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命谎言》来风满楼

2、第 2 章

　　徐文波会来吗？
　　江璃不知道。
　　他们之间没有任何约定。

　　但要真的因为暴雨没来，那就说明，她最近在徐文波身上花的心思都白花了。
　　——连场暴雨都能阻止脚步，能指望徐文波对她有几分真心？

　　这份忐忑从预演彩排一直持续到傍晚演出候场，江璃和二提其他成员到舞台上落座，瞟了一眼台下才把心放回肚子里。

　　徐文波正和其他四个昌宁市有名纨绔人模人样的坐在台下。
　　虽说交响音乐会听众礼仪必须正装，但在南江省昌宁市这个非首都，非沿海开放城市的地方，遵守这个礼仪的并不多。江璃敢确定，那四个平日一身潮牌，让他们穿正装跟要了命似得纨绔今儿能乖乖穿正装，都是为了巴结徐文波。

　　演出台下。
　　一位挑染紫黑色短发的二十多岁年轻人不适应地抓了抓脖子口的领带，“波哥，我真是服了你了。我这辈子，除了老爷子吩咐必须正装出席的商业酒会，就没穿过西装。天天脖子上系个这玩意，上吊用吗？”
　　旁边一人喷笑出声：“唐岁，这话你可就地图炮了。咱们家里哪位，上班时候不都是这样？”
　　“关键我们又不上班。”唐岁再次不适应地扭了扭领带，最后泄气地瘫坐在椅子上，要不是为了讨好徐文波，他才不干这事。

　　刚刚喷笑的年轻人看了眼台上，这次音乐会演出的乐手基本上已经落座。江璃在乐团是二提，二提位置在一提后面，说实话，被一提挡着，徐文波来看这演出，能看到啥？感觉就是看个寂寞。
　　当然这话他不能说。
　　他转而说起了其他事，“唐岁，听说江璃回昌宁后就一直住齐岚家，真的假的？”

　　*

　　演出整点正式开始。
　　昌宁市乐团这次演出曲目中规中矩，中西结合。既有《意大利随想曲》《布鲁克纳第五交响曲》这样的西方乐曲，也有《土楼回响》《茉莉花》等东方交响乐。
　　江璃拉奏间隙顺着一提座位人影缝隙看了几眼台下。
　　除了徐文波他们五个，其他零散观众不到十个。
　　看来暴雨还是影响了观众出行，就连徐文波他们五个，也只有徐文波好像在认真听，其他四个捧场凑数的正肆无忌惮地交头接耳聊天。

　　江璃没再看他们，按部就班地正常演奏。
　　两个小时的交响音乐会一晃而过。
　　所有乐手起立谢幕之时，已经瘫坐在椅子上的纨绔们瞬间清醒，手忙脚乱地把椅子上放置的红玫瑰递给徐文波让他送上去。

　　“外面还在下暴雨，我送你回去吧。”
　　徐文波风度翩翩地走上舞台，送上鲜花，对乐团其他人投过来的目光毫不在意。

　　江璃接过红玫瑰，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暴雨，从车上拿下的这束鲜花哪怕经过了两个小时的音乐会，还带有冷香。
　　凉雨的冷和红玫瑰独有的浓郁香气交杂在一起，很好闻，还有一丝沁人心脾。
　　江璃笑了，眉眼弯弯，她用下巴指了指台下，“他们怎么办？”

　　“本来就是来凑数捧场的。自己又不是没车，让他们自己回去。”徐文波轻描淡写地说。

　　“那你一会儿来休息室找我。”

　　徐文波眉毛一挑，“有惊喜？”

　　江璃神秘地一笑，“你猜。”

　　*

　　“外面这么大的雨，他居然真的来了，难道是真心的？”
　　陈佳纠结地看着江璃怀里的红玫瑰，“我摸出来的牌阵解出来明明是别有用心……”

　　江璃将怀里的红玫瑰随手放下，连带那份淡淡的凉意也跟着散去。
　　她低头把手中的小提琴放入琴盒，从另一个琴盒中取出了备用琴。

　　听见陈佳的话，江璃的动作有片刻微不可查的停顿。她抬头问：“你怎么回去？这里这么偏，可不好打车。”

　　陈佳一惊，可不是，她可没人送啊，也不再纠结徐文波的事了，风风火火对二提中的一位喊道，“小孟，等等我，稍我一程。”

　　徐文波不止演奏谢幕时会送花，平时他们乐团练习的时候也会送。江璃收到花这种事已经司空见惯。
　　基本上乐团其他人也就看一眼，然后事不关己地匆匆离开。

　　休息室在这些人离开后很快就恢复了安静。

　　江璃拎着备用琴一步一步走向小阳台。

　　她拉开玻璃门，汹涌的凉风扑面而来，夹杂着暴雨特有的泥土味和淡淡水汽。
　　黑长的发丝随着风飞舞。
　　江璃眯了眯眼，回头看向休息室的大门。

　　徐文波双手抱胸倚着门框，见她回头，迈步走上前。

　　江璃却没有理他。
　　她将备用琴架在颈窝。深吸一口气，婉转悠扬的提琴声在空中蔓延。

　　先是轻柔的小调，像情人细细的抚摸，又像不会跳舞的少女试探地邀请舞伴划入舞池。她是谨慎的，忐忑的，怕踩到舞伴的脚小心翼翼的。
　　乐曲声渐渐步入佳境。
　　江璃白皙的手臂随着音阶不断晃动，她闭着眼，手腕带动手臂，小提琴声变得愈加急促，愈加激昂，声音穿过雨幕，随风飞舞的发丝仿佛也带着节奏，在暴雨敲打树叶，敲打地面，划破空气的哗哗声中与天地相容。

