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国长公主传》云白小君

12、第十一节 以命相护

　　郁沛容一见薛淀兰就来气，辩解道：“师父，徒儿要杀了公主，她们却从旁阻拦！徒儿也是一时气愤，才下了重手。”

　　杨文俊不禁笑问：“所以你叫他们放冷箭伤我，也是为了杀害公主？”

　　“若不是你要救她，又如何会受伤？”她反问道。

　　“我与师父同坐马车，你放那么多暗箭就确信不会误伤到他吗？冷箭无用，你又一剑要将马车劈成两半，那时你明明看见师父他蒙着双眼，又有没有想过若他来不及闪躲，你这一剑下来他会受伤？师父被冷箭射中，你非但没有停手救他，反而变本加厉，只怕你根本没有把这个大师兄放在眼里，一心只想杀我立功吧！”赵岚疾言厉色，几乎不给她反驳的机会，只骂得她面色发白，说不出半句话来。

　　掌门朝郁沛容瞪着：“你先退下。”

　　杨文俊不敢松懈半分，朝掌门连连叩了三个头：“师父，是您将徒儿收入门中并抚养长大。您的恩情，徒儿一刻不敢忘。可是如今，徒儿亦是公主的师父，自然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她。还请师父体谅！”

　　“若本座非要取她性命呢？”

　　“那便先杀了我吧。”他说着闭上眼，任由处置。

　　“师父……”赵岚的心中一暖，却见他面色已苍白如纸，恐怕失血过多，已撑不了多久。千不该万不该，他不该把箭拔出来啊！他这么做，无非是想替她求情，竟置自己的生死于不顾。如此算来，他不知救了她几次了，这样的恩情，恐怕此生都难以回报。

　　“俊儿……你是为师最得意的弟子，为了这个女人竟要对抗为师了吗？”因他求情，掌门反而更加恼怒了。

　　“徒儿不敢忤逆师父。但无论如何，也要保公主平安无事。”他已跪不住了，索性扯下蒙眼的布条，颤抖的双眼试图睁开，却十分刺痛。

　　赵岚实在担心，怒目朝掌门看去：“若再耽搁，恐怕你这个得意弟子就要失血过多而死了，而罪魁祸首就是她！”她怒指郁沛容，恨不得凭空学来一身本事，好为杨文俊报仇。

　　掌门毕竟是心疼他的，只想速速救治，便道：“要救公主，你得先保住自己的性命才行！”她说着走上前来，先为他渡功止血。

　　杨文俊也终于放下警惕，任由掌门为他疗伤。赵岚在旁看着，眼睛都不敢眨，生怕有个闪失。周围众人也不敢说话，只愿杨文俊性命无忧，也能减轻他们的愧疚。

　　片刻之后，掌门长叹一声，收势调息：“为了她，你差点赔上自己的性命，值得吗？”

　　杨文俊已渐渐适应了周遭的光线，勉强睁着眼了：“值得。”

　　掌门叹息着起身，忽的袖底银光闪现，赵岚还未看清，杀机已在眼前。

　　“师父！”杨文俊惊呼一声。他的视力受损，可这一切就发生在他眼前，试图挣扎着起身相护，然而虚弱无力的身躯简直是天大的累赘。

　　而赵岚却愈发沉静了。掌门手中的匕首寒光刺眼，顷刻已至跟前，可她就这么看着，不闪不躲，只是默然呓语，低不可闻。

　　她在说什么？等掌门回过神来时，已听得四处箭声忽起，有埋伏！她手中的匕首还未如期插入赵岚的胸口便不得已转向自保。沧山派众人身在箭雨之中，功力稍弱的便被乱箭射死，其余人亦不敢大意。他们施法筑成光罩，试图将箭雨拦截在外。可是这箭阵实在厉害，总有几支箭能穿越光罩取人性命。只怕不消片刻，他们便会功力不继，落的个全军覆没。

　　赵岚上前扶住杨文俊，他们这个角落清静得很。可杨文俊的心里却饱受煎熬，模糊的视线之中，那精雕玉琢的面容多了几分不同往日的果决。她变得有些陌生，亦或者，是他根本从未真正了解她。

　　“师父，我快撑不住了！”越来越多的人受伤，薛淀兰在宁茵茵的保护下才勉强自保，可她已经吓坏了。到处都是尸体，密集的箭雨之下她几乎没了落脚处。

　　“是安王的箭阵。”郁沛容说着，虽有不甘，却也畏惧，“师父，还是先撤吧！”

　　“俊儿！”掌门一面防御，一面退到他跟前，“跟我走！”

　　赵岚迎上她的目光：“你们哪也去不了！”

　　“你！”她忽然明白，赵岚刚才说的是……动手。这根本就是一个陷阱，故意放出风声引他们来救杨文俊，再对他们进行围剿。“我先杀了你！”即使要死，也要与她同归于尽！她凝聚最后法力，要给赵岚致命一击！

