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初九D

21、最初1

　　所谓下山历练，便是达到一定能力的弟子们每年下山缚妖的一次实战。

　　历练只是对弟子的能力考核之一，可能会受点小伤，但绝对不会危及生命。这是每个缚妖世家历练弟子的底线。

　　林钰枫与苏木要去历练的，是白观南下有四十几里的清溪镇。白弋凌收到了来自镇民的求助信，说是有一只猫头鹰修炼成妖，专挑家养的鸡鸭鱼吃。

　　白弋凌盘算着这则委派不难，恰巧苏木和林钰枫近日有所进步，便把它规定为二人的历练任务，苏木为主，林钰枫辅助她。以完成时间作为考核标准。如果有突发棘手情况，以祥鹤样的烟花作为求救信号，白弋凌会在半柱香之内赶到。

　　巳时，二人出发。走了接近一个时辰，二人已经在镇子门口了。

　　门口挂着一对六角宫灯，每个角坠饰了一条流苏，其中心坠着一条最长的，随风舞动甚为美观。镇子里人来人往，摩肩接踵，吆喝的逛街的，组成一幅繁荣画卷。

　　苏木拉着师姐，道：“这也不见得妖怪的出现对这个镇子的影响有多大啊。”

　　林钰枫道：“既然接了委派任务，哪还有在回去的道理。”

　　苏木道：“嗯也是，管他有没有影响，到时候去看看不就好了？”

　　于是二人钻进人海，寻了个客栈，收拾好行李，便下楼逛了。

　　苏木东瞧瞧西看看，都没有什么想要的，反而林钰枫买了一堆东西。苏木看着手中师姐塞来的杂七杂八的饰物啊玩具啊什么的，无奈道：“师姐为何买这么多，咱都快拿不走了。”

　　师姐对比着两款剑穗，道：“都是给大家带的，难得下一次山。”

　　苏木“唔”了一声，道：“让我猜猜，竹蜻蜓这些玩物都是给师弟师妹们的，晶石什么的都是给师兄的，剑穗嘛，是给二师兄的吧？他前几日才弄坏了剑穗。”

　　师姐笑道：“木萤都猜对了。对了，快来帮我看看哪一条更适合你明治师兄？我都快挑花眼了。”

　　苏木应了一声，凑过去挑了起来。

　　“站住！你个偷点心的小贼！”一个粗糙的汉子大喊道：“大家快帮忙拦住这个有娘生没娘教养的小兔崽子，偷东西偷到老子头上了！”

　　闻声，二人转头。只见人群被拨开，先是钻出来一个没有比苏木矮一个头，浑身脏污不堪还提着包点心飞奔的小少年，接着是抄着擀面杖骂骂咧咧的点心师傅。

　　苏木歪了歪头，那个小少年直奔二人所在的地方，一个转弯躲到了苏木背后，抓住她的裙带就不放了。

　　那大汉头上还粘着点面粉，见苏木二人挡在少年前面，气愤不已，嚷道：“喂，多管闲事的，老子的事轮不到乳臭未干的小丫头片子来管，让开！”

　　苏木本无心插手，听了汉子的话，愣是将少年护在身后，朗声道：“不是，大叔，咱能不能有话好好说，别动不动就口吐芬芳！？”

　　大汉气的叉腰，道：“这小子不知是哪来的野种，他妈的偷老子好几次了！老子替他娘好好教育教育，不行吗？”

　　苏木转身扶起蹲在她脚边的少年，道：“你快把偷人的东西还回去。”

　　少年泪眼汪汪，弱声道：“可是我好饿……”

　　苏木安抚道：“乖，还回去，姐姐给你买更好吃的。”

　　万般不情愿，少年小心翼翼把点心递回给汉子，汉子一把夺过，点了点数量，“啐”了一声，甩手走人了。

　　林钰枫不忍，拿出自己的手帕蹲下给少年擦了擦脸，柔声道：“告诉姐姐，你叫什么，年岁几何，家住何方？”