　　她知道自己很美。
　　一直知道。
　　刚回昌宁市，过去认识她，不认识她却听说过她的都来找过她。
　　从东江集团掌上明珠到破产千金，总有人以为，她迫不及待地回归圈子，总有人以为，给她点钱，她就可以随他们为所欲为。
　　这份美貌，让她回昌宁并没有受到善待，反而接触到更多更恶心的恶意。

　　激昂的提琴声渐渐回归舒缓，江璃面无表情地垂眸揉弦。
　　黑色的演出长裙是乐团统一着装，但穿在她身上，平添了几分婀娜和优雅。可能是因为她的皮肤太过白皙，也可能是艺术者自带气质。
　　江璃演奏最后收音后，转过头，毫不意外在徐文波眼中看见了惊艳二字。

　　如今，她也开始利用这份美貌了呢。
　　江璃自嘲冷笑。

　　“专门为我演奏的？”
　　徐文波走上前，他的目光扫过江璃白皙的肩头，解下身上的西装，披了上去，“下着雨呢，别着凉。”

　　江璃没有拒绝。她轻笑了一声，“你猜啊。”转身拎着备用琴回到琴盒旁，把备用琴装回琴盒。

　　徐文波还沉浸在刚才的演奏中，寸步不离地粘了过去，“又让我猜，今天……我要是不来呢？”
　　徐文波想了想，调笑着继续说：“我要是没来，或者直接走了。你不就没听众了？”

　　江璃回过身，从头到脚别有意味地打量徐文波一圈后，俏皮地歪了歪头，“这天，这地，这倾盆大雨都在听。”

　　总而言之，就是不承认是专门为你演奏的。

　　徐文波听的出这言外之意，当然，他更多的认为，这是女孩在跟他调情。
　　他没再追着承认，相反，很绅士地帮忙拿过两个琴盒，“我订了餐厅，庆祝你们今天演出圆满成功。”

　　江璃欣然赴约。
　　餐厅里，徐文波例行公事般询问，能不能做他女朋友。
　　这一次，江璃答应了。

　　吃完饭，徐文波送江璃回去。
　　星河湾翡翠之光是昌宁排的上名号的高层楼盘，以昂贵出名。这绝不是一个破产千金能住的起的地方。
　　徐文波想起演奏会时，唐岁他们闲聊的内容，问：“你住齐岚家？”

　　江璃盯着徐文波，几秒后，问：“有什么问题？”

　　察觉出这个问题让江璃不高兴了，徐文波连忙说道，“没事。就是听唐岁那小子抱怨了一耳朵。说齐岚是他女朋友，现在去女朋友家都不方便……”

　　徐文波停顿了几秒，继续说道，“为了他们小情侣考虑……要不要搬去我那？”

　　江璃瞳孔地震。被徐文波的不要脸给惊到了。
　　这进展也太迅速了吧？
　　哪有刚同意交往，就邀请别人住进家里的？
　　这才装了多久好人，就原形毕露了？
　　难道就是因为她钓了徐文波半个月，之前死活不松口，今天答应了，怎么就快进到直接搬进他家了？

　　各种念头瞬间在脑海里划过，江璃衡量了徐文波是在什么想法中说下这句话，对她的计划有什么影响后，慢吞吞地说：“……我和齐岚从小一起长大，她是我姐妹。”

　　徐文波不解。

　　江璃撑起雨伞下车，将两个琴盒背在身后。她低头冲车门里的男人说，“我姐妹永远不会把我扫地出门。”

　　江璃没再理徐文波。
　　她撑着雨伞继续向前，身后传来发动机启动的声音。
　　她回过身，注视着黑色的迈巴赫扬长而去。

　　黑色的夜，黑色的伞，黑色的礼服，包裹着白皙到扎眼的皮肤。
　　江璃扭过头，不远处玻璃墙反射着她的身影。
　　一抹红唇，艳丽得刺目。
　　耳边是哗哗的下雨声，江璃漠然看着玻璃中的自己，总觉得像一个在黑暗里前行的女鬼。

　　回到家，齐岚已经下班。
　　她冲江璃扬了扬手，继续打电话。
　　“你们家老爷子让你好好伺候人家，你就伺候呗。跟我诉苦有什么用？怎么地？你还能违背你们家老爷子？”
　　“……不是我这个当女朋友的不心疼你，而是舍不着儿子套不着狼。啧，可不是巧了，我突然发现，这句俗话好特么正确。你不就是被舍的儿子，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什么？俗话是孩子？我管你，反正我记得的就是舍不着儿子……”

　　这一听就是在和唐岁煲电话粥，因为齐岚向来只在唐岁面前不讲理。

　　江璃回屋换了身睡衣，从琴盒中取出备用琴，拿起吹风机开始对着备用琴吹。

　　在休息室小阳台上虽然没直接淋到雨，但空气中水汽一直往她脸上还有手臂上扑。

　　演奏时样子是美了，但对琴不好。
　　她一直用的那把琴，可不舍得这么糟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