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初九D

23、最初3

　　柔和的河灯映在柚子的脸庞，描摹出略带稚气的轮廓。那人注视着河灯慢慢远去，睫毛在白皙的眼睑上投射出一排淡淡的阴影。偶尔眨一下眼，睫毛扑簌，像极了翩翩起舞的蝴蝶。

　　苏木微微有些愣神。

　　白天那股四处乱窜的孩童疯气，此时此刻被安静冲淡，碎在长河中，伴随着河灯微弱的光晕远行。

　　仿佛市集的杂乱被屏蔽，至亲的散离被治愈。

　　枯水季来的一场雨，酣畅淋漓。

　　半晌未言，苏木回神道：“走吧，再不走，师尊该罚了。”

　　柚子侧首道：“嗯”

　　二人并肩回到了祭典，并肩穿过人来人往的杂乱纷扰，就像来的时候一样。

　　不同的是，多了个十指紧扣的动作。

　　至于是谁先主动的，大概都忘记了。

　　忽然，人群中传来一声惊慌失措的呼叫，然后人群中爆发出此起彼伏的尖叫。

　　杂乱的人群忽然四散逃离，像是遇见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

　　苏木拉着柚子逆着人流而行，远远地便看见一个漆黑高大的影子。那影子逐渐靠近，借着祭典灯笼的光，苏木细细看了好几眼。那东西脑袋狰狞，双目炯炯，赫然有神，鼻梁凸出。首部有一双弯曲的兽角，内勾似羊角。巨嘴大张，利齿如锯，嘴略弯曲内勾。庞大的身躯两边有一对利爪，像虎爪。两侧有一对肉翅，形如耳朵。咆哮着捕食四处散落的人。

　　“是饕餮！”苏木惊呼，“跑跑跑，上古凶兽打不过的。”

　　说着便召出琉璃，将有些慌张的柚子拽了上去，想向白观飞去。

　　无奈被饕餮身形挡住了去路。

　　苏木慌忙换了一个方向，琉璃在半空中划出一道金光灿灿的弧。

　　饕餮瞥见了他们，急急忙忙咽下残肢断臂，朝着他们追去，同时还不忘捕捉被吓得乱窜的人。

　　柚子瞥见了惊慌失措的人们，急急忙忙道：“得把它引到无人的地方去！”

　　苏木微微点头应了一声，调转方向，再次向着白观飞去。但却不是为了回去，而是将这个麻烦引到后山的封妖塔。封妖塔方圆几里内有迷阵，苏木想将饕餮困在那里，暂时拖延一下时间。

　　那可是上古四大凶兽之一啊！

　　上古四大凶兽，即饕餮，混沌，梼杌和穷奇。分别对应四位神人三苗、驩兜、鲧与共工。这四位神人本来是风光无限，但因为本身作恶多端，不修德，死后便被贬下凡间，化成凶兽。其中饕餮乃是贪婪之兽，嗜好吃人，又十分贪吃。

　　但不对啊，四大凶兽不是早就被上古神人封印了吗？怎么会无端跑出来？

　　啧。

　　麻烦了。

　　苏木暗自掐算，心道这回凶多吉少，于是便叫到：“柚子，把我乾坤袋里的求救烟火拿出来，快！”

　　柚子连忙动手翻找。从苏木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里翻出了一个，就着剑光点燃了。

　　烟火的光划破了黑夜，在半空中炸裂开，红色的火花四溅，彰显着紧急的氛围。

　　白观内。巡山弟子慌慌张张的冲到正在擦剑的白弋凌面前，哆哆嗦嗦的道：“师尊，不好了！山下中元节祭典出事了。我我我看见有人紧急求救！”

　　白弋凌慌忙起身，道：“怎么会……迅速集合，清点人数下山！”

　　待白弋凌收拾好佩剑符篆之类的后，那弟子气喘吁吁的跑回来，道：“已经清完了，少了两个……”

　　“谁？”

　　“苏木师姐，和……您前几日带上山的那个叫柚子的小孩儿。”

　　这时，又一弟子慌张冲进正殿大门，道：“师尊，苏木不见了。”

　　……

　　饕餮嘴里叼了几个人的尸体，血迹斑斑的手臂无力地垂下，挂在它嘴边，还不忘一边进食一边追着苏木跑着，一路上破坏了无数房屋树木，所到之处一片狼藉。不过已经顾不上物质损失了，这种情况，就像一个千古难题：你要财是要命？

　　平常时，爱钱如命的人选财，穷困潦倒的人选命，剩下的人则举棋不定。

　　而现在，男女老少贫贱富贵，仿佛被眼前景象冲击，不约而同的选择了要命。

　　本来一派祥和的祭典现在却更像人间炼狱。残垣断壁上挂着滴落喷溅的血迹，尸体的各种部位，四处散落的人躲躲藏藏，面露惊恐。四散的灯烛点燃了屋顶的茅草，星星点点着了火。

　　所幸饕餮并没有为难剩下的人。

　　起吃掉所有手无缚鸡之力的布衣，它对修仙的人更感兴趣。对于所有的妖兽来说，吃掉一个刚结了元核的修士，比吃掉一百个平常之人还更能进阶能力。何况苏木的境界还比同龄人高一些。

　　苏木抽出一只手把自己的乾坤袋交给柚子，道：“里面有我平常无聊时练习画的上百道符篆，缚妖所用。虽然不可能抓住饕餮，但能拖延时间。”

　　柚子微微讶异：“全都可以用？”

　　顿了顿，苏木咬牙道：“嗯，你酌情留几张也可以。”