　　少年打着哭嗝，抽抽噎噎道：“我……我无名，不过哥哥叫我柚子，年岁……八岁了。我没有家……”

　　苏木道：“你方才说到了哥哥，你的哥哥又在哪里？”

　　柚子哭道：“我不知道……他把我弄丢了。”

　　正巧，白弋凌说缺点什么难找的书，准备让林钰枫单独去书斋买，就耗费灵力施了个千里传音术，告诉了林钰枫地点内容。

　　林钰枫惋惜的告诉苏木：“木萤恐怕要自己一个人完成历练啦，师姐要去另一个地方了。”

　　苏木拉着师姐的手，撅嘴道：“什么嘛……罢了，我也不是一个人，这不还有个小柚子么？放心吧。”

　　林钰枫不舍的道：“那，我就走了？你们多加小心呀，有什么事一定要点烟火求救！”

　　苏木挥手道：“师姐也要小心呀。”

　　目送了师姐，小柚子小心翼翼的拉了拉苏木的衣袂，轻声道：“木萤姐姐，我饿……”

　　苏木盯着他亮晶晶的黑眸，笑道：“走，带你去吃好吃的去。”

　　不得不说小柚子很机灵，听见林钰枫叫苏木“木萤”，自己也就跟着叫。其实木萤只是苏木小时候的乳名，没几人知道。除了林钰枫时不时叫两次，一般没人会这么叫她。

　　苏木掏腰包给柚子买了一套合身的衣服，带他去溪边洗了个脸，顺便理了理蓬乱的头发。然后带着他去了那家苏木寄宿的客栈。

　　苏木问道：“柚子吃辣么？”

　　柚子乖巧的摇了摇头。不得不说，干干净净的柚子就活像哪家大户人家走丢的小少爷，白白嫩嫩的脸上镶嵌的黑葡萄一样的眼瞳。可能许久没吃好有些营养不良，消瘦了些许。

　　于是苏木点了份抄手。

　　在等抄手时，苏木问道：“还记得你和哥哥是什么地方走散的吗？”

　　柚子仔细回想了一番，道：“好像就在这附近的林子里，有些久了……”

　　苏木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柚子又道：“木萤姐姐，哥哥会不会不要我了？”

　　苏木心中微动，认真道：“傻子，不会的，我们的亲人都不会就这样抛弃我们的。”

　　柚子半懵半懂，问道：“为什么啊？”

　　苏木想了想，道：“大概，是因为他们爱我们吧。”

　　“爱？”柚子皱眉。

　　苏木道：“就是……不见的时候会担心，见了的时候很开心的那种感觉。”

　　柚子道：“那我见到木萤姐姐的时候很开心，是不是也是‘爱’？”

　　苏木笑道：“傻柚子，不是这么理解的。”

　　柚子歪头。

　　苏木道：“说了你也不懂。喏，抄手来了，快吃吧。”

　　热气腾腾的抄手，奶白色的汤汁，翠绿的葱花，柚子吃的津津有味。

　　苏木在一旁撑着看着他，嘀咕道：“其实‘爱’这个东西，我也不太懂……”

　　大概是，有那人陪伴的一顿晚膳；受挫时，有那人安慰的话语；以及清晨，那人映着晨曦看着我时温柔的笑靥。

　　看着见底的碗，苏木忽然道：“我有危险的事要做，你就在这里乖乖的坐着等我回来好么？”

　　柚子放下碗筷，道：“不能带上柚子嘛……”

　　苏木道：“不行，会有点危险的。”

　　柚子道：“我保证不添乱，木萤姐姐能不能不要丢下我？”

　　苏木道：“……那你知道妖怪吗？”

　　等苏木给柚子科普完，后者也没有改变要追随苏木道决心。

　　苏木拿他没办法，从乾坤囊里找出一块灵玉佩，系在了柚子的腰上，道：“遇到危险时别慌，这个能挡三次攻击。”

　　柚子郑重其事的点点头，道：“放心吧，我不会给木萤姐姐拖后腿的。”