　　忽觉脚下土地震颤，骤然裂出一道道森然地缝。所有人低头打探，心中难免忌惮。“是什么怪物……”薛淀兰死死拉着宁茵茵的手，“会吃人吗？”

　　众人分心之时，光罩为箭阵所破。漫天飞箭再次袭来，他们一面抵御，一面当心脚下。

　　“彭”的声音陆续响起，一个个黑色小球遁地而出，滚落在众人脚边。

　　“小心！”宁茵茵才说着，那些小球已炸裂开来，带着青色的烟雾。一时间，爆破声、惨叫声不绝于耳。血腥味伴着火药味顺风飘散，更添惨烈。

　　他将一切收于眼中，困惑、无力、悲怆轮番上演，若今日沧山派惨遭屠灭，他又岂能苟活于世？未等他开口，赵岚回身喂他吃下一粒药丸，他登时明白，这青色的烟雾有毒！再放眼，能站着搏命的已没有几人了。

　　掌门自知凶多吉少，不禁仰天大笑：“想不到，本座竟栽在一个小丫头手里！苍天无眼啊！苍天无眼！”

　　郁沛容并不想死，拉着掌门要逃：“师父，快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薛淀兰更是泣不成声：“师姐，我还不想死。”

　　宁茵茵护着她，安慰道：“有我呢。”可她话音刚落，便觉头脑昏眩，一下跪坐不起。

　　箭阵终于停了，可幸存的几人都中了毒，闭目以自调却无法将毒排出。四面都有士兵围上来，他们已插翅难逃。

　　杨文俊在人群中看到了太子和他身边的安王。但他知道，要求得一线生机，关键在于赵岚。他回眼朝她看去，即使再笨嘴拙舌也只能开口一试：“徒儿公主，这是要赶尽杀绝吗？”

　　“师父对我有救命之恩，我自然不会伤你。”赵岚说着朝赵旸看去，“但是他们……难逃一死！”

　　杨文俊挣扎着起身，朝宁茵茵和薛淀兰指去：“她们都曾救过你。”

　　赵岚轻叹一声：“不错。”

　　他又一路颤着步子在每个人面前停留，诉说着彼此的情谊。

　　赵岚嗔道：“他们都是你的同门，与你一起长大，朝夕相处自然是感情深厚。可是于我，他们和杀手并无不同。”

　　杨文俊又走到掌门面前：“她是我的师父，没有她，就没有今日的我。”他说着，跪了下来，“若徒儿公主非要杀她，那便先杀了我吧！”

　　“你！”赵岚气结，“杨文俊，你不讲道理！刚才这个老妖婆要杀我的时候，你也是这么说的！”

　　“你说什么？”掌门听着，气得要起身杀她，却动弹不得。

　　“看见没有，如不是将她毒倒，此刻她非杀了我不可！要我饶她一命，万万不可能！”

　　杨文俊朝她看着，一字一句道：“我不愿回宫，只愿与他们同生共死。”

　　“好一个同生共死！”赵旸伸手示意士兵将他们缉拿，“那便去牢狱里等待发落吧！”

　　士兵们上前捆绑时却被赵岚一把推开：“滚开！谁敢动他！”

　　“岚儿！”赵旸一本正色，“不要胡闹！”

　　“师父他几次救我性命，太子哥哥你答应过不会伤他的！”

　　“你有心放他一马，他却不领情。你又何必呢？”赵旸一个眼神，士兵们再次上前。

　　赵岚怒目一瞪，无人敢动手。她只好忍着气劝杨文俊：“师父，你这又是何苦？你身上的箭伤需要医治，眼睛还看不清，这要是去了天牢，就是死路一条啊！”

　　杨文俊不肯让步：“他们若死了，我便无法独活。”身边的人都被押了下去，虽然没有人敢绑他，他却自己站起来，跟着众人的脚步而去。

　　赵岚一把将他拉住：“你在要挟我！”

　　他没有回身：“属下不敢。公主放手，就让属下和他们一起死吧。”

　　“你！”赵岚偏不松手。

　　“送公主回宫。”赵旸眉间已怒意凝聚。

　　孙靖琦带着几人上前来劝，却被赵岚踢开：“都离本宫远一点！”

　　赵旸低哼一声，对一直沉默不语的安王赵勖说道：“他们毕竟是属下不敢动她，你这个做兄长的，只管上前将这丫头打昏，扛回宫里！”

　　赵勖便朝赵岚劝道：“岚儿，别让殿下为难。”

　　杨文俊要走，赵岚死死拉住，趁四下不备，从地上拔起一支残箭就刺在脖颈上，引得众人惊呼。杨文俊一回身，也是惊道：“公主这是干什么？”

　　“岚儿，你愈发胡闹了！”赵旸虽然呵斥她，但也了解妹妹的秉性，她真的会以性命来威胁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