　　柚子顿时兴奋地双眼微微发亮。从寄宿白观这段时间，苏木教过柚子一些基本的符篆用法。柚子很好学，对这些也有强烈的兴趣。但因为没有结元核，天资灵力上不足以独当一面，不过自保还是能做到的。

　　柚子先挑了几张爆破符，翻手甩了出去。力道和方向都刚刚好，炸到了饕餮的眼睛。饕餮脚下一个趔趄，发出嘶哑的咆哮，仿佛要将这天生生吼裂一般。

　　苏木忍不住道：“学的不错嘛！”

　　陆辰甩了甩右手，挑眉笑道：“那是，也不看看是谁教的。”

　　苏木自谦的笑笑，道：“低调低调。”

　　白弋凌远远地听到了爆破的声音，他往声源一看，苏木正在全力御剑躲避，琉璃的金光划开天空，远远地一条优美的……螺旋线。与她背靠背的柚子正在大把大把甩不同的符篆，一会儿火烧，一会儿泼水的，看地白弋凌无端的一阵肉疼。在往后便看到了一坨……呃……黑色的玩意儿，马不停蹄的追着二人，却被无情的符篆糊脸，磕磕碰碰的顽强前进。

　　白弋凌默默地捡起了他弄掉的下巴，爆出一句井市之言：“我靠！那不是贪婪恶灵——饕餮么！？”

　　震惊完了以后，白弋凌终于想起还要去救人，于是抬手撤了山门的空禁结界，他的弟子们纷纷御剑飞了出来，为首的大师兄道：“师尊，怎么安排？”

　　白弋凌面无表情的道：“你和明治带人去善后，我去会会那只上古凶兽。”

　　明治道：“噢，好的……等等！？上古凶兽？？？”

　　白弋凌继续面无表情：“是啊，好大一只饕餮呢。”

　　“师尊！要不我们一起去吧，那可是上古凶兽啊！”

　　白弋凌擦了擦冷汗，道：“听着，我不需要你们送死，你们所有人的修为加起来都打不过它明白吗？”

　　立刻有人接道：“那，至少众人拾柴火焰高嘛……”

　　白弋凌无可奈何，打断道：“那好，明治带三十人去善后，剩下的跟我来。说罢抬手召剑：“石霜，招来！”

　　一把银白色泛着寒光的剑横在了白弋凌手中，白弋凌瞥了一眼，御剑飞了过去。

　　明治点了人之后，其余的弟子纷纷跟上。

　　眼看手中的符篆快要见底，柚子慌张道：“木萤！”

　　苏木暗暗纠结了一秒，回头瞥了一眼，咬牙道：“用了用了都用了，再拖一会儿，我已经看到师尊他们了！”

　　衣袂在风中猎猎作响，苏木顾不得，翻手再次掐了一个决，全速御剑。

　　苏木咬牙，冷汗浸湿了衣襟。灵力正在快速被消耗，过不了多久就会透支，到时候在强行使用灵力，变会粉碎元核，以此作为代价在短时间内获得巨大的灵力。但也会因此与修行绝缘。

　　白弋凌远远地看见苏木已经开始最后的冲刺，不由得也开始加速。

　　但任由他加灵力，他却离苏木越来越远。

　　有弟子惊呼：“鬼打墙？？？”

　　白弋凌停下摸了摸空气，闭眼放出一缕灵力细细感知。不一会儿，他惊骇地睁开双眼，诧异道：“有结界！”

　　众弟子一惊，议论纷纷

　　“那这样我们是不是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们送死吗？”

　　“妖兽也会结界之术？”

　　“你傻啊，普通妖兽只会些蒜皮，可只是上古凶兽啊，知道它会什么的，估计已经在奈何桥登记了。”

　　“妖兽不是都会妖法么？”

　　“师弟别出来丢人现眼了！妖怪才会妖法，妖兽都是被惩罚的天神，不是妖怪！”

　　“你们记不记得讲史经的时候提到过前朝修仙王朝，皇宫贵族被灭之后诞生的几大缚妖世家？”

　　“记得呀，可这个和饕餮有什么关系？”

　　“有一家不就是靠结界缚妖么？”

　　“你说的是苏氏牡丹台吧？”

　　“没准真的是他们干的呢？据说那个新阁主的结界之术出神入化，能神不知鬼不觉的……”

　　人一慌张就喜欢胡思乱想，编出来看似合理但可能根本挨不上边儿的猜测，这样往往会闹得人心惶惶，反而自乱了阵脚。

　　白弋凌正在思考怎么救回苏木和柚子，耐着性子忍了许久，终于忍不住一声呵斥，道：“够了！平时怎么教你们的？ ‘莫对他人妄行揣测’ 这句话吃狗肚子里了？”

　　周围嘈纷纷鸦雀无声。

　　白弋凌心乱如麻，一时间竟然未曾捋得半点头绪，兀自苦恼。半晌，他才道：“强闯吧。”

　　柚子手上的符篆终于告罄，苏木的灵力也几乎消耗殆尽，琉璃周身金光渐渐暗淡，随即逝去控制，带着筋疲力尽的二人摔了下去。

　　临近地面的时候，苏木用了最后一丝清醒和力气，将吓昏迷的柚子翻了个身，把自己垫在底下，浅浅一笑。

　　饕餮已经被炸坏了脸颊的皮肤，待它咽下叼着的死尸后，坚硬的皮肤上被炸开的裂口消失不见。它还是它，咆哮着将昏迷的苏木与柚子叼起来，趁着夜幕奔向远方。

　　它的身形消失在天地交接处后，无形的结界也消失了。

　　白弋凌立刻带人，沿着一路的气息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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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新型冠状病毒挺厉害的......
终于到了少出门多睡觉，天天躺在家里也能给社会做贡献的时候了。（bushi）
中国加油，武汉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