　　苏木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样子，笑道：“不用叫姐姐，你跟我应该差不多大。”

　　柚子道：“那……木萤，我能不能像你一样学一些打妖怪的本领啊？”

　　苏木道：“嗯……这大概要讲天赋吧，若是师尊看中了你的根骨，就可以随我们一块儿修行了。”

　　柚子皱眉不语。

　　苏木心道：“像个小大人。”

　　二人一前一后的在长街乱晃，忽的遇见一位卖糖画的老者，苏木道：“你在这里等我一下。”然后走了过去，低声说着什么。

　　片刻后，苏木拿着两个薄如蝉翼晶莹剔透的糖画回来了。将其中一个描摹着腾飞的龙的塞到柚子嘴里，笑道：“看你不怎么笑，吃点糖会开心点的。”说着，用空着的那只手将柚子的嘴角往上拉，摆成了个笑脸的模样，道：“看，明明笑起来很好看的……”

　　柚子愣住了，耳尖微微发烫，咬着糖画，嘴里甜甜的，心里也是……

　　苏木顺道打探了一下午消息，镇里人的描述都说是一只猫头鹰成精，每当深夜来临，就出来作祟，害的镇民丢了好些家禽。那妖怪目前活动的区域集中在清溪镇南边，镇民都不敢在晚上出门，也有人将家禽赶回家中，但家禽还是越来越少。所幸并没有出人命。

　　苏木略一思索，何不来个守株待兔，啊不，是守株待鹰？于是带着柚子借宿了南边一户农家，准备好了符篆和剑，想着来个夜袭。

　　傍晚店都打烊了，农户担忧道：“劳烦姑娘专程前来缚妖，不过你看我们家这么破旧，禁不住打……”

　　苏木善解人意道：“大娘别担心，我会尽量将它引到南边树林里去的，若是损坏了您什么，我自会照价赔偿。”

　　大娘道：“既然这样，还请姑娘多加小心。”

　　夜晚，苏木熄了桌上的灯，闭上了屋内的门窗，召剑守备。

　　柚子惊奇的道：“木萤刚刚是从哪里拿出的剑？”

　　苏木道：“剑定契之后溶于血肉，要用的时候掐个诀就行了。”

　　柚子摸了摸琉璃剑柄，道：“好神奇……”

　　苏木笑道：“一会儿还有更神奇的，记得别出声儿。”

　　柚子闻言低声道：“放心吧。”

　　半个时辰后，月渐明朗。

　　柚子昏昏欲睡，趴在桌上强撑。苏木却还在掐算着时间。

　　“咕咕……”远处传来类似猫头鹰的低吼，像是起风了一般，树影婆娑，沙沙作响。

　　苏木瞬间打起了精神，收敛了剑芒。信誓旦旦要陪苏木缚妖点柚子已经败给了深夜，苏木起身给他披了一件斗篷，独自一人守在门边。

　　那妖有些机灵，在不远处的一棵树上停下了。瞪着猩红色的眼瞳四处张望，似乎知道有人要捉自己一样。

　　忽的，那妖扑腾了几下翅膀，扇起了妖风，向苏木所在的木门俯冲下来，红瞳锐利，与门后窥视的苏木的目光碰撞。苏木二话不说提剑开门。

　　锐利的爪子与琉璃剑缠斗在一起，迸发出金光闪闪的星子。苏木掐了个剑诀，然后甩了几张锁妖符。锁妖符化作几条锁链，向那妖袭去。那妖扑腾几下尽数躲开，却还是被剑划伤了。

　　“咕！”那妖几乎要败下阵来的时候，忽然仰天叫了几声。

　　原本黑漆漆的树林中，突然出现了一双双的猩红眼珠……一眨一眨的盯着苏木。

　　苏木心道：“糟糕……是一群……”

　　还没等苏木糟糕完，那群妖蜂拥而至，黑压压的一大片，盖过了天空和月光，也盖住了苏木的最后一丝挣扎。

---

作者有话要说：　　剧透：这还只是开始……