同往。”

　　苏瑛听得一脸懵，困惑道：“为何收粮会成祸事？这人不去就不会有事？”

　　郝承颜抬起头来看苏瑛，眼神中依旧带着满满的欲语还休，口气却是肯定的！他道：“瑛瑛，你信我！只要他不去，事情就办不成。你父亲有心无力，走不到那条路上去！”

　　苏瑛怎么觉得这话听起来，像是要去捣乱呢？！

　　她满眼都打着问号。

　　郝承颜露出一丝微笑，双手撑在案前，脸靠近苏瑛，眼中闪烁着光芒，“瑛瑛……”

　　“停！”苏瑛抬手挡在中间，举起茶盅喝了一口，冷冷地道：“瑛瑛，瑛瑛……我和你很熟吗？请叫我苏小姐。”

　　她回忆前世，郝承颜似乎从未叫过她瑛瑛，每回都是她死乞白赖的靠近他，而他总是一脸冷淡的模样。曾经她是说过这话：叫苏小姐未免疏远了些，不若叫我瑛瑛或是瑾芝。
　　可他都拒绝了啊！
　　怎么重活一世，倒好像换了个人似的，真叫人摸不着头脑。

　　想及此，苏瑛抬眼看他。
　　郝承颜正好也在看她。

　　两人对了眼，瞬间都愣住了。

　　默了一息。

　　苏瑛先转过眼去，尴尬地喝了口茶，讪讪道：“说了半天，那人叫什么名字，生得什么模样，年纪如何？”

　　郝承颜也喝了口茶，“年纪与我相仿，生得唇红面白、色若春晓。他名唤周嘉木，两榜进士在翰林院任编修，此次被太子推荐与你父一同南下收粮。倘若一万余车粮安全回京便无事。若是少了三分之一，苏蕴也能险险过关，可从此就埋下了祸根。”

　　苏瑛再笨也听出了话外之音。

　　她瞪着郝承颜道：“你胡说。”

　　瞬息，又拔高音道：“你胡说，郝承颜我不信！”

　　“瑾芝。”郝承颜不肯叫她苏小姐，改成唤她的表字，“瑾芝，你信我一回。周嘉木今夜会宿在苏府，你只需要叫人给他下些虎狼之药，令他明日起不了身即可。他三日之内便会痊愈，算得上是无伤大雅。”

　　苏瑛眼睛睁得老大，无法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书香门第出身，京城第一风雅人物，叫她给别人下泻药！！！

　　苏瑛：“郝承颜你这个样子，你爹娘知道吗？你祖父不是以耿直名扬天下……”

　　郝承颜害羞地笑：“事从权宜，不得已而为之，若是我住在苏府就自己动手了。”

　　一直到走进自己的卧房，苏瑛的脑子还是懵的。她坐在床榻边上，从袖笼中掏出一小包药粉，打开后闻了闻，味道很平和一点也不冲。她有种冲动想亲自倒在鸡汤里喝一口试试，是不是真的味道不怪异。当然，她还不至于傻到自己给自己下药，充其量就是好奇罢了。

　　黄昏时分，白薇从外头进来，面上带着笑，问苏瑛：“四小姐，常家二小姐请您过府用晚食，您要不要换身衣裳再过去？”

　　苏瑛皱眉，道：“我不去，你也别管。你叫人去前头看看我爹回来了没有，我要与他一同用饭。”

　　白薇满眼惊诧，可天下没有奴婢质问主子的道理，即便这事主子之前从来不干。她带着满心的困惑带上小丫鬟秋鹿往前院走。正到用晚食的时分，一路上遇见各院的丫鬟小厮们出来拿饭菜，纷纷问她是不是忘记拿食盒了……

　　白薇只好无奈地解释并非忘记拿食盒，而是四小姐想上前院与老爷一起用饭。

　　这话说出去，换来各院丫鬟小厮们同情的眼光，大家纷纷表示四小姐确实奇怪了些，但是人是好的，还很大方。云云……

　　白薇一路往前走，走到了前院的花厅，正巧遇见苏康正一脚踏出花厅的门槛，瞧见她奇道：“你来做什么，瑛瑛叫你来找我的？你回去同她说一声，今日家里有客来，大哥需得晚食后才能去瞧她。”

　　白薇小嘴半张，委实不知自己该说些什么好。

　　苏康正瞧见她这傻乎乎的模样，气笑了，“你这婢子，没听见我说的话吗？还不应一声，四小姐是不是待你们太好了，竟成这呆样。”

　　“咳咳。”白薇喉咙痒，没忍住咳了两声，又吸了一口气，才道：“好叫大少爷知道，四小姐许久未曾与老爷同席用饭，因而叫奴婢过来瞧瞧老爷回来了没有。”

　　“呃？”苏康正发出短促的笑声，道：“瑛瑛突然开窍了吗？还是有什么事想求爹。爹倒是回来了，可他今日带了个客人同席。也罢，你回去同瑛瑛说，爹明日就要南下，她若是真心实意想瞧瞧爹就过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