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入侯门》乌鸦扬名

4、第 4 章

　　金福说得如此确定，苏瑛不想信都不行了。

　　姜氏上一世也离开苏家却救回乳兄，两人好生过了一段时间，乳兄才因病过世了。为此苏瑛还叫人送银钱过去，三番五次劝她回苏府都未果，直到后来爹娘都下了牢狱方才回头。

　　苏瑛打一出生就与姜氏日夜相对，乳母待她极好，忽闻噩耗，眼泪扑簌簌往下掉，止都止不住。

　　木樨与白薇与姜氏的关系也极好，见苏瑛落泪，两人忍不住也哭了起来，一时间屋里的气氛很是低落。

　　半响，苏瑛止了泪，木樨出去叫小丫鬟重新打了水进屋拭脸，又喝了口热茶，才道：“金福，你去找我大哥把这事同他说一声，看他怎么说。”

　　金福转身便要走，行至房门口又回身问道：“老爷和夫人那里呢，要不要禀告？”

　　苏瑛沉吟了一下道：“爹事务太忙就不说了，和我娘说一声，只是她性情温懦，只怕也拿不出什么章程来。说吧，还是知会一声妥当些。”
　　金福颔首，掀了门帘出去了。

　　金福走后，苏瑛也没什么胃口用早食，吃了半碗碧梗米粥便停了手。一个人独坐在临窗大炕上发了好一会儿呆，怎么想都觉得这里头不寻常。只她从前活得浑浑噩噩，只顾着吃喝玩乐，如今想办事也不知从何下手，找什么人帮手。

　　白薇和木樨见她一副忧忧愁愁的样子，担心她窝在房中独思怕是好不起来。

　　两人对视一眼，白薇便出主意道：“四小姐，您好久没去醉月楼了，奴婢听说他们那里今冬的黑枣酒上了。这酒补气血，每年冬天一上大伙都抢着去买，不如我叫人给您买一坛回来如何？”

　　木樨点头道：“对对对，顺便再去对门姚记买上一斤花生糖，他们铺子的花生糖又香又脆，要买还得排队呢。还有，还有，再去陈记切两斤牛肉，这牛肉下酒再好不过了。”

　　苏瑛瞥了两人一眼，淡道：“你们俩是想我一醉解千愁吗？一坛怎可能灌醉我，何况是黑枣酒，不如喝秋露白还有些意趣。”

　　木樨顺势道：“我叫人去买。”

　　苏瑛既没摇头也没点头，木樨察言观色琢磨着买回来也无事，且四小姐的月例银子都在她那里看着，转身吩咐小厮去跑腿。

　　苏瑛本就是个好动的性子，想起苏老太太给她的一千两银子，自觉也有借口，遂进屋换了身男装套上鹿皮小靴子就要往外走。白薇见她一番行事，急道：“小姐，你不带上我？”

　　苏瑛睨她一眼，道：“你在家绣花。”
　　白薇瞠目结舌，半响吐了一句：“我哪里会绣花？”
　　抬眼瞧见苏瑛已经跨出房门，跟了几步，喊了句：“四小姐呀，您从前可都是带着我的。”

　　苏瑛已经走到院门前，闻言抿了抿嘴，淡然往前走。
　　游廊前有个扫地的仆妇，抬头看见苏瑛走过，见怪不怪的随即低下头接着清扫那一大片的地儿。

　　苏家是三进五房的宅子，苏瑛身为姑娘家被安排住在最里头的后宅也就是第三进的院中，中间隔着一个小小的湖泊种着荷花，此刻是冬日，湖面上光秃秃就连残荷都不见影子。

　　苏瑛走过湖泊，迟疑了一息，往左边走是侧门，出了那里对门就是常家。常家家主常德水是礼部尚书，为人最酸腐不过，他们家门房连带着都是些碎嘴的，要是瞧见她身穿男装走过去，指不定要传扬一番。

　　还是从正门出去吧。
　　她低声嘟囔，“从正门走要穿过大哥的院子，二哥，三哥，希望你们都不要出来。等我先走过去！”

　　只可惜，怕什么来什么是常态。

　　她刚跨进二进宅院，大哥苏康正堪堪从院门抬脚走出来，兄妹俩正好对了眼。

　　苏康正上下打量了一番，眉头微皱道：“四妹，你穿成这个样子，又想去哪里顽。马房的小厮金福来和我禀说你的乳母姜氏没了，你这样子莫不成打算去东大街？”

　　姜氏住在东大街的后边小巷，报官则是要去东大街的顺天府。苏瑛觉得她哥真心高看她了，她哪有本事直接去顺天府问姜氏的事情查得如何了……

　　见她低眉顺眼的样子，苏康正叹一声道：“我正要去同你说一声，姜氏母子的尸身如今都在顺天府，你去了东大街也瞧不着。四妹，我知道你伤心，可去了也是白走一遭，不如就到哥哥屋里坐一坐，让你嫂子陪你说说家常话可好？”

　　“不好。”苏瑛断然拒绝道：“我不去东大街，我就是在屋里头待闷了，在街上随意走动一下。”

　　见苏康正一脸不信的表情，只好又搬出糊弄祖母的借口来，“待着屋里头东想西想也无甚法子，乳母的事情托大哥去办。你放心好了，我想弄个笔墨铺子。祖母给了一千两银子，我去街上瞧瞧有没有合适的。”

　　苏康正比苏瑛大十岁有余，闻言露出个宠溺的笑来，伸手摸摸她柔软的发丝，道：“你会做什么生意，祖母那一千两只怕是有去无回。既如此大哥给你找个掌柜的可好，再给你添一千两，挣得银子全归你。”

　　见她不反对，又道：“莫要和你大嫂说起，这是大哥的私房银子。”

　　苏瑛听闻，心情略好了些，嘻嘻笑道：“说了大嫂会如何罚你，你可要对我好些。”

　　她知道大哥苏康正管着家里的庶务，十几个铺子若干田庄，手下大掌柜、掌柜有数十人，又道：“你可要挑个好的给我，莫要欺我是女子，又欺我年少，谋了银子尚不知。”

　　“放心吧。”苏康正刮刮她鼻子，问道：“还想出门散心吗？你的大丫鬟白薇在做什么，这是打算安步当车？如今虽是太平盛世，可哪有女子扮成男装在街上随意乱走的道理，要不然还是换了衣裳，坐了马车去首饰铺，衣料铺逛逛，大哥给你银子。”

　　苏瑛摊开手，心安理得的从大哥手里接过五十两的银票，摇头道：“自己走走舒心，莫要担心。”

　　苏康正无奈，只好改口道：“那你早去早回。”

　　苏瑛点头，走了几步转过身来见大哥还站在原处，殷殷地看着她，眼中全都是关切之情。苏家的主母也就是她的亲娘多年前就一心向佛，住在苏家后院的小佛堂中，很少出来见人。亲爹又一心扑在仕途上，大哥如父母般对她最好。

　　苏瑛一路走过去，路过二哥、三哥住得西厢房，那里静悄悄的，兄弟俩都不在。

　　跨出苏宅的大门，左转穿过平安胡同，再转个转走几步就到京城中最繁华的西大街。

　　苏瑛站在西大街的中段，右转往前走那一段林立的都是书铺，笔墨铺和一些古玩屏风的铺子；左转则都是个衣饰头花，布料糖饼的铺子。一眼望去，姑娘嫂嫂们都在左边，莺莺燕燕笑语盈盈。右边则肃静许多，大多是文人士子出没。

　　若是从前，她自然是嫌右边的铺子古板无趣，多往好吃好玩的地方凑趣了。

　　今日有种死后重生，需得好好做人的心情。

　　苏瑛在路口默了一息，默默往右边走动，抬脚进了京城中最大的书铺：念慈阁。

　　念慈阁占了三间门面，里头放着许多架子，整整齐齐码着一摞摞的书籍。现今纸贵，能看上书看懂书的人更是不多。店铺中安安静静的只闻沙沙翻书的声响，就连人声都听不见。

　　苏瑛平日爱好看些游记、诗词的杂书，自然而然地找了过去。

　　她找到了一本大盛朝边沿地域的风土人情图册，正饶有兴趣的翻看，忽听有人轻轻的一声呼叫，随即道：“瑾芝难得在此处见到你！”

　　说话的是常家二小姐，常芳泽。常芳泽与苏瑛同年，比苏瑛堪堪大了月余。苏瑛去岁及笄，外祖父特意从家乡过来观礼并替她取了表字瑾芝，意喻美玉温雅。
　　常芳泽听闻后十分羡慕，便时常以表字称呼苏瑛，以示亲密。

　　苏瑛却不以为然。
　　常芳泽在京城中艳名远播，加之又有几分才学。苏瑛与她兴趣爱好、为人处世无半分相通，怎么想都觉得常芳泽这份亲密显得有些惺惺作态。

　　她前世活得未免太过心大了。
　　喜欢上郝承颜后，但凡遇见常芳泽必然念叨一番孺慕之情，惹得她后来时不时来府上问询事情的进展。

　　事到如今，郝承颜此人在她嘴里自然变得无话可说。

　　不料，她不说，却有人念了起来。

　　常芳泽身边跟了个小丫鬟，年约十二三岁的样子，苏瑛记得她时常跟着常芳泽出入，名唤绿萝，十分伶俐。此时，便听绿萝轻声笑道：“两位小姐不如寻一处雅静的茶楼小坐如何？”

　　常芳泽笑着问道：“瑾芝意下如何？”

　　苏瑛本不耐与她多说，可今日郝承颜之约在心头时不时地思及，为避免独坐想太多，点头应道：“也好，只我这身衣裳与二小姐在外同席只怕被人说三道四，不如去我府中小坐？我刚得了半斤上好的碧螺春。”

　　常芳泽道：“瑾芝想得周到，如此便去叨扰